纵然愤恨,纵然不甘,可那些自以为是的神兽们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乌零露被那个怪人领走,看着他们二人渐渐消失在大雪纷飞的另片天地中。
反倒是蜃龙,看着谁了没有占到便宜,心中不由痛快了一把。他转着幽幽的眼珠,心中想着既然乌零露冒死走了进来,那肯定就有再出去的时候,那它何不好好守着,等待猎物落网的时刻呢?
末了,一群弥留在世间不知多久的怪物们最终都不甘心的散去了,它们不是不渴望,只是更害怕死亡。那个人从进入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八荒里的着片冰雪成为了禁地。它们都是怪物,可那个人是怪物中的怪物,又不要命的怪物。他似乎什么都不怕,又似乎什么都不在意。
“很冷?”怪人踩在雪地上的声音突然止住,他转过头,虽然看不见,但乌零露那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他听的却十分清楚。他的语气里带来几分笑意,并未有任何的怜悯,毕竟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乌零露从踏进这里一刻起,她便忍受着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寒冷,不似寻常的雪,任何护体的灵气都被硬生生的抽离,她的身体已经毫无温度。
可她还是强撑着说道:“冷又如何,总比死了要好。”
“看你那模样不像是会死的样子,难道就没有一点逃出去的办法了吗?”
乌零露摇了摇头,“我不能逃,我还没有找到我要的东西,死也不甘心。”
“你果真是不甘心,可不甘心的人太多,所以世间才会有这么多纷扰。”怪人叹了口气,“不过左右都是你自己的选择,那你想跟着便跟着。”
随即怪人不再理会乌零露,转身向前走去,乌零露死咬着牙,哪怕浑身都没了知觉,她还是拼了命的跟上去。怪人其实走的很慢,可乌零露还是不能跟上,只能远远的看着他走的方向,然后再跟上去。
怪人知道乌零露一直跟着,他亦没有阻止,也不知走了多久,乌零露迷迷糊糊的闯进了一座石头房子。
而怪人正泡着热茶,随意坐在地上,恍若未觉一般,只是垂头看着手中的书,破破烂烂的书。可他分明是个瞎子。
乌零露哪里管的了这些,凭着心中的欲望,猛的冲向那杯热茶,不管不顾的就往嘴里倒。不过一瞬间的温热,她的身体再次冷了下来。
怪人头也不抬,淡淡说道:“你想要喝热茶,我这里有的是,可不管用。喝再多也无意。”
乌零露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环顾一圈,发现角落里还有些木材块。便冲上去,想施法点燃,可浑身灵力散尽,那里还能施展的出法术。于是她只能拿起旁边的火石,软绵绵的手使了半天才有了一点火光。
只听噌的一声,木材终于被点燃,那明亮的火光带着来之不易的温暖将乌零露包裹,她恨不得钻进去了。好不容易有了些许的温度,也没有雪了,她总算是熬过来了。
“真庆幸当年我没有建一座木房子,否则岂不是被你一把火烧了个精光?”怪人带着些笑意。
乌零露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反正想着他也看不见。待身上暖和了许多,她又加了许多木头进去,她要抓紧时间恢复灵气,否则火熄灭了,她还是要冷的。
怪人好像真的没发觉她的小动作一般,“你到是一点也心疼,要知道我从这冰天雪地找出这些木材是有多么不易吗?全被你拿来取暖了,我这热茶也喝不上了。”
“热茶我给你煮就是了。”乌零露终于能利索的说话。
“算了。”怪人摇了摇头,“你们这些人不知道什么叫享受,我费心用木材烧了煮来的热茶喝下去才叫喝茶。随随便便用法术热一热,反倒失去了意义。”
乌零露瞟了瞟四周,发现这石屋虽然简单,但无不精细,而且多处雕刻的手法犹如鬼斧神工。她轻哼一声,“看不出你一个人住,还这么讲究。”
“哪里是我讲究,是你们这些太不懂的苦中做乐。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却还是要把自己搞得这么不伦不类。何必?”
怪人怎么会发觉不了乌零露心中的绝望,只是他自己已然不论不类,话里总是听不出到底是在说乌零露还是在说他自己。
乌零露苦涩一笑,“我又何曾想这样,只是由不得自己。”
怪人没在说话,他不像是赞成也不像是否定,总之安静了下来。乌零露亦如此,闭上了眼,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了那火舌轻鸣之声。
良久,怪人才放下手中的书,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乌零露。那你呢?你的名字?”
“我?”怪人摇了摇头,“太久了,我也已经忘了,你随便称呼吧。”
又是一阵沉默。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你也是个奇怪的人。”
“彼此彼此?”乌零露不由一笑。
怪人亦不语。
就这样乌零露在这里又待了许多时日,外面的雪她很是恼火,可竟然毫无办法。每每出去,无不是像被脱了一层皮一般。她也曾偷偷学过怪人出门时的习惯,但是她观察许多日子一点进展也无。问他,他也不说,真是小气。
又是一日,乌零露出去了大半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了石屋。幸的这怪人不是油水不进的家伙,否则她连兽皮都不能弄到了,现在尽数穿在身上,臃肿不已。虽然是难看了些,可还是有些作用的。
怪人又在看书了,其实乌零露很想问他分明没有眼睛,可又不想触及他的悲伤往事,故而按压下了疑惑。
怪人听见声音,放下书。“明知自己受不住那冷,还硬生生的往外跑,你也不负怪人称号了。”
乌零露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将拖在身后的一大堆木材拉进了屋,然后安放在角落。“你总说我用了你的木材,那我便寻了木材换你,免得你没有了热茶又来抱怨我了。”
“我何时抱怨过你了?”怪人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心里。”乌零露没好气的回了句。倘若他教了她能避寒之法,现在当然也不会如此辛苦,她也不必每次出去打探逆川之河的所在位置时都要花上大把时间耗在找木材上。
“你这说话的口吻还真是像极了一个人。”怪人突然说了句,沉重的语气里是她从未听过的那般……怀恋亦或者悲伤。
“像谁?”乌零露不过水口问了句。
“我的妻子。”
乌零露一愣,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他。可他的五官早已无法分清,竟然也瞧不出有何区别。
“你还有妻子?”
“为何不能有呢?”怪人语气淡淡的。
“那她现在去了何处,你为何一人留在了这里?”
怪人摇了摇头,显然不想再与她讨论这个话题。乌零露以为他不会再多言,可他却突然问了句。“你是不是这世间唯一的一块神石?”
乌零露有些没反应过来。“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是唯一一块被弃用的神石,女娲娘娘本是要用我去补那大窟窿的。只不过到最后,她却始终没用,我也不知为何。”
“或许是你命中注定吧。”
“谁知道呢?”乌零露低声喃喃。
“看来你应当就是那块石头了,不过要是被我提前抢得了,你现在一定会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不过那时,我奈何不了那个家伙。”怪人有些遗憾的说着。
“那个家伙?”乌零露皱起眉。
怪人摆了摆手,“算了,都过去这么久了,我这点小小的志向不值得一提了。”
乌零露也不再多问。
时间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去了,乌零露始终没有获得有关逆川之河的任何消息。她不由的暗暗心急,想要问怪人,可她始终觉得他在忌讳着什么。这么一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乌零露终于无法再忍耐,她还是问出了口。
乌零露从未见过怪人那副冷淡的模样,她像是触及了什么不可侵犯的东西,一下子就被疏远开来。
怪人淡漠的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有我的理由,希望你不要多问,倘若你能把逆川之河的准确位置告诉我,我定当感激不尽。”
“我要你的感激有何用?不必再言,我就算知道,也一定不会告诉你。守在这里这么多年,倒还真未见过你这般大胆的。”
“你一定是知道的对不对?”乌零露有过片刻的欣喜,但是很快便冷了下来。因为怪人已经不再是疏远,她很明显的感受到了一丝杀意。
“我不会介意再把你送回那个鬼地方,就算它们吃了你实力大涨,我还是有办法困住它们的。不要再自寻死路了。现在如果你想要离开八荒,我会将你安然无恙的送回去。”
“不!”乌零露很是坚决。“我来到这里,哪怕是死也必须要找到我想要的。你不肯告诉我,那我便自己去找,我翻遍整个八荒也是要找到的。死有什么可怕的,怕的是活着却没了任何希望!”
怪人有片刻的动容,可他并未动摇,他面向乌零露。杀心已经有了。他无神的眼里是乌零露血气不稳的脸,她自从进了这里,血魂珠便沉寂了很久。可就在乌零露心神动乱的那一刻,它再次有了意识,像是冲破冰封一般,在乌零露的眉间大放光芒。
怪人愣了许久,杀意收拢回去,他沉声缓缓说道:“这东西竟然会在你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