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混沌之界里,你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却又无法知道它流向了何处,何时会停止。它没有昼夜,只有一片苍茫原始的气息,那种浩然又让人不由的屏住呼吸。抬头看天,又无法分别那到底是天还是地。
这一日,也不知是那日,反正乌零露已经忘却了她来到这里有多久。她细细端详起这个孕育她的地方来,因为她能感觉到离别之期将进。
她是远古时期女娲补天的神石,也可以说是被废弃的废石,总之她很庆幸她没有用来填上那块巨大的窟窿。虽说是废石,但到底注定与众不同,混沌之气、造物之力这是别人都无法企及的。她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若是不被后凡带出,在这里好好修炼,终有一日会成为……一块金刚不坏的石头!
想到这里,她不由觉得好笑,低声自嘲了句。“到还要真的感谢那个家伙了,不然永远都被关在这里,永远都是块石头。”
咦!她突然发出了疑惑之声,抬头看向上方,只觉的变化莫测,这混沌之界似乎在发生什么变动。来不及细想,她担心姬寒寻受到影响,赶忙转身回老窝将他上上下下瞧了个遍,又见他睡的安稳,这才安心转身出去继续观察了。
那些漂浮不定的巨石不知何时居然越来越靠近,尽管速度很慢,但是终有一日能够汇聚,不知那时会是何等骇人的景象了。乌零露直觉这等现象必定是有规律的,只是不常见,她相信她在这里待了那么些日子里肯定不止发生过多少次,但这时她只能痛恨她是块石头了,什么都无法得知。
倒不如去问问衡衍这个外来之人。唉,乌零露叹了口气,转眼寻了几圈,却未见其人。她觉得其中的玄机肯定衡衍知晓,并且加以利用了,她必须得问清楚了,否则难保不会永远留在这里。
打定注意,乌零露收拾好脸上漠然的表情,尽量让她自己努力的保持着从前的那份灵动,以便打动衡衍的那颗“铁石心肠”!可是现在没有铜镜,否则她就可以知道她现在的表情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了。
衡衍果然没有走远,不过找到他时,乌零露却愣住了。她一直知道衡衍讲究,却不知他这么讲究,待了这么久,总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老是一个人出去半天了。原来竟然是为了干净沐浴来了,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这里找到这么一个还算大的池子的。
发觉到岸边脚步声的靠近,衡衍也没有过激的反应,毕竟这里可只有他们三个人。派出姬寒寻,不就是乌零露了吗?不过他猜她肯定是又想到什么歪理上去了,但他也不急着解释。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乌零露看着他光滑的背肌,还有那她现在已经相同的泼墨一般的头发。
衡衍依旧泡在水里,缓缓转过身,垂着眼帘,轻声说道:“什么问题?”
乌零露红唇一勾,伸出手,轻轻在有些凉的水里抚了抚,然后带着诱惑的意味说道:“从后凡到衡掌门,我是不是都是第一个看见你们这副风流模样的妖呢?”
“给你一个机会说明一下前半句什么意思吧。”衡衍声音有些沉沉的,但是不知喜怒。他现在就像是一个清白书生被女贼轻薄的样子。
“你吃醋了?因为我也见过后凡的那副样子,的确是不错,和你现在一模一样,让人有些心痒痒的呢?”
乌零露这才抬眼肆无忌惮的打量起衡衍来,心中好像真的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那般。好像是从画中走出来勾引人的一样,没想到衡衍还会有这种活香生色的一面。本来清俊异常的脸硬生生的被蒙上一层妖艳的纱。在往下瞧,玉雕一样的锁骨,宽阔沉稳的肩膀,带着光泽的肌肤,胸膛被水波温柔的抚摸着。
然后再往下她就没能得逞了,因为衡衍已经冷眼看着她了,他的语气十分不善。“我不曾在那个人的记忆里翻出你这副色眯眯的模样!”
语罢,两人突然陷入了一副静默,可是很快便被乌零露的狂笑打破。她真是笑的花姿乱颤,然后在衡衍十分平静的注视中平复下来。
他这么严肃,乌零露反倒起了捉弄之心,她十分轻佻的挑起衡衍的有棱有角的下巴,然后故意将自己那巴掌大的脸往前凑。又在他耳边口吐若兰,等戏做足了,才缓缓说道:“衡掌门记忆混乱,恐怕是被气急了,才忘了那时我只是快石头。纵然后凡上仙时时刻刻把我带在身边,捧在手心,但奈何我只是块石头,听得见声,可是却什么也看不见。现在想想,还当真是可惜了。”
知道自己被作弄了一把,可衡衍还是怒不可恕,猛的抬眼,眼中的雾气散开,那灼灼的目光快要将乌零露身上没一块肌肤灼烧。
乌零露见好就收,正欲避开,手臂一沉,竟然被衡衍这个“伪君子”给拉下了水。顿时整个人成了落汤鸡,可是明明水很凉,衡衍的手也很凉但是她就是觉得很不安,想逃跑,但口干舌燥,手脚发软。
“你干什么?”乌零露突然有些累了,她有气无力的问道,可逃跑的心情越来越强烈。
“其实你应该还有事要问我,何必怎么着急离开,我想我没有那么凶神恶煞。”
衡衍说的十分淡然,眼神没有任何的波动,似乎真像是在提醒乌零露她还有问题没问一般。
见他一副正正经经的样子,乌零露不由觉得真是自己有些不正常了。这乱七八糟的反而把正事给忘记了,沉默许久,随即她真的也认起来。
“我的确是有问题要问你,我感觉你很熟悉这里,比我都要熟悉,你难不成是女娲后人吗?”
“下一个。”衡衍没有理会她的玩笑。
乌零露耸了耸肩,抹去脸上的水珠,然后道:“我今天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发现混沌之界出现了一些不同往日的现象,不知道衡掌门是否能为我解惑?”
“其实这很正常,但也有一些不同寻常。”衡衍说的有些模棱两可,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乌零露彻底沉默了。“我来到这里的目的你应该很清楚,我想让你不要永远得了留在这里。当然也是算准了时期的,混沌之界百年一次的接天,本没有什么影响,就是无数的石头变成一道天梯。但是这次是个例外,混沌之门或许会彻底关闭。”
乌零露渐渐清醒,从一开始她就该想到,衡衍不会放过她,他还是要关她永生永世,避免再出去祸害众生。
她道:“你难道不怕我现在就离开,届时混沌之门也没有任何用了。”
“我在你逃不了。”衡衍没有丝毫的疑虑的说出了这句话。
乌零露闭上了眼,她有些慌乱了。“衡衍,我们两不相欠,你何必为了那些人来得罪我。”
“得罪习惯了,改不了。”
“求你。”
“没用。”
乌零露几乎快跳了起来,“衡衍!你要是真的这么做,我会……”话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她能怎么做呢?如果真的永远出不去了,她什么都做不了,她不敢在想下去。
就在乌零露想要鱼死网破的时候,衡衍的一句话终于让她渐渐安稳下来,可是她仍是冷眼相待。
“你放心,混沌之门关闭的可能性仍然很小,我只是赌一把。万一成功了呢?”衡衍没有避开乌零露的目光。
“赌?你赌得起,我赌不起。”
“可你必须要陪我一起赌。这是命运……”衡衍顿了顿,又才道:“希望命运能放你我一把。”
乌零露怔怔的看着他,不知为何从不再冒眼泪的眼眶里现在居然又有些湿润了。她刚才被逼的太急,现在才愕然发现衡衍话中的漏洞。他说混沌之门永远关闭,他说要困住她一辈子,可是明明他自己也在里面。而且他既然是赌,那又何必要把自己也搭进来呢?
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她还是问出了口。“可你万一运气好,赌赢了,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下场呢?你难道要这么永远和我死守在这里吗?”
“想过,但是对我来说,这都不重要。倘若就这么样下去,我们两个虽然不能再走到一起,但也不同样完成了当初的誓言吗?”衡衍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深深的看了乌零露一眼。
乌零露叹了一口气,闭上眼了能将十年前的清晰的还原在脑海里,她头痛欲裂。“你说的对,我们两个不可能再走到一起。”
“那你现在是愿意心平气和我和我一起等待命运的安排呢?还是要与我争的个玉石俱焚?”
乌零露看着他,那眉那眼,曾经都深入骨髓。久久不语后,她突然沉入水中,墨色的头发与衡衍的交织缠绵在了一起。再出破水而出时,她抚花分柳一般向衡衍游去。不待他说话,便唇齿相依了。衡衍愣了片刻,没有回应,然后唇上一痛,血腥味缠绕在鼻尖。
他只听一声低叹,便伸出手,穿过了那些发,两个人没有了距离。不是花前月下,只是那抛开一切的纵容,又或者说是放纵让一切都变得沉沦。他们做了最亲密的人做的事,却连最陌生的人都没有做成。
一切都沉默在那些沉默里,水晕开时,最诱人的也是最悲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