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洛羽怔怔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沐知封,心中也是万分疑惑和不解。既然百姓们都不怪他了,他又何须如此?他这么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沐王爷,您这是干什么?”黝黑青年难为情地问道。
“沐王爷,你没必要这样啊。”
“沐王爷,你快起来,你这样我们承受不起啊。”
百姓们纷纷劝沐知封起来,沐知封却是颔首轻垂,沉声说道:“你们家人的死我很抱歉,是我没能阻止这场悲剧。”
“沐王爷……”柳大夫想要说什么,却被沐知封伸手制止。
“你们能原谅我,我很欣慰。但是不管怎么说,你们也都是因为我,才会被巫虫控制,所以这个罪责必须由我来承担。”沐知封的声音深沉痛苦,百姓们听了,心中更加自责起来。
“如果不是我放走了那些佣奴,就不会被人盯上,你们的家人也不会因此而丧命。”略做停顿,沐知封继续说道:“我所铸成的错,死一万次都难以弥补,但是我现在还有太多事情需要去处理,所以我的这条命暂时不能交给你们。不过我向你们保证,等我办完了所有的事情,一定会回来谢罪,到时候要如何处置我,都由你们决定。”
“沐王爷,你真得不必如此啊。”柳大夫不忍心地说道。
“是啊,沐王爷,您放走那些佣奴,说明您心系百姓,您做的是善事啊。”黝黑青年接着说道。
“如果事情的结果是牺牲无辜的人,那就是一种罪过。”沐知封缓缓地抬起头,沉声说道。“今日之事,是我的失策,所以你们没必要陪我一起跪,大家都快点起来吧。”
“沐王爷不起,我们就不起。”黝黑青年倔强地说道。
“你们……”沐知封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好,我起来,你们也别再跪了。”
说罢,沐知封就只身站了起来。
见沐知封起身,黝黑青年左顾右盼一番,也是率先站了起来。
有了黝黑青年做代表,剩下的百姓也都一一起身,眼中带着浓浓的歉意看向了沐知封。
“沐王爷,之前是我们错怪了您,您就别再自责了,您做的那些事都是天地正义,如果我们像您一样有势力,也会放走那些佣奴的。”待到所有人都起来后,黝黑青年忍不住劝说道。
“这位大哥说的对。”花洛羽先是表示赞同,接着又说道:“王爷行的是善事,维护的是正义,何来的罪过?”
“可是那些百姓毕竟是因我而死的。”沐知封心情依然有些沉痛。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残酷,有喜就有悲。我们无法预知事情的结果,也不会知道完成这件事情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但是只要我们的初心是正义的、善良的,我们就无需自责,因为万事万物都不可能完美无瑕。”花洛羽的神情极其认真,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名思想家、哲学家。
花洛羽的话不止触动了沐知封的心,就连在场的柳大夫和一并百姓也是一脸欣赏地看向了花洛羽。
“沐王爷,我们有个不情之请。”气氛趁机片刻,黝黑青年终于再次开口,不等沐知封回应,便是接着沉声说道:“我们想求沐王爷废除佣奴制度,杀尽天下蛮巫人!”
他们的家人和朋友中也有人被拉去做了佣奴,至今生死未卜,所以他们对于沐知封放走佣奴的做法不只是赞同那么简单,更多的是他们对感情的投射。既然不能让他们的亲人朋友脱离苦海,那么能够看着其他的佣奴得到自由也是一种心安和幸福。
至于蛮巫人,他们天生就没有好感,即使没有今天的事情,他们也不想看到任何一个蛮巫人。
“请沐王爷废除佣奴制度,杀尽天下蛮巫人!”
“请沐王爷废除佣奴制度,杀尽天下蛮巫人!”
“请沐王爷废除佣奴制度,杀尽天下蛮巫人!”
一时间所有百姓都跟着重复起黝黑青年的话来,花洛羽看在眼里,嘴角不禁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相信,沐知封很快就会振作起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沐知封沉重的神情终于渐渐舒展开来,轻斜一眼花洛羽,抬手让百姓们安静下来,语气坚决而凝重地说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会让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佣奴,也一定会血洗蛮巫,让蛮巫从此消失。”
“解救佣奴,血洗蛮巫!解救佣奴,血洗蛮巫!”
黝黑青年再次带动大家为沐知封助威,气势如虹,众人的声音合在一起犹如漫天狂雷下落,将地面震得都是有些颤抖。
片刻后,沐知封再次抬手,郑重地说道:“今天让大家受惊了,大家都先回去吧,你们亲人朋友的仇我一定会替你们报。另外,你们可以去墓地认领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我会派人给你们送去一些钱,好让你们能够厚葬他们。”
“多谢沐王爷大恩大德。”黝黑青年激动地一抱拳,刚欲下跪,却被沐知封一手拦住。
“你们不必客气,还有,以后在我面前你们都不必下跪了。”沐知封声音和蔼,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平易近人的样子。
“沐王爷,这怎么使得?”黝黑青年急忙说道。
“沐王府是我的祖父所创,我们都是自立为王,虽然朝廷也予以支持,但是我们实际上与你们无异,并非什么达官贵人,所以以后在我面前,你们大可不必如此拘谨,就把我当成一个普通人就行了。”沐知封淡然笑道。
“沐王爷,你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们了。”黝黑青年惭愧地说道:“沐王府成立已有五十余年,从第一任老王爷到您为我们武岭郡付出了太多,如果没有你们,我们还不知道会过着怎样水深火热的日子呢。”
“季陆说的没错。”沐知封刚欲说话,却是被柳大夫截了过来,“沐王府向来都是以百姓为尊,第一任老王爷不仅是医神大人的师父,还为了救一个活不过几天的孩子而死,您现在又为了保全我们,牺牲了沐王府的四大护卫,我们又岂可在您面前毫无约束呢?”
听到柳大夫的分析,沐知封无奈地叹口气,说道:“既然你们执意如此,那我也不再勉强。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从内心里把我当成一个普通人,希望你们以后有什么事情的时候能够像今天一样直白地说出来。这是我唯一的要求,也是我唯一的愿望,你们若是不答应,那我就跪到你们答应为止。”
说罢,沐知封就欲跪下。
“沐王爷万万不可。”黝黑青年季陆急忙出声,与沐知封对视片刻,而后不自然地说道:“我……我们答应你就是了。”
闻言,沐知封爽快一笑,大方地说道:“好,记住你们今天所说的话。你们先回去吧,我这就派人把厚葬的银子送过去。”
“多谢沐王爷。”黝黑青年郑重地鞠个躬,便是和众人纷纷离去。
“柳大夫。”就在柳大夫要离开时,花洛羽却是出声叫住了他,“我有一个问题,这巫虫和巫术可有什么联系?”
“其实所谓的巫术,就是靠巫虫来控制人。”柳大夫回答道。
“原来如此。”花洛羽微微点头,又问道:“那这巫虫可有办法取出?”
他的父皇十之八九也中了巫术,如果真如柳大夫所言,那他父皇体内现在应该也有一只巫虫,所以他必须把巫虫的事情问个清楚。
“巫虫可以不动声色地进入人的骨髓,没有那么容易取出来。”柳大夫无奈地摇摇头,接着说道:“也许医神大人会有办法吧。”
“我们这里有三瓶清心散,可以让中了巫术的人清醒过来。”说罢,花洛羽便是将清心散取了出来,“我们就是用这个方法让大家清醒过来的,这是不是代表巫虫已经死了,或是出来了?”
“清心散的味道可以让巫虫瞬间死掉,然后慢慢地化作溶水,融进人的身体。”
“那这样会不会对人体有害。”花洛羽神情一动,追问道。
“只有活着的巫虫才有害,死掉的并无大碍。”
“那我是不是可以用清心散继续去救那些被巫虫控制的人?”
“清心散的药力只有半个时辰,所以想要长久依赖此药去救人是不大可能的。”话毕,柳大夫又补充道:“而且医神大人说过,炼制清心散的材料大部分都很罕见,即使侥幸找齐了,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炼制成功。更重要的是清心散并非是对所有的巫虫都有效的,我们这次遇到的都是小型巫虫,若是换成大的,就不一定有效了。”
“我知道了,多谢柳大夫。”花洛羽语气幽幽地说道。
“二皇子客气了。”柳大夫恭敬地说了一句,而后对着沐知封说道:“沐王爷,如果没什么事,老夫就先回去了。”
“柳大夫请。”
…………
目送柳大夫离开,花洛羽回到沐王府,与沐知封分开,只身来到了林津依所在的房间。
“景姨。”花洛羽轻轻走进房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林津依,而后对着景玉低声问道:“津依她还好吧?”
景玉抬头看了一眼花洛羽,而后站起身来,轻声斥责道:“还好你及时赶到,否则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你们两个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你居然敢一个人去面对刺客,万一出事了,你让津依怎么办?以她的性子,铁定要替你报仇。这就是你所希望的吗?”
景玉的话如同一把利刃般刺进花洛羽的胸口,花洛羽心中的自责感骤然攀升:“景姨,对不起,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你还年轻,多吸收点教训没有坏事,但我希望你以后做事情的时候多替小依想想。”景玉漠然说道。
“我知道了景姨。”
“好了,你先回去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好,我明天再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