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已经死了!身体已经冰冷冰冷了,你看,他的手,硬得不能弯了。”种猪把许宣传城硬邦邦的手臂抬了抬。
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死了?我只是想留住,不仅因为我失手打死了他,更因为他是青玉姨的儿子。
青玉姨待我像闺女一样,若知道是我害死她的唯一的儿子,应该要崩溃吧?
墙上的挂钟指向五点了,他已经死了好几个小时了,为什么地狱警察还没有到?按照规定,它们必须在人断气前一刻钟赶到,看他们还有什么未达成的心愿,好帮他们达成夙愿后,让他们安心上路。
“是因为你在这里吗?”种猪也是一筹莫展。
我叹了口气,肯定不是这样的,就算阎王老子在这里,地狱警察也会履行自己的职责。现在,大概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地府出了状况,二是广林仙姑横加干涉。
她是那种我掉进水里快淹死时拉我一把,我快爬起来时摁着我头不放的,而且,凡事她都有预见性,这样便可以改变他人的命运。今天,妲己与许宣城的死,便是她一手促成的。
种猪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皱着眉头握在手里,八成是青玉姨打来的吧?又到了吃晚饭的时刻,青玉姨又做了满桌的饭菜吧?
可能是担心他在开车,青玉姨又开始打我的电话。电话响的那一刹那,骇得我直接把手机扔了出去!
是的,我很害怕,很慌恐,我不知道该如何对青玉姨诉说事情的始末,我甚至害怕面对她了,想到要见她和许伯,我想逃,逃得远远的躲起来。
怎么办?陆判哥哥,我该怎么办?
种猪看出我的慌张,走过来搂住我的肩膀,“岑儿,不要怕,没事的,你不是有意的。”
感觉得出来,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此时,他和我的感觉是一样的吧?
我把头顶在他胸膛上,隔着羽绒服,没有温度,可他的心,正有力的跳动着,一下,一下,撞击着我的耳膜。他拍着我的背,哄道:“不要怕,不要怕,没事的。”
好熟悉的感觉!我不禁忆起那天,我们跪在土地庙前,三叩九拜。
“土地公公,请保佑我与夫君在黄泉路上不要走散了,一起到了地府,快乐幸福,不离不弃,永结同心!”我边想边轻吟出来。
种猪接道:“土地公公,请保佑我和岑儿在黄泉路上不要走散了,保佑我们从上了黄泉路之后,永生永世不相离!”
说到这里,我有种恍然隔世,失而复得的快感。忽然好想珍惜他——与我千年前约了生死的人,如今,如约而至。
我轻轻推开他,虽然重逢了,造化却依然弄人。也许林逍说得对,我确实该离他远点,哪怕他是我要找的人,我也该离他远点,因为我是孟婆,靠近我,是迈向地府,也是生命的终结。
他却以为我是在担心许宣城的事,一个劲的安慰我。
事情已经发生了,勇敢去面对吧!我把许宣城的三魂七魄压在体内,带到医院,尽人事,听天命。
挂了急诊后,便开始了各项检查。
“奇怪,他的呼吸和心跳几乎没有了,可脉搏却还在,但各项指标与正常人无异。你说的头部受到的重创没有找到。”一位姓曹的男医生一边解释一边盯着我,摆明了大冷天我穿条中袖长裙比许宣城的情况更加奇怪。
“医生,那他有救吗?”种猪急切地问,对,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医生把眼镜往上推了推,“反正情况不太乐观,我现在给他制定最好的方案,用最好的药,你们放心,我会尽力的。”
听得我们面面相觑,明明死了,还整得这么玄。我小心翼翼地问:“医生,那他到底是什么病呢?”
“他这个症状很难判断,还要进一步的检查和化验,至于到底是什么病,我也只是怀疑,还没有确诊,要等到确诊了才能通知你们。因为,我要对病人和家属负责。”
说了等于没说。
“医生,他现在的情况,不会是死了吧?”我试探着问,当然,我也不希望他死。
他笑了,推推眼镜,“有脉搏怎么会死了呢?作为家属,不要太紧张,要相信医学,医院不是时常创造出奇迹吗?所以,有时候,也要信命。”
我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了,到底什么跟什么?
“让他治治看吧!说不定有奇迹发生呢?”种猪像在安慰他自己。
那还能怎么办?死马当活马医呗!
“要通知青玉姨他们吗?”我的话还没问完,青玉姨又来电话了。
种猪想了想,接过电话,“青玉姨,啊,晚饭啊……我今天回不了,你们吃吧!什么……宣城联系不上?好好好,我联系一下试试……”
他迅速的挂了电话,大概是慌恐吧?
过了两天,许宣城的病依旧没有结果,医生既不建议转院,也没出到什么特别好的治疗方案,仅管曹医生每天一再强调,已经用了最适合的方案,最好的药,他一定会尽力,许宣城的状况没有丝毫改变,依然是硬梆梆,冷冰冰的。
种猪和我一样,心存侥幸,盼望着奇迹发生。不过,离法院给的期限只有两天了,种猪要尽快赶回去处理好那堆烂摊子。
我们走在医院前喧嚣的马路上,汽车横七竖八挤在一起,司机们不是按喇叭催促,便是把头从窗口伸出来骂骂咧咧。
马路两旁基本上是卖医疗器械和水果的铺面,不停地招揽我们进去光顾。也有一些大姐问我们要不要租房子。
“姐姐,买束花吧!”一个扎着小辫的漂亮萝莉甜甜的喊道。
种猪往她手上一看便笑了,“小姑娘,人家都卖玫瑰,你看你,怎么卖的红梅?”
红梅?我心里一惊,转头看去,她捧了一怀东方朱砂!
他来了!我赶紧在附近的人群中搜索,来来往往的人都像是他,仔细一看,却又都不是。
小萝莉笑嘻嘻的说:“姐姐,这红梅是别人托我卖的,只卖给你的。”她歪着头眨巴眨巴大眼睛,“姐姐,快把花买了吧!”
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你怎么知道我会买?”
我仍留意着流水般的人群。
“你一定会买的,因为,”她停顿了一下,我浑身一凉,看到她的眼睛开始变色,像两只红色的玻璃珠,“你不买的话,我的眼睛就会像这样,然后,嘴巴,耳朵全会像这样。所以,你一定会买的对吧?”
很了解我嘛!我哄道:“姐姐会买,但你得告诉我,是谁让你把花卖给我的?”
这么问不是多此一举吗?可我还是问了,我要确定一下自己的判断。
“他说你要是问到他是谁,我就告诉你,他叫孟崇文,是你寻找了上千年的夫君。”
小萝莉的话让种猪大惑不解,他抱着东方朱砂问,“岑儿,孟崇文是谁?”
这个,我该怎么解释呢?我不知道他的记忆里,除了我,除了青玉姨一家,除了林氏,还有什么?我想了想,打起哈哈来,“我也不知道他是谁,这天怪冷的,孩子卖花不容易。”
我的回答,他表示赞同,不再深究。可我却多了一层恐惧,孟崇文要来了!也许,他就在我附近,默默的窥视我。
我从种猪手上抢过东方朱砂,放在一旁的垃圾桶上。太大捧了,尝试了几次,没能塞进垃圾桶里。你就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吧!看着姐姐我怎么践踏你吧!
“岑儿,你怎么了?”种猪看着我的怪异举动问道。
“我能怎么了?我饿啊!”天桥边一个穿得花花绿绿的人盘腿坐在地上,陡然把碗伸到他面前,“快,快点给钱。”
我最讨厌这样有手有脚的年轻人好吃懒做,明目张胆地讨钱,挽着种猪的手臂往前走。
不料却被讨钱的拦住了,“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太小气的好,要不然,嘿嘿嘿!”
真当我孟婆是吓大的?我追问他,“要不然怎样?”
“要不然,你别想走!”
神经病!如今变态的人太多了!我不走就怪了。谁知道这货抱住我的脚,居然大喊大叫,“哎哟哟,大家快来看啊,我媳妇不要我了,找小白脸跑了。大家快来看!”
让他这么一叫,路人纷纷侧目。众目睽睽之下,无奈我又不能狠狠一脚把他蹬去三五公里,真是冤孽!我今天出门忘看黄历了,今天肯定不宜出门!
“你别抱着人就喊老婆行吗?现在礼金那么贵,你天天装瘫在这里讨钱,能讨够礼金不?没有礼金拿什么娶我?”我不阴不阳的回答。
他突然往我手里塞了点东西,我打开一看,又是一朵东方朱砂!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他嬉皮笑脸,“谁给我钱,我就帮谁做事。
看来孟崇文不会善罢甘休了。我迫不得已,往他盆里丢了些钱,只要碰到水,就会化成黑灰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