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国的京城坐落在这个国家的东南部,临海,隶属于扬州,这里虽然远离中原,但却是个极其繁华的城市。
开国皇帝杨战选此处定都,不仅仅是因为扬州乃六朝古城,更因为当时的国师张天正也钟情此地,并对京城写有十六字批言:襟江带河,依山傍水,龙蟠虎踞,林茂城兴。
张天正断言,这个集“山、水、城、林”于一体的地方乃兴国之城。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预测,大祁开国至今三百余年,虽有战事,却无大乱,再加上这几百年的发展,这里可称得上是“文章锦绣地,温柔富贵乡”。
而且越是到了夜晚,越能显示出这座城市的不同,在其他城市的大街上,只有过节时才能看到的张灯结彩,这里随处可见,而且即便夜幕降临,街上的人群也没有丝毫减少,反而热闹非凡,真是一副别样的夜景。
而今晚,在这座本就热闹的城市,有一处府邸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这府邸不仅规模浩大,气派非凡,里面竟然还有唱戏杂耍,歌舞伴奏,仿佛在庆祝什么。
就在这时候,府邸的门口,有一辆马车缓缓停下,从里面下来一男一女,女的年龄不大,但却明艳非凡,饱满的身材上穿着一身红衣,显得那么火辣撩人。
再看她旁边那人,长的丰神俊朗,仪容秀丽,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而且身形挺拔,步伐平稳,没有一丝纨绔之气,反而透漏着一种少年老成的味道。
红衣女子一下马车就挽着他的胳膊没有松开,这在古代是极为大胆的行为,然而看两人的模样却又不像夫妻,实在是奇怪。
男的也被这红衣女子搂的有点不自然,胳膊上传来的柔软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僵硬,但他试着抻了抻胳膊,不仅没有逃脱,反而被女子楼的更紧了,这不由得让他摇头苦笑道:“婉儿,你又胡闹了,这要让别人看见,成何体统。”
言语责备,语气却很温和,想来是经常遇到这种情况,知道再严厉也没有用吧。
那女子听后,忽然狡黠一笑,然后说道:“如龙哥,如果是胜男姐这么搂着你的话,你也会这么说吗?”
显然,这俊美男子也没有想到她会有此一问,所以微微有些发愣,一下子陷入回忆。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冲着红衣女子的头上就敲了一下, 有些微怒的说道:“就你机灵,也不知道周城主那样稳重的人,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女儿,真应该让他好好管教管教你。”
可惜,红衣女子听后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把嘴一撅说道:“我爹?算了吧,我来他都管不住,更别说现在了,好了,我痴情的如龙大哥,咱们赶紧进去赴二皇子的宴会吧,本来就晚了,再耽误没准就散场了。”
说完,就拉着俊美男子直接往里走。
在府邸的内部摆着很多桌酒席,座位上的个个穿着华丽,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之人。在正中间的主位上,坐着一个不到三十的青年,身着深紫色的蟒袍,上面还绣着五爪金龙,显得贵气十足,不用说,这必是皇家之人。
此人正是当今皇上的二儿子,也是大祁国皇储最有力的继承人,刚刚加封亲王的杨钧。也是如今祁国唯一一位皇子亲王,所以这次大摆筵席来庆祝,京城内所有的名流几乎都被他邀请过来了。
刚才门口的那两个人正是赶来赴宴的烈如龙和冀州城主周南天的独女,周婉儿。烈如龙奉杨钧之命前去邀请一个人,所以到得晚了些。
不过刚才,烈如龙身边除了婉儿之外并没无其他人,想来是无功而返了。
主桌上的人正在吃喝谈乐,忽然从门外走来一个仪表堂堂的中年人,来到杨钧面前,躬身低语:“殿下,烈公子和周小姐来了。”
杨钧听完眉头一喜,含笑说道:“哦?如龙来了,走,刘管家,跟我去迎迎他。”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此话果然不假,这仪表堂堂,穿着不俗的中年人竟然只是这府邸的一个管家?可见这杨钧在京城的势力非同小可。
杨钧带着几个亲信向外走去,不一会儿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烈如龙和周婉儿。杨钧走到近前,不疼不痒的给了烈如龙一拳,说道:“你小子可算过来了,我以为我派出去的人却变成我要请的人了呢!”
古人常说君臣有别,杨钧贵为皇子,此刻亲自出门相迎不说,还当着众人以朋友之姿对待烈如龙,这可不仅仅是因为他对烈如龙颇为看重,更多的体现了杨钧御人手段的不同寻常,也难怪烈如龙一代人杰,却甘心供他驱使。
杨钧的话引得旁人一阵调笑,烈如龙难得脸色一红,当下恭声说道:“让殿下久等了,如龙惶恐,然麒麟今日身体不适,故不能前来,如龙有负殿下所托,甘愿领罚。”
烈如龙说完,所有人都微微一愣,心说这人的架子也太大了吧?
杨钧何许人也?当今的二皇子,刚受封的荣亲王,满朝文武最推崇的皇室继承人,在如今的京城可说是一手遮天的人物,他摆的宴席,还是有特殊意义的庆宴,别人打破了头皮也想挤进来,这人倒好,请帖请不来,现在派人专门去接,他依旧不出现,什么意思?
身体不适?鬼才信这样的话,即便你苏家麒麟儿的才名响彻京城,但众人又不是傻子,如此推脱之言又岂能不明,实在有些失了礼数。
所以此刻的几人都面露怒色,连杨钧的脸上都闪过一丝不快,但稍纵即逝,没有人察觉。
杨钧笑到:“没关系,没关系,既然麒麟身体有恙,我们又岂可强求,走走走,如龙你也奔波半天了,赶紧进去吃杯酒。”说罢,就上前拉着烈如龙的手往里面走。众人也都随行而去。
.......
宴会结束的时候,夜已经深了,烈如龙与婉儿辞别杨钧后就坐马车往回走,这时候大街上已经安静了,可是在马车里却不时传来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哈哈...如龙哥你真是太可爱了,苏麒麟只是让你帮他找个说辞推脱不来,没想到你居然能想到身体不适这种蹩脚的理由,没想到名满京城的“稳如龙”,原来只是个连谎都不会撒的乖宝宝,实在是太有趣了,哈哈...”
马车里,婉儿前仰后合的调笑着烈如龙。
而烈如龙也确实是一脸无奈,他本就不想领这个差事,可“君命难违”,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了一遭,结果也可想而知。
婉儿看烈如龙的如此模样也有点不忍心了,当下止住笑声,安慰道:“其实也真的难违如龙哥了呢,毕竟各为其主,换做是谁都不好处理吧。”
烈如龙听后却微微的摇了摇头,其实若真狠下心,无论是劝说苏麒麟过来赴宴,还是想一个合适的理由让杨钧接受,他都可以办到。
但自古交友贵在心诚,侍主理应忠君,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为难朋友来谄媚君主,这样的事他烈如龙不屑于去做,可若是花言巧语蒙蔽亲王,他也不愿为之,所以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推脱一声身体不适了,毕竟苏麒麟贪杯风流,身体确实不好......
可随着现在局势越来越紧张,下次还能不能再这样搪塞过去,就尚未可知了。
一边是自己选择的明主,一边是自己认定的知己,一想到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两个很可能兵戎相见,即便烈如龙自负聪明才智,但也没由来感到一阵头大。
想到这,烈如龙不停的感慨叹息,思绪也是飘忽不定,回想起了不少前尘往事。
三年前,烈如龙刚刚进京的时候,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就是当朝宰相苏定方的孙子,苏麒麟。
据说他降生时,天现祥云,形似麒麟,久久不散,国师张道全惊叹:“才情贯九霄,天降麒麟儿”,故取名麒麟,自此声名鹊起。并且一十八岁,琴棋书画,文韬武略,便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当真是不世之才。
烈如龙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初识苏麒麟,十分不服,曾约定比试三场,胜者称师,败为学子。
结果烈如龙只在六艺一试中小胜一筹,其余两场皆败,但在最后军战演练的比试当中,两人针尖对麦芒,上演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对决。
烈如龙行兵布阵稳如磐石,以守代攻让苏麒麟最开始无计可施,演习兵的损失也远远大于烈如龙。
就在烈如龙兵临城下,所有人以为胜负已定的时候,苏麒麟突然兵分两路,一路以少战多缓兵之计,另一路隐蔽行军奇袭阵地,最终率先拔旗,取得胜利。
其中最令人叹为观止的部分,就是苏麒麟一人从容面对数百敌军,独唱空城计的戏码,整整拖延了烈如龙的演习兵一炷香的时间,从而瞒天过海,反败为胜。
烈如龙与苏麒麟这次相约比试在当时的京城,是传遍了大街小巷,尤其是最后一场军战演练,连大将军卫起也亲自观战。
最后结果出来后,卫起将军说了这样一句话:“麒麟善谋,如龙善守,二者得其一,可战天下!”
由此,不仅苏麒麟的名声更加响亮,烈如龙也因此崛起,博得了“稳如龙”的美名。
而且苏麒麟宽宏大量,并没有借此让烈如龙对自己行师之礼,而是平辈相交,甘愿为友,此举动让烈如龙感动不已,从而引为至交。即便经历了两年前那次京城巨变,两人各位其主,也并没有因此而变得疏远。
此次杨钧生辰摆宴,也邀请了这位才贯古今的“麒麟儿”,颇有拉拢之意,可惜请帖送去却无回应,杨钧知道烈如龙和他私交甚厚,就又派他亲自邀请。
然而苏麒麟就只给了烈如龙一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如龙还是帮我想个说辞推脱掉吧。”这才有了之前那蹩脚的理由。
烈如龙就这么一路上想着,回忆着,直到马车停了,才打断了烈如龙的思考。
他无奈的甩了甩头,让自己略微清醒一下,才缓缓走下马车,不过一抬头就看见他府里的管家正面色焦急的望着他。手里还拿着一封红色的书信。
他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管家看到烈如龙下车后急忙近前说道:“少爷,您可回来了,您快来看看吧,这是如玉小姐刚刚送来的信件,还是红色的。”
烈如龙连忙接过信件拆开查看,在看的信上的内容后眼中精光一闪,连拿信的手都一下握紧了,只见信上工整的写了八个字:“佳人心动,速回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