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窗外传来阵阵叫卖声,崔封身子一个激灵,睁开了眸子。
“完了……”崔封背过身去,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现在能如曹礼一样患有面疾。
崔封如蒙大赦,赶紧闪身出门。
一出房门,崔封就看见廊道上,那容貌俊朗的店小二,正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自己。
“厨房煮着稀粥蒸着馒头,要么?”店小二笑着问道。崔封点头:“再来一碟咸菜……你们这儿有酒么?”
自从上次在驿站尝过那劣质的酒后,崔封便念念不忘,那辛辣的口感能让他暂时忘却心中深埋的一些东西。
“别气馁,男人嘛,熟能生巧。”店小二抛下这么一句话,几个兔起鹘落后,便直接从二楼的廊道跃到了一楼厅堂之中。
……
方九凌头戴斗笠,面纱将她的容貌遮住,但那一席紧裹她身躯的白袍,勾勒出让人想入非非的曲线,依旧引人注目。
崔封如芒在背,拉着方九凌窜入小巷中,朝着陈府走去。
“哈,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给我们送人来啦!”拐过一个巷子,几个好整以暇的汉子走上前来,挡在了崔封二人身前。
崔封别过头对方九凌无奈道:“都是被你招惹来的。”
“又不是我让你走小巷子的。”崔封虽然看不到方九凌的神情,但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她那略带俏皮的面庞。
崔封不愿与眼前几人过多纠缠,掌心中灵力闪烁,那几个汉子眸一瞪,恐惧得说不出话来。
“滚吧。”
走出巷子后,方九凌环顾四周,忽然间语气凝重地低声问道:“你这要去陈府?!”
崔封看着熟悉的街道,答道:“没错,我那个故人就在陈……”崔封话还未说完,方九凌突然上前,伸出手猛地将崔封的嘴巴捂住。
“噤声!”方九凌将面庞凑到崔封近前,一股香风掠过,只听方九凌低声絮语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么!陈府早在三个月前就被夷为平地了!据说是一个强大的修士前来寻仇,将陈府上下杀了个鸡犬不留。”
在崔封错愕的目光下,方九凌继续说道:“陈府被灭的前几日,那陈苍澜家主就传说被仇家击杀,没想到几天之后,整个陈府便化为了乌有。”
“如今,陈府旧址,已是一片废墟,你那故人,肯定已经……”
崔封脸上再无血色,他仿佛看到,陈泓珀瞪一双满是惊恐之色的丹凤眼,在刀光剑影中,化作漫天血肉。
方九凌感知到崔封心中骤雨来袭,不再说话,只静静地搀扶着他。
良久,崔封呼吸不再急促,他抬起头来,缓缓道:“我过去看看……那强大的修士,再怎么样也不会随意屠戮一个路人吧。”
方九凌轻叹一声,随着崔封走去。
陈府,地上的琥理石被鲜血浸染,至今也难以洗尽颜色。那一座座亭台殿宇、层楼叠阁,尽数化为一片断壁残垣。寥寥几名巡卫模样的修士,在清扫着碎石瓦砾上,毕竟这些石材过于沉重,一般的苦工可搬不起来。
崔封看着这一切,双瞳周围涌上血色,很难相信,三个月前还欣欣向荣的陈府,竟是在朝夕之间,便成一幅愁云惨淡的画卷。
“走吧……”崔封踩着微微泛红的琥理石,转身离去。方九凌衣袂随风飘舞,她看了看残破凋敝陈府,眸子中掠过复杂的神色,并未跟着崔封走开。
崔封走在熙熙攘攘的主街上,四周热闹而喧阗,可他置若罔闻,视野之中一片晦暗,两旁栽种的青翠欲滴的树木,落下一片片干枯的败叶。
时值七月中旬,崔封走在树荫下,脊背发凉,感到一阵阵前仆后继的彻骨寒意。
走进一家酒铺,崔封向店家要了一壶最烈的白酒,他浑然不顾,方九凌已经不在他身边了。仰头灌下一口烈酒,崔封体内的寒意被驱赶可少许。
一壶酒下肚,崔封脸颊微红,他身体燥热,感觉很舒服。
喝完第二壶,崔封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时而嘶吼,时而狂笑。
接着,他拍了一枚银元宝在桌上,直接要了一坛酒,一饮而尽!喝完,他放声恸哭。店家见他出手阔绰,自然不会上前惊扰这位财主。
而周围的酒客,虽然不满,但也并未说什么。能随手拿出一个银元宝来的人,在座安城中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崔封压制着体内滚动的灵力,不让灵力驱散他体内的烈酒。趁着醉意,他尽情宣泄。半晌,他趴在桌上,似是酩酊大醉昏死了过去。
“两日之后,新城主就要上任了,听说要在城主府前的广场上举行盛典,大宴咱们座安城的百姓。”
“谁能想到,昔日的白家家主,摇身一变,就登上了城主的位置呢,原以为最有可能成为下任城主的是陈苍澜,谁知道……”
“我觉得,此事定有蹊跷。白宗行才带人去找陈府兴师问罪,结果第二天白府就被屠了个鸡犬不留,这也太巧合了吧……”
“嘘!想死吗!小点声……”
崔封起身,他一直醒着。
“客官你……”那店家见崔封脚步虚浮,欲上前询问。崔封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踉跄着走出酒铺。
崔封最怕的,就是连报仇都没有对象,而现在,他有了目标,体内的空虚瞬间被仇恨填满。灵力一荡,化去浑身酒气,他眸子微冷,遥遥看向白家府邸所在之处。
“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