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差点直接尿了,但他还以为自己被冻的幻听了,连抽自己六个大嘴巴,可那声音却依旧萦绕在他周围,而且声音的来源,不是一个。
他平日给人算命看风水,其实自己,对这个都他妈不大信,没想到今儿真遇鬼了。他初始十分害怕,但一旦遇到事情,就冷静了下来,毕竟自己也是搞这方面的,自己要被鬼吓尿,以后也就没法混了。
他看了看周围地形,一马平川,别说山,连个坟包都没有,这地方叫“朗朗乾坤”,按理来说,不能出了,可一旦出了,那就是恶鬼。他不敢轻忽,左腿虚步,右腿微弓,这叫“天罡步”,右手高举松明火把,比作“桃木斩鬼剑”,右手拿着大饼子,比作“照妖镜”。这看着滑稽,其实讲的是取类比象,事急从权,只要这架势拿出来,别说是不是桃木剑照妖镜,就算是你把稻草,气足了,鬼就不敢上前。
随后他嘴里念叨:“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彻见表里,无物不伏。急急如——”他这口气憋足了,抬高了声调,就要给恶鬼致命一击!
“放——肆!大胆妖道,竟敢在吾面前施展妖术!”梅三儿咒没念完,远处就传来一声断喝!
梅三儿啪叽一下,坐在了地上。他听这声断喝,浩气坦荡,正气凛然,绝非山魈恶鬼,估计是哪路神仙。他脑子转得飞快,把能想到的女神仙都想到了,什么梨山老母,月宫嫦娥,西王母,可按照规矩,修行者撞到上仙,是不能询问来历的。他跪在地上,连连叩首,自报名号:“小的梅三,学过两年相术,不想被奸人陷害,背井离乡,望上仙念在三清一脉,送小道回去!小道日后供奉,定然少不了您……”
“哎呦!”话没说完,就听“啪”一声,脸颊挨了一耳光,抬头一看,面前一张大圆脸,长发披散,青面獠牙,眼珠子等的跟铜铃似得,火红舌头伸出来,再被劣质松明火把绿光一照,整一修行千年的妖怪!
梅三儿这一吓,哗啦裤子就湿了,瘫坐在地,摆手道:“大王,求您别吃小的!”
“你可知我是谁!”前面妖物踹了他一脚,问道。
梅三儿都快哭了,心想老哥我哪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是谁你能不吃我么?连惊带吓,呜呜咽咽,半天也说不出个话。
“你可知你犯了何错?”妖物又问道。
犯错?老子没犯啥错?他仔细搜索到北方来的每一件事,举头三尺有神明,自己做的错事,这没啥啊?难道……他匍匐着往前走了几步,道:“我就藏了十斤牛肉干,五坛美酒,这算错么?不是,虽说这学道之人,戒酒戒荤,可我这……也没算出家,喝点没事吧。再说了,您老人家是妖,您管我修道人的事儿,不是狗……不是太宽了么?”
“你——真——不知道了?”
“小的真不知道啊!”梅三儿连连磕头,哀求道:“大王,您看小的身上没二两肉,是,北方是挺饿的,可我也不够您塞牙缝的啊!”
“我——来问你!”妖物拉着长腔,朗声道:“你——今天下午,是不是——假传——长生天——谕旨,你——可知罪!”
“啊!”梅三儿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是举头三尺有神明,我这随口一胡诌,真让人听见了?他知道自己这下基本跟假传圣旨一个罪,心中栗六,问道:“不知大王如何称呼,您……您和长生天老人家,什么关系?”
“你在问我?我叫阿恰吉,契丹百姓口中的大地母亲!好你个妖道,竟敢斥吾为妖物!该当何罪?”
诶呀!梅三儿一听这个,脑袋嗡的一下,自己枉称聪明,却忘了,契丹的神明,和中原神明长的应该不一样啊!中原有可能仙风道骨,可人家契丹,就是青面獠牙啊!他连连叩首,抹了抹眼泪,说道:“上仙,上仙,我真不是无意冒犯,啊不,我真是有意冒犯,啊不对,我真不是有意冒犯……”
“够了!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否则,我就把你扔到深山,喂给野狼!”
梅三儿跪在地上,连连称是。
“你要去哪啊?”
梅三一抹眼泪,答道:“小道要回家,小道家里有八十岁老母……”
“胡说八道!到底去哪?路线怎么走?”
“小道先去大贺部族,找大贺默咄大人,这位大人是大贺部族族长的侄子,您应该知道……”
“胡说八道,这里大贺部族不下八百里,走路要走上七天,你想被冻死不成?还有,那大贺默咄,咋就能收留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上仙!这真是小道所想的路线啊,平远寨失陷,小道不敢回军中,要不然就有被充军了,虽说吃点苦吧,但能早点回家,我也很高兴了!这大贺默咄大人,当年来平原寨进粮食,到各部族去卖,我这总给他装粮卸粮,自然混的熟了,他应该能帮小的一把……”
“行了。”那妖物忽然变成了一个低沉的女子声音,“你别去大贺部族了,跟我回平远寨吧。”
梅三儿听她声音变化,感觉不对,抬头一看,眼前是个瘦小的瓜子脸,一脸菜色的姑娘。他张大了嘴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我叫伊丽琪,姐姐让我看着你。我说你也是,挺聪明的脑袋,就不知道这军营里有暗哨?”
“诶呀!”梅三一拍脑袋,身体摊成大字,躺在地上。妈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他连抽自己耳光,暗哨,他妈的自己咋就没想到这个?可是不对啊,你暗哨不至于一直盯着我啊,不对,这事儿还有其他蹊跷。
“你啥意思啊?”伊丽琪踢了踢地上的梅三,冷冷地道:“两条路,一个,我把你杀了,另一条,你跟我们走,选一个吧。”
“你还用问么,选第二个,跟你们走!”梅三懒洋洋的站起来,再没有之前的兴奋劲儿。
伊丽琪以手撮唇,凄厉的哨声震得梅三儿耳朵生疼,不多时,一匹青骒马缓缓跑到她身边,挨挨擦擦。伊丽琪从马上拿过绳子,在梅三手腕上打了个神仙扣,一头拴在马鞍上,踹了梅三一脚,警告他说:“一路上,你一句话不能说,你要说了,我一声口哨,马就撒开蹄子,拖着你回军营,是死是活,我可不管。”
“我的妈,那放屁呢?”梅三侧眼瞅向她,心想这哪家的野丫头,太残忍了。
“也不行!”伊丽琪手放到嘴边,又要吹哨,吓得梅三儿马上闭嘴,生怕放一个屁,没命了。
一路上伊丽琪手里拿个鞭子,跟在身边,寸步不离,自己走快了,两鞭子下来,走慢了,两鞭子下来,他还不敢骂,因为伊丽琪说了,只要放屁,就会被马拖死。
好容易挨到了平远寨门口,梅三感觉脚都快冻木了。他也大感幸运,幸好伊丽琪来找她,自己真要走一晚上,脚非冻掉不可。
正庆幸时后,忽觉手上传来一股大力,险些把他拽个狗吃屎,却是伊丽琪把绳子从马鞍上接下来,牵在手里。
“快点走!”伊丽琪在前面低声呵斥。梅三不敢回嘴, 心想你这丫头,你拽人的时候吱一声啊,手都要被弄脱臼了。
等到了斡耳朵帐前,伊丽琪拉开门,一脚把梅三踹了进去。
这一脚正中膝弯,好不凌厉,梅三一路连滚带爬进了屋,等抬头一看,蔫了:当中的女子,白发长袍,正是狄奥多拉,往右面一看,凶神恶煞,正是白佳玉,往左面一看,人高马大,不是别人,正是老海。
他一看老海,出了一身冷汗,一下精神了,问道:“海哥,你不是醉了么?”
老海冷笑一声,道:“知道老子为啥叫老海不?”
梅三儿摇了摇头。
“因为他妈老子喝酒是海量,所以叫老海!”
“诶呀!”梅三儿本想习惯的拍脑袋,却发现手被绑着,只能拿脑袋去撞手腕。原来这小子是装醉,可当时咋不揭穿自己呢?奶奶的,这帮人,究竟在搞什么?
老海拽着他后衣领子,如老鹰抓小鸡提起,大声道:“老子他妈跟你喝酒吃肉,把你当兄弟,你他妈跟老子玩这事!我告诉你,大于越早就看透了!让我故意装醉,看你咋办!你说,地出溜子,萧赖歹,对你咋样,跟你聊天,给你解开绳子,你倒好,扔下我们跑了!你要真蹽了,我们得被砍头!你他妈是朋友么?”
梅三儿被老海这么一说,心里还真挺难受,你说这老海、地出溜子、萧赖歹仨人,真是耿直汉子,对自己真不错,自己临走的时候,还说以后来到北地,给他们带最好的茶叶,可如果真的自己逃了,就算自己带来茶叶,这仨人也喝不到了。想到这,他忽然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你尿叽啥啊!”老海把他扔地上,照他屁股狠踹一脚。
梅三好似木了一般,也忘了躲,撅着屁股,头抢着地,“海哥!几位大人!你们听我说啊!小的一介草民,真没别的想法,我就是想回家,我家在四川,离这四五千里,我离家快五年了,我是被奸臣陷害的,我不该来这冰天雪地,我真的想回去,不想再遭罪了,我求求你们,你们行行好,就让我回去吧……”
狄奥多拉见老海还要打他,挥手制止,说道:“你回去吧。你配合不错,明天来领两斤肉干,你那两个同伴,叫什么来着?你回去好好管管他们,别没事就被人骗。”
老海点了点头,告了谢,下去了。
老海一走,白佳玉笑道:“我说梅三儿,想知道咋回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