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颗灵弹,眼看就要落在唐顺麟的头颅之上。
唐顺麟双耳嗡鸣,心脏也仿佛停止了跳动。一瞬之间,他想起许多往事。惊骇欲绝的神情还挂在脸上,体内还饱受虹蛇蛇毒侵扰。他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抱着拉拢之意前来,最后,事态却发展到要自己的性命来平息!
这……何其荒谬?
“繁华终究落尽,以往我所追求的,在死亡面前,太肤浅了……”直到此刻,唐顺麟才大彻大悟,自己的“道”,究竟该如何走。
可看起来,一切都为时已晚
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唐顺麟在很久以后,每每回想起今日之事,都会细细品味自己当时的心绪,五分遗憾、五分不甘,唯独没有愤怒。
就在这时,一股清风刮过,唐顺麟身子犹若柳絮,被这股明明轻柔,却又沉重无比的风浪,给横推出去了好远。
但即便他逃过了死劫,玄色灵弹周围缭绕的锋芒,依然剜下了他的右耳,与半边脑袋的黑发。
崔封脸上的笑容收敛,这股清风,蕴含着的灵力,非同寻常。他知道,那几位高层,终于是坐不住了。
满场寂然无声,在擂台上比斗的内门弟子,老早便聚了过来,将此处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忽地,一道悠扬的声音自天际传来,出声之人嗓音虽苍老无比,但却中气十足,不露老态:“灵弹连珠术,下品上荒阶灵术,曾于天斗时代煊赫一时,但最后因其破坏力实在过于恐怖,且领悟、操纵难度都超乎寻常修士的想象,渐渐地没落,变得无人问津。时至今日,这门以灵弹术为蓝本的灵术,早已失传。”
“冯吹雪,我现收你为亲传弟子,待到一年之后宗主出关,你的位置,再做定夺。你,可有意见?”那声音再度说道。
崔封早已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正是那传功阁阁主。闻听此言,他一言不发,先将地上那条虹蛇的尸首拾起,揣入怀中,而后不动声色地抱拳作揖,以应有的礼节答道:“弟子全听阁主安排。”
崔封话音一落,他便感觉到一团无形之力将自己托起,向着空中抬升。地上的众修士,依旧屏息不敢言语。崔封不敢将目光投向脚下,他所在的高度,四周有呼啸而过的大风,吹得他摇摇欲坠,方才心中那些狠厉暴怒,此刻全然换成了胆寒肉跳。
东篱山上的众修士,看着崔封消失在层层树冠之后,才一片哗然,讨论起方才发生的一切。
唐顺麟怔然无语,他连看也不曾看江芸一眼,径直离去。
而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江芸,口中不断吐着血沫,那些平日里围在其身旁的爱慕者,此刻却不知去了哪里,未见一人上前搀扶慰问。
只有一个神情木讷的男子,跌跌撞撞地跪倒在江芸身旁,流泪不止。他看见江芸的惨状,急得手足无措,大声嚎哭的同时,脸上五官却扭作一团,未见半点悲伤,反而尽像是某种诡异的笑容。
这时,诸多修士中,再度走出一个男子,他面容冷峻,眉宇间颇有几分玉树临风之意。来到那号哭的男子身旁,他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帮着他将江芸抬起,准备送往悦菊楼请诸位长老救治。
他们没走几步,便被一名中年女子拦住。众修士皆高呼“拜见长老”,那女修士抱起江芸,眸子中闪过一道于心不忍的神色,飞掠而去
林子中,唐顺麟面前,忽地出现了一名苍老得直不起腰的老者,他淡淡地出声问道:“悟了么?”
唐顺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知是受虹蛇毒带来的痛苦所致,还是他心有所感,泪珠“啪嗒啪嗒”滴落,砸在地上的腐草枯叶之上。
“悟了就好,悟了就好……”那须发尽白的老者见状,也是长舒一口气,自己的弟子,他再了解不过,经此一役,能将其心性上的一些漏洞裨补、毛病根除,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顺风顺水,可不是谁的修途。
……
“冯吹雪,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师尊了。我们筑基期修真者,都被称之为大修士,你可以称呼我为师尊,若是想要生分些的话,也可以唤我作阁主大人,哈哈哈……”
崔封双足沾地后,一道声音乍然间出现在他身后,他转过头,便看见一名慈眉善目、精神矍铄的老者。
即便体内有此人打入的木系灵力,崔封也不敢露出丝毫不满,他没那么蠢,也没那份足以让自己喜怒形于色的实力。
“我名郑宗锋,掌管着东篱宗传功阁。我们东篱宗,虽然比不得平阳州那所谓的‘五大名门’,但在诸多小门庭中,我们东篱宗也能处在中上游的层次。”
指着眼前一座楼阁,郑宗锋道:“这是悦菊楼,我们现在正在东篱山山顶,我带你去见几位长老。”
之后,郑宗锋又无关痛痒地说了许多东篱宗周边的奇闻轶事,以及亲传弟子的福利、责任等事项,便领着崔封走进了悦菊楼。
崔封自始至终都保持着聆听的样子,既不赔笑附和,也不冷漠高傲,只是,他胸膛内传来的剧痛,令得他每走一步,都冷汗直冒。
郑宗锋侧过目光,看了崔封一眼,出声道:“二长老一手炼丹术极为高明,你那筋骨上的伤痛,只需他一颗‘续骨丸’,便能恢复如初。”
言下之意,便是“成了亲传弟子,是少不了你各种丹药的”。
崔封心领神会,面露感激之色。虽然一年之后,他极有可能要将这东篱宗屠个片甲不留,但眼下,若能从此地得到好处,自然是多多益善。
走进悦菊楼第一层,富丽堂皇的装潢便映入崔封的眼帘。昊璃木筑的横梁立柱,扇香楠设的案几凳椅。地面以琥理石铺就,穹顶之上则镶嵌着一大块夜明珠,东西两方开有巨大的窗户,窗格之上的精美绘饰,看样子也是出自大师之手。
厅堂内,正好整以暇地站着数道人影。崔封目光掠过他们,心中涌上一阵奇异之感。这几人的面容他明明不是第一次见,但此时再观之下,竟是有一种初识之感,这令得崔封暗自咋舌,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