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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下 高英吾北上丧命 一

尔安、尔杰答应,当即收拾停当,由十余名骑兵护着,前往山东。不过两日,已渡过黄河,进入豪格驻军大营中。豪格知晓其来意,婉言道:“本王已知你们父亲心意了。你们可留在我营中。至于高杰,他出师前曾致信于本王,要与我朝结好,共图流贼。且本王又无朝廷谕旨,所以不敢轻易出兵。”

兄弟俩人即遣人回报许定国。许定国头上冒汗,思虑良久方道:“清人不来援助我,老夫只好自图高匹夫了。”

你说他有什么图法?不过是狗急跳墙、铤而走险罢了。

许定国派人到二十里外的高军大营中,慷慨陈词,请高杰入城相议。高杰十分快活,满口应允。李成栋在旁劝说道:“主帅,当心有诈啊。我听闻许定国素来奸险,即入,也要带大军同去。”左升之一向是谨慎的,当然也可以说是胆怯,他说道:“我也有听说许定国暗与清人相通,不可不防啊。”

高杰笑道:“你们多虑了。高某纵横中原也非一年两年,谅区区一个许定国能奈我何!我既愿入城见他,就不消带多少人同去。三百足够了。大军在外,他又岂敢有异谋!”于是不听劝言,要越其杰与左升之相随,只带了三百亲兵前去。两人无奈,只好跟着。

许定国早在睢州城外相侯,见了高杰到来,赶紧恭迎上去,弯腰打躬道:“河南总兵许定国见过兴平伯高大将军!伯爷威名,我久景仰!”

这个恭卑的态度令高杰十分满意,高杰大笑道:“知道,知道。你老不用这么客气。”

许定国前引,高杰一行大摇大摆进入睢州城许府中。高杰道:“你府上阔气模样,不在我兴平伯府之下。”许定国小心陪笑道:“哪里敢比伯爷府呢。是伯爷体恤部下,将银子赏赐与部下了。”高杰忽然话锋一转:“这么好的府第,我要你弃了,你可愿意?”

许定国也迅即正色道:“我知伯爷受命西征,许定国敢不效犬马之劳!今夜且在我府上歇宿一宿,明日,定国即点兵出城,甘为前驱。”

高杰道:“甚好,甚好!”

许定国道:“伯爷,晚上我这里设宴相款,暂请少歇。”高杰乃入了一处房间休息,四面俱安排着亲兵。

将晚时,有一名亲兵来报高杰道:“我见着许定国弟弟许泗神情恍惚,举止失常,似有不轨。”高杰笑道:“这厮胆敢谋我?不会吧。容我问他。”

待酒宴将开,众人皆在,高杰趁许定国亲为其斟酒,忽然揪住他道:“老头,你敢谋我吗?”许定国魂飞魄散,跪于地上怯声道:“伯爷何出此言?定国敢谋神仙,也不敢某伯爷。请伯爷勿听谣言,冤枉了定国。”

高杰哈哈大笑道:“你莫惊,有人说你与清人相交,想着害我,不过我却不信你有恁般胆子!”松开了手,将许定国扶起。许定国道:“不知谁与我有仇,竟传出此等大逆的话。不瞒伯爷说,清人确曾招我归降,我知两国尚相交,故婉言谢绝。我生为大明人,死为大明鬼,决不肯降附鞑子。”

高杰道:“我知你心。同饮此酒!”两人一饮而尽。许定国道:“当此愉悦之时,不可无美人以助酒兴。”于是招呼下人,须臾从后堂出来十来位美人,皆浓妆艳抹,国色天香。不用吩咐,直向高杰、越其杰、左升之与许定国靠拢。

高杰笑道:“老子平生不爱别物,宝马与美人而已。不想睢州城中也有这样的绝色。不过,老兄,你明日就将出军,我更在受命之中,还是贪不得女色。”

“伯爷,你是豪爽之人,何必拘谨呢!”“酒可饮,女人且退下。老兄替我养着她们,待我们功成之后,再回来消遣不迟。”高杰再度婉拒。越其杰也说道:“许总兵,高帅是为大局着想,我们也不需美人相陪,你不要见怪。”许定国陪笑道:“是定国浮浅了。各位不要鄙视。”

众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不提。

宴散后,高杰由越其杰、左升之扶着入房休息。左升之小声道:“我看高帅的第一样爱好是杜康。他自用太过。许定国说话虽然动听,目中游离,十分慌张。此是心虚所致。”越其杰道:“我早不放心了。通清之说毕竟不是空穴来风。”两人说了几句,都有意思,于是推脱出去散心,弃高杰与其亲兵而出,独自在外寻着一处客栈歇宿。许定国听说后,急忙派人出去四面追寻,已是不见。

当夜三更时分,天上群星捧月,院中光影斑驳,周遭无声。高杰正酣然大睡,忽然听得一片纷嚷。他本是军将,不禁翻身而起,侧耳细听。心里想:莫非着火了?就见一个亲兵冲入房中,急切道:“大帅!许定国突发大兵,要来杀我们!”

其实高杰酒意尚未全失,将信将疑道:“你说什么?许定国果真要害我?”

未及亲兵答话,外面已拥入七八名许军,叫道:“高贼!今日要你好死!”高杰心中无名业火窜起数丈,大喝道:“谁能动爷爷一根毛!”急取铁棍,哪里还见踪迹。亲兵递上一口刀来,高杰接过,横向一拉,一个兵卒上的近,已是人头滚落,鲜血溅的满地。其余俱颤,不敢上前。高杰一跃上前,纵向一贯,就见一个兵连脑带盔被劈做两半。乃舞刀砍杀出去,又被百多人围住。再找亲兵,各自难保。

高杰叫道:“不意许王八真敢谋我,叛大明!今日我若得归,必斩其狗头!”掣刀向前。许兵一员稗将道:“将军有令,杀高杰者赏银百两,官升两级!”自己突前来战高杰。高杰酒已全醒,冷喝两声,扬一刀下去震得稗将手麻,次一刀下去将其手中刀击落,不等他叫出声来,刀光闪过,已从额至胸将他劈死。

众兵大恐,任高杰奔走,不敢贸然而动。高杰破门而出,忽然又回转来,叫道:“无耻许王八,出来受死!”原来外面有长枪队赶至,蜂拥而入,列成数排,齐捅高杰。高杰护身不住,中了两处创伤。乃发一声喊,以刀架开数支枪,猛一发力,将几名兵士皆震出一两丈外,抖刀砍翻数人。

直杀到天色微熹,高杰砍死砍伤近百人,然已身受十余处伤,满面满身的血迹,步履摇摆,刀锋几处缺裂。

许定国此时出来,喝令兵士道:“天亮时,高军若来寻主帅,我们俱是死!尔等还不快结果了他!”

高杰闻声径来杀许定国。许定国提起高杰所使铁棍道:“今日让你死此棍下!”亲自来敌高杰。众兵士退后观望。

高杰才与许定国斗了两三招,已显不济。倘在平日谅七十岁的许定国如何能招架住三十多的高杰?可惜高杰恶斗一夜,精气大损。斗到十余回合,终于被许定国捕到疏漏,一棍击中面门,吐血不止。许兵上前,刀砍枪扎,将高杰身体破裂开来,惨不忍睹。

可怜一时名将,死无完尸!

许定国令将高杰首级取下,随即开北门率部直往黄河北岸而去。

且说越其杰、左升之两人侯到天明,悄悄来寻高杰。见着许府外全是兵马,知道出事了,急欲出城时,门前盘查甚紧。两人默默叹息。直到巳时守门军士俱被撤走,两人方得出城。未走十里,迎着李成栋、李本深率军而来。

两人痛哭道:“高将军恐已遇害矣!”成栋与本深大惊,问了状况,率骑兵疾进。

入得睢州,并无许军影子。寻到许府,内外横竖有千具尸体。仔细看视,见着无头的高杰尸身,已被开膛破肚,铁棍丢于近旁,腰上玉碟闪着血光。

众人跪地恸哭。本深痛道:“许定国,操你娘!我必杀你全家!”“杀不得许定国,还杀不得睢州吗?”高进库叫道。

这一句话,若只是说说不妨,不想李本深诸将将高杰并其三百亲兵收敛后,竟真将睢州城内和近处的百姓屠戮殆尽。虽说是替主帅报仇,难免又干起劫掠的勾当。

可怜睢州百姓何辜,竟遭此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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