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拉着我和梅雪把车站远远地抛在了我们的身后。梅雪躺在我的臂弯里闭上了眼睛,在上海的这几天,白天,我们不敢出去,怕遇见她丈夫的熟人,就在酒店睡觉,到夜晚便在上海的各种夜场出入,成双入对,形影不离,甜蜜的像一对新婚度假的小夫妻。我们的生物钟被这几天不规律的生活彻底打乱了,我因为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没有规律的生活,我的身体和精神还都很好,可是梅雪就不行了,尽管有我陪着她,让她暂时忘却了过去的烦恼,但还是掩盖不住她的疲倦以及过度的性生活使她变得有些憔悴的面容,所以刚一上出租车,她就在我的臂弯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我轻轻地推了推她,在她的耳旁温柔地说:“离开公司这几天,肯定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处理,要不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下,我先去公司。”
梅雪还是没有睁眼,只是哼哼唧唧地说:“哼……不嘛,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家。”
我没有办法,只好送梅雪回家,来到她家的楼下,我说:“这样行了吧,你自己上去吧,我回公司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梅雪从身后一把抱住我说:“怕什么,他又不在家,就陪我上去坐一会儿嘛。”
一进门,梅雪就命令着说:“你也累了,躺一会儿,我先做点东西给你吃,一会儿好了,我叫你。”说罢自顾去了厨房。
我歪在客厅的沙发上,把整个屋子看了一遍,变化很大,还真有点洞房的味道,最后我的目光在一副照片上停下来,那是梅雪和她丈夫的婚纱照,就挂在客厅的正中央,而且放的很大,我站起来,走到照片前又仔细地看了看,心里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油然而升,便冲着厨房喊道:“这是在哪家影楼照的廉价货色啊,你看呀,你老公的牙上还有一片儿韭菜叶呢,再看这妆,化的一点都不专业,裤带把腰上的赘肉都勒出来了。”梅雪在厨房里大声地喊着:“呸,你看着难受啊,就别看,哪那么多废话,要是和你照啊,我早就收起来啦,免得挂在那儿丢人!”我在脸上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自言自语说:“让你自作多情,戗了一鼻子灰吧。”梅雪把做好的鸡蛋面端了上来,放到我的面前说:“快吃吧,堵上你的臭嘴。”
我像饿了几天没有吃到食物的饿狼一样,端起碗就大口大口吞食起鸡蛋面来,也不管梅雪在一旁不停地打着我的手,并制止说着:“慢点慢点,没人和你抢,你这样吃,胃能好的了吗!”我继续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面一边说:“干什么嘛,我这是在减少无谓的时间浪费,多省点时间好和你那个行不行啊!”我一口气把面全部吃完,连最后的一点汤也倒进了肚里,然后摸着嘴说:“好啦,这回该走了吧?”梅雪没有再阻拦我,出门的时候,我抱着我,咬着我的耳垂轻轻地说:“亲爱的,不管怎么忙,你都要想着我,好吗?”我心头一震,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梅雪好象还是第一次这样郑重地称我“亲爱的”,此时我想对她说点什么,但喉咙一阵阵发紧,堵的我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最后,只是轻轻在梅雪的小脸蛋儿上亲了一下。
一进公司,服务台就通知我,老板在找我,让我直接去老板办公室。我也没有多问,就直接去了老板办公室,我边走边想,是不是真要给我升职了?来到老板的办公室门前,我轻轻地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进来”的声音,便开门进了办公室。
老板迎了上来,满脸严肃看着我说:“你先坐下吧。”然后又亲手把门关上,一屁股坐在了我的身边,看着他的举动和表情,我猜想,看来升职的事,多半是泡汤了。
想到这儿,我还像以往一样,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说:“老大,你不用安慰我,反正我本来也没想坐那个火山口,无所谓的事情了,只要考评的时候,你给我和我的弟兄们多加点薪水,我们就很满足了,到时候我和弟兄们凑钱请你去洗桑拿。”
老板听完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和我开玩笑,而是径直走到办公桌前,顺手从桌子上拿来一份文件递给了我,我接过来一看,是总公司发来的有关我升职的通知,我有点想不明白了,我一头雾水,看着他那张一直保持着严肃的脸,摸不清楚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心想,当初不是你要我上这个位置来的吗?今天这又是为什么呢?我正在寻找合适的答案,他走近我,用只有我们俩人才能听的到的声音说:“小杨啊,我们在一起共事这么多年了,我是看着你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今天把你叫来,一是告诉你升职的好消息,二是我还想给你个建议,你要不要听听啊?”
我满脸疑惑地看着他说:“老大,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你也知道,我的智商不是很高,都把我给闹糊涂了。”
他沉思了一会,又向窗外看了看,然后神秘地问:“你想没想过要坐我这个位置啊?”
我听了这话,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使劲地揉了揉耳朵,惊讶地说:“老大,你说什么呢,我可是从来没有要顶你的意思啊!”“看你说的,我又没说你要顶我,就是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应该的,年轻人吗,要有闯的精神,现在我是问你想不想。”他拍我的肩膀,诚恳的说。
我冲着他咧了咧嘴,说不出是在笑还是在哭,小心地说:“说实话,做梦都想啦,不过,我倒更希望是你提了总经理后给我升的职。”他看着我拘谨的像个小孩子,说话时手脚都都不知道怎么放了,便放声大笑起来,说道:“我就知道当初把你留下来,没看错你。”“这个我永远都不会忘的,如果当初不是你顶着那么大的压力把我留下来,那还有我的今天啊。”我好象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愉快地说。我和他的关系是工作关系多于私交关系,只是因为我的工作出色,才堵住了那些说三道四人们的嘴,同时也为他和自己创造了辉煌的业绩,为后面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但我还是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就试探着问:“好象公司还没连升两级的先例吧?尤其是对我们这些北飘来的员工。”
他把声音压的更低了,看着我的眼睛说:“我好象没说过是在这家公司吧!但是我希望你现在还要像以前一样,该怎么做还怎么做,不要露出一点痕迹,两个月后,你自己想办法带着你的整个团队到M公司来找我,我在那等你。”
我一听,吓的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M公司是我所在公司目前最大的竞争对手,两家公司平时表面上很和气,互相合作,但暗地里是勾心斗角,曾经在国内有影响的传媒上,都拿出自己的杀手锏来,为了抢地盘,挖人才,杀的是昏天暗地,但实事求是地讲,我始终认为我现在所在公司的管理和服务确实远远不如人家,但是在产品开发和市场份额占有率方面,却也是无可争议的业界第一。但我连做梦都没有想到,像我这样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小混混,也有了被人挖墙角的这一天。
他又语重心长地叮嘱我说:“一定要保守秘密,对你的属下弟兄用点心思,这个不用我教你吧!”
我坚定地说:“没问题,这可是大事,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具体办法,好不好?”
“好。”他天接着说,“下个月我就离开这家公司,你20天后再向公司递辞职报告。”
“我知道了,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有空我们一起喝咖啡。”我说完,兴奋地走出了老板的办公室。
我走到楼道,还是无法抑制心中的喜悦和兴奋,奋斗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出头了,该把这个消息先告诉谁呢?谁才是最愿意和我一起分享的人呢?我把在北京所有认识的朋友都想了一遍,最后还是决定先告诉梅雪,因为在我的心目中,也只有梅雪愿意陪我伤心和高兴,想着,我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梅雪的电话,梅雪听到这个消息后,比我还要高兴,她激动不已,在电话的另一端,好象是蹦起来了,赞美着并自信地说:“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最棒的,这样,今天晚上我们庆祝庆祝,好不好?”
我的感觉没有错,因为自从认识梅雪那天起,我就深深地爱上她了,尽管梅雪后来还是跟别的男人结了婚,但我对她的真情和忠诚始终都没有变过,和营冬梅、尹丽的关系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她们是纯粹的为了满足自己而已,她们俩人和梅雪也根本不是同一路人,我也知道我现在的爱是扭曲的,不合情理的,也许从一开始我们就都错了,根本就不应该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认识并产生错误的爱情,这样的爱情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我还是无法克制自己感情的冲动,只要梅雪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死给她看,因为是梅雪把我从迷途中又领了回来,并让我懂得什么是真爱和真正的生活。
听梅雪说要为我庆祝,我眉飞色舞地说:“那当然了,你想怎么奖励我啊?我这么棒!”
梅雪在电话里想了好半天才说:“我们去酒吧好不好?我想喝‘70年代’的特饮了。”
“没问题宝贝儿,今天你喝多少我都不心疼,好了,再去休息会吧。”我深情地说,“哎,等等,亲一个。”电话里传来微弱的一声吻,我觉得不够过瘾,又娇气地说:“声怎么这么小,和蚊子似的,大声点儿!”
挂断梅雪的电话,我又仔细地想了想,这么多年了,如果不是因为周末和节假日自己一个人怠的无聊和郁闷,还真是很少像今天这样高兴地去酒吧那种地方去消遣呢。今晚,因为高兴,我们俩都喝了不少,等走出了酒吧的时候,梅雪醉的有点走不动了,在大街上,她也不怕被熟人看见了,搂着我死死不放,生怕我跑了似的,我这个时候还稍微有点清醒,我轻轻的推了推梅雪说:“我们站到旁边去吧,别挡了道,让熟人看见。”梅雪的头一直顶着我的胸口,使劲地摇晃着头,一声不吭地把我抱得更紧了。黑暗中,我觉得胸口的衣服湿透了,是梅雪在哭,我捧起她的头,轻轻地吻着她的脸颊,一点一点把她的泪水吞进肚里,我的心一酸,喉头一紧,眼泪也差一点流出来,心潮激荡,思绪万千。
一个人在外面闯,苦点累点我都没怕,也从没为此而难过过,更从没有人像梅雪这样关系体贴和理解过我,我抱紧了梅雪,在她脸颊,额头不住的亲吻着,就是找不出一句合适言辞来抚慰她。
梅雪突然抬起头,忧伤地问:“如果有一天我真从你的生活里消失了,你还会想我吗?”
我平静了一下心情,温柔地告诉她:“我的左心房和左心室都给你留着呢,一室一厅免你房租,不管你去哪里,我都给你空着,永远都不让别人住进来,好不好!”梅雪的眼泪这时像从破裂的动脉里留出的鲜血一样滚烫,大片大片地撒在我的脸上,脖子上,肩膀上,胸口上……我实在是说不出可以安慰她的话,任凭她的泪水泼向我……
梅雪又哭了一会儿,心情似乎平静了许多,她踮起脚,把嘴凑到我的耳朵边,用足力气,可以把我的震聋的声音喊道:“我爱你!”“爱……你……爱……你……爱你,就是爱……你……”这个震的让我心都碎了的声音,至今还在我的耳边响起。
朦胧的灯光下,梅雪熟睡的样子更加迷人,异常可爱。她仍旧紧紧搂着我,好象怕我就此在人间蒸发了一样,细长而弯曲的睫毛,清秀的眉毛和小巧的鼻子配上她那张没有一点瑕疵的瓜子型脸蛋,怎么看都是和谐的,她的全身每一个零件都是原装纯天然的,从没做过任何修饰,我就像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一样欣赏着她。
忽然她的鼻翼动了动,睫毛也开始一眨一眨的,呼吸也比刚才急促了许多,好象是在做梦,我不知道她正在做的是美梦还是噩梦,我没有惊动她,但愿老天永远都不要亮,她就永远都不会醒来,我们就可以永远地这样躺着,那该有多美啊!我想着,看了看就要装满烟蒂的烟灰缸,估计里面有二十多个烟蒂了吧,我又点了一支,一边吸着,一边直愣愣地直视着屋子黑暗的前方,想着我刚才那幼稚的不能再幼稚的想法,在心里耻笑自己卑鄙的占有欲。
天总是要亮的,梦终归也要醒,我何时才能从和梅雪的梦中走出来呢?我还在继续想着我和她会以什么方式结束这场噩梦,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感情越来越淡,慢慢不相往来,还是最终有一人痛下决心,不再见另外一人了呢?或者是有一天我们对方都失去了激情,她决定老老实实过日子,而我也决定找个正经的姑娘结婚呢?
记得有人曾说过这样的话,有压力的爱情最容易让人迷失方向,当压力消失的时候,便是爱情终结的时候。“如果梅雪真能离开她的丈夫,我们还能继续下去吗?”我自语道。越想我的思绪就越乱,脑袋像一团开了锅的浆糊粥,越搅和我就越胡涂,我在烟灰缸里捻灭烟蒂,这时我的脑袋里突然又冒出一个荒谬的让我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念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有可能我就是梅雪这辈子最爱的人了。”试想,当你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还会有几个女人会一想起你,仍就为你伤心哭泣呢?想着想着,也没能想出结果,我也终于睡着了。
我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地正在大街上奔跑,到哪都是人,我一边跑一边想,衣服脱到那里了呢?是梅雪的家还是公司里?幸好大街上没有人阻止我,我只好避开人群往公司跑,等到了公司才知道现在正是上班时间,同事们都惊奇地看着我,营冬梅和尹丽也刚好到,羞得我东跺西藏,就是到不了自己的办公室,隐约听到有人说我被梅雪给举报了,公安正在通缉我,我心里害怕极了,“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和梅雪的关系的呢?梅雪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她是在骗我吗?”我心说。
就在这时警察来了,他们都穿著在梅雪的婚礼上“汉奸”穿的那种白色西服,里面好象还有“汉奸”,还警告我说:“以后不要再影响我和梅雪的正常生活,不然就把你关到海洋博物馆里去!”话音刚落,梅雪就出现在我的面前,拉上我就往外跑,坐上车直奔机场去了,我不解的问她:“不是你举报让我们来抓我吗?怎么又来救我啊?”梅雪说:“别问了,赶快穿上衣服,我们离开这里。”东平里国际机场到了,可是那里的飞机好象都起飞了,梅雪开始大哭起来,两手不住的拍打着我,嘴里还不住地埋怨说:“都是因为你,怪你,怪你……”
我突然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梦给惊醒了,一脸的茫然,浑浑噩噩的样子,我使劲地晃了晃头,又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身边,梅雪已经不见了,只有她的内衣还在,我才想起,昨天晚上是住在梅雪的家了,墙上的石英钟就快指向八点了,梅雪什么时候起来的,我一点都不知道,梅雪不在身边,她干什么去了呢?难道那个梦是真的?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演奏声,便知道梅雪这么早就起来,又在为我准备早餐了。
我吃着梅雪为我做的稀饭和烤面包,心里还在想着我昨晚的梦,梅雪在一旁什么也不说,把我的脏衣服一件件地收拾起来,丢进洗衣机里,然后转身回来,埋怨着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照顾自己啊,也就是我吧,换了别人,谁愿意和一个民工在一起啊。”吃完饭,梅雪从手包里拿出一根新领带帮我系好,自责说:“昨天光顾着喝酒玩乐,都忘了把礼物给你了。”
“没有关系,现在也不迟啊!”我安慰说。梅雪看了看我,帮我整理了一下西服的领子,叮嘱我说:“你以后就是高级白领了,别整天老是吊儿郎当的,注意点形像!”
我一边激动的抱着梅雪亲吻着她,一边说:“你的眼光也太差啦,怎么着也该等等我啊,你看,我是一个多有后劲的潜力股啊,以后肯定不比你的‘汉奸’差,那么早嫁了,现在后悔了吧!”
梅雪推了一把我,幽咽地说:“去你的,就知道贫,嗨——我真怕你到时候嫌我,甩都甩不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