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奥多拉和白佳玉与带着四千人往南走,第二天凌晨,就到了回车屯。刚一进屯子,狄奥多拉险些骂了出来。
由于两天前萧哈儿刚带兵解救过遥辇部族,整个回车屯尸体和兵器遍地散落,残肢血迹更是随处可见。狄奥多拉身侧,几只猎狗由于饥饿,围着一具尸体,你争我夺的撕咬。他们突然见到生人,吠叫了几声,四散逃开,但三步一回头,看向地上的尸体。
“把这里都收拾好了!四处看看,还有没有活人!”狄奥多拉大声下令,这样子,如果被萧欢欢看到了,立马有了防备,还设什么伏?
也幸好这里大部分都是遥辇部族的人,走的时候带走了大部分生活用品,才不用每个屋子费力收拾。
狄奥多拉和白佳玉来到了金刚部族守备官的屋子,由于萧哈儿的偷袭,这屋子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运出去或者销毁,桌上还散落着最近一阵燕子城那面的军令。
狄奥多拉拿过几封信看了看,这里的金刚部族驻防官,原来就是在平远砦被白佳玉阵斩的耶律沙。她翻阅了几封耶律沙写给萧嗣先和燕子城的信,其中大多数都说遥辇部族如何难驯,常有年轻人挑事,昨天的萧别哥赫然在列。
但五月二十七日,耶律沙写给萧嗣先的信,却让狄奥多拉眼前一亮。
使君钧鉴:
遥辇部众万余,多以牧谋生,多废弛怠堕。若使其为商使,朝廷给其俸禄,贸于各部,既分大贺部族之权,又可有谋生之事,感沐皇恩之余,逆心渐减,即可生省驻屯之兵,俟老者渐去,其小辈再无叛心矣。
而萧嗣先也有回信:
碛君惠鉴:
敬阅兄二十七日之信,并转呈陛下。陛下与六月三日谕旨,否阁下之提议。弟心中不胜惋惜。兄之计策,一石二鸟,现天下如暗河,上静下湍,湍者,大贺也。其主虽恬淡虚无,无意天下,然权不能集一人,事不能倚一族,权集则臣克君,事倚则下欺上,吾恐日后陛下之忧,不在铁镜,而在大贺也。
狄奥多拉没想到,这个耶律沙看似是个武官,竟有如此细腻的心思,把遥辇部族变为商队,可谓是一举两得。这人战死在了战场,真是可惜。
白佳玉听狄奥多拉说完,也有些爱才之意,笑道:“我这大斧子,估计以后得问问对方,你是不是人才?你要是的话,我就不砍你,活捉你了!”
狄奥多拉被白佳玉逗笑,说道:“白,这倒是不可能,我只是想说,我们人才实在是太少了,比如说这次,萧文殊奴走了,我也只能让你带着兵,萧别哥,萧哈儿,他们虽然有勇气,但还是需要成长。甚至,连你,也需要成长。”
白佳玉笑了笑,道:“是啊,我以前也是个百夫长,后来啊,我就看那些千夫长,甚至一些儒门的职官,他们咋能指挥几千人呢?说白了,简单,做事情多想,其实我那个兄弟,王家西,就是一个千夫长的材料,只可惜,只愿意当强盗,不愿意受招安!”
“好吧,话扯远了,不过提起他,我忽然想到了你刚才说的,信里的内容。你没发现么,萧嗣先和耶律沙,都不太喜欢大贺部族。”
狄奥多拉点了点头,道:“萧嗣先的回信中都说了,权不能集一人,事不能倚一族,权集则臣克君,事倚则下欺上。当然,我们掌握的事实,也证明的了他的观点,大贺部族就是在吃两头,一面赖着金刚部族,一面吊着我们,当然,他们甚至还玩着南朝。”
说到这,狄奥多拉神色有些黯然,把信放在桌上,叹了口气,说道:“这些金刚部族的下级军官,看问题都如此透彻,我们的千夫长,不论是萧撒不宛,余离演,都跟他们差得远啊!”
“诶,我忽然有种想法,你说这些人是怎么培养出来的呢?”白佳玉挠了挠头,道:“这些人看问题的方式,倒很像我在南朝时候,那些儒门的军官!”
“哦,你是说,儒门也替金刚部族培养人才?”狄奥多拉若有所悟,道:“这……这实在是厉害,儒门培养出来的这些人,一定对南朝充满向往,今后若进入朝堂,应该不会和南朝作对。”
白佳玉笑道:“南朝有句俗语,叫做秀才杀人不用刀,这就是其中一招啊!”
狄奥多拉鼻孔哼了一声,正色道:“这倒是给我提了个醒,我们今后虽然推广汉学,但骑射为立国之本,断不可废,征服乃兵将之心,绝不可止!”
白佳玉耸了耸肩,道:“呵,你这后半句,彻底原形毕露了,你不会真要把南朝打灭吧!”
“那是做梦!”狄奥多拉哑然失笑,道:“我之前就说过,战争绝不只是勇气,而是国力的比拼。当然,在战场上,勇气可以决定战局。哦,对了,陪我去房顶,看看街道的具体布防。”
耶律沙的房子,是为数不多的木质结构。两人上了房顶,街道布局一览无余。回车屯方圆约有一里半,虽然是屯子,但周围也有木栅栏,西面和南面的木质房子比较多,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土坯房,而由于不少遥辇部族都是牧民,他们走的时候同样带走了帐子,以至于北面不少地方都空余了出来。
最重要的,回车屯周围都是平原,没有任何制高点,要指挥全局,只有站在房顶了。
狄奥多拉看向白佳玉,说道:“你在南朝是百夫长,南朝以防御战、步战为主,这种巷战,是以步制骑的很好方式,你说说,这里该怎么布防?”
白佳玉“啊”的大叫了一声,道:“布防?我就从来没弄过!不过我和王家西他们劫道的时候,总打伏击。”
狄奥多拉眉头微皱,道:“那南朝,也就是你说的那些儒门弟子,怎么打仗?他们不是很爱看书么?他们布防的时候,你没学过?”
“我们很少在这种地方打,那些军官说,这种地方是死地,不能坚守的。他们都喜欢建砦,就是想平远安远那样的,然后把砦子连起来,一点点向前推进。就拿党项吧,我们野战的时候,也都是排好阵势,说实话,儒门的那些军阵,很漂亮,很管用。”
“排阵?你是说,南朝那些花哨的阵法?”狄奥多拉大不以为然,道:“我刚开始还以为是集体舞蹈呢!他们真的以为战场上会用这个决出胜负?”
白佳玉又“啊”了一声,问道:“大姐,你不会上战场不排阵法吧!这么说吧,儒门弟子,一辈子都在研究阵法啊!”
“好吧,我告诉你,阵法这个东西,真的没太大用。”说完,狄奥多拉环视一圈,叹了口气,道:“这些百夫长,完全不懂巷战,让传令兵通知他们,到我这里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