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驿地面为泥土,并未铺就石砖,墙沿还长着郁郁葱葱的野草。搭建的房屋、店铺也都较为简陋,但人气红火,比起座安城最繁华的街段也不遑多让。
这里不仅是东篱宗外出的修士聚集之地,江湖中的散修,或是附近几个城镇的大家族子弟,也都喜欢在此扎堆。
传闻,再过不久,这东篱驿一带将大兴土木、铸山煮海,周围几个城镇的城主,都意图将此打造成一个繁华的修士聚集之地,打响这一域在平阳州的名声。连东篱宗这种自视甚高的存在,也表示将大力支持。
崔封两人抵达东篱驿时,已是黄昏时分,他们打算先在东篱驿歇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再向东篱宗出发。
两人来到一座美轮美奂的楼宇前,大门敞开,四名秀色可餐的女子分立左右,楼宇称得上雕梁画栋,门扉、窗格上的绘饰华贵而复杂。
立柱、横梁、檐角涂漆都以红黄二色为主,给人以恢弘大气之感。这座楼宇,是东篱驿有数的几座外表豪华的建筑物之一。
四名女子盈盈一笑,异口同声道:“东篱酒楼欢迎二位。”声音软糯,与方九凌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各有千秋。
方九凌迈步走进酒楼,崔封紧随其后。刚一跨入门槛,映入眼帘的便是“喧阗”,在崔封感知之中,这东篱酒楼一楼大厅中的欢声笑语,直接可以用肉眼看见。
热火朝天,酒杯相撞之声不绝于耳,银铃般的笑声飘荡在大厅上空。崔封目光随意一瞥,便能看到一只长满汗毛的大手,游走在某女子不盈一握的腰肢之上。
目眩神离!
崔封恍惚地跟在方九凌身后,踏着阶梯向二楼走去。不多时,一楼厅堂中,又传出了黄莺般婉转动听的歌声,一阵阵叫好声此起彼伏。
二楼楼梯口,一个风韵犹存的女子坐在柜台后,见到崔封二人后,出声道:“两位可是要住店?”
方九凌点点头,对着那笑容可掬的妇女磕磕巴巴地说道:“麻烦……给我们……两间房。”
“一间房就够了。”崔封声音洪亮,看着方九凌。方九凌转过头,眸子诧异地看着崔封,但看见崔封坚定的样子后,她脸上一阵慌乱。
“那就……一间吧。”方九凌音若蚊鸣,她觉得自己的双颊烫得可以烙饼。
其实,崔封心中也是一万个忐忑,他绷着脸,内里却虚怕得不堪一击,唯恐方九凌以鄙夷的目光鞭挞自己,所幸,方九凌脸上娇羞无限。
但接下来,崔封忽然就懵了,他心中仿佛有无尽的食泥马呼啸而过,“我怎么会说出这句话?!然后该怎么办!我要求住一间房,岂不是意味着我有那种想法!”。
“等等……我好像的确有那种想法!”
崔封再抬头看向方九凌时,眸子中已经多了些其他东西。他的目光由惊慌变得坚定,一句脱口而出的话,让他开始正视自己的本心。
而方九凌感觉到崔封的视线,用余光一瞟,发现崔封的眼神中,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她心中一喜,旋即娇羞无限,但很快,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如坠冰窖。
在那女子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崔封与方九凌两人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
这东篱酒楼,与泰安客栈有着天壤之别。光是从这钥匙上,就能一叶知秋。泰安客栈的钥匙,就是一般的铜制钥匙,而东篱酒楼的钥匙,则是一块散发着淡淡光芒的石头。
崔封注意到,每一扇房门上,都有着一个凹槽,与那石头大小相差无几。
东篱酒楼第二层,全是住宿的厢房,令崔封咋舌的是,他粗略计算了一下,自己一路走来,大约经过了上百个房间。
方九凌站定,将手中的石头嵌入面前那扇门的凹槽之中,只听“啪嗒”一声,房门打开。崔封觉得神奇,心中的尴尬微微消散不少。
走进厢房,房内的布置让崔封眼前一亮。房间宽敞明亮,窗棂上金黄色的余晖蔓延而进,与走廊中暧昧的暗红色微光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个纸笼从天壁上垂下,窗边两个高几上摆设着盆栽,散发着清香。一张偌大的床榻靠在墙角,蓬松的棉绒枕被,让崔封很想躺上去。
“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先出去逛逛吧。”方九凌神色如常,先前心中的窃喜、娇羞似乎都消失了一般。
崔封点头答允,求之不得,他现在是骑虎难下,如此厚颜无耻的事,他觉得自己还是第一次干。
走到东篱酒楼一楼,奢靡之气扑面而来,崔封还难以接受这种氛围,提议另觅地方。方九凌也是这样的想法,她一下楼便敏锐地感知到,数十道目光在她身子上流连,她担心,到时候崔封又怒气冲天地将这些人眼珠子抠出来,于是赞同另找地方吃东西。
想到这里,方九凌心底掠过一丝甜蜜,不过随即她狠心将之掐灭,并暗暗告诫自己。
两人穿过十几间店铺,找了家相比之下略显冷清的食馆,坐了下来。
点好了饭菜后,崔封想了想,准备化解两人间的尴尬,刚准备出声缓和气氛,一道桀骜的声音便从门口传来:“东篱宗内门弟子替天行道,无关人等给我滚开,你,给我留下!”
崔封皱眉看向门口,只见一个面容丑陋的男子,正一脸飞扬跋扈地指着角落中的一名兀自饮酒的男人,那人微垂着头,崔封看不清对方的容貌。
方九凌看着门口那男子的袍服,对着崔封轻声道:“快走吧,的确是东篱宗的人,你现在还是少节外生枝为好。”
的确,眼前发生的一切,明显是那角落中的男子,惹到了这东篱宗的弟子,现在后者来寻仇了,这与自己毫不相干。
崔封起身,准备与方九凌离去。
可就这时,许久未说话的阎鸱,在他心中忽然喝道:“救下他!日后,他或许是你的一大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