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之等部下还有七百多人,已在山上建了百来间茅舍,预备长久驻扎。山下哨兵急忙来报:“张天福引一支兵马,约有两千,已到山前。”周吉也不说话,提了兵器要走。泽世问道:“哪里去?”周吉道:“杀人去啊。杀了张天福这厮。”向恒之说道:“泾县就是张天福打去的。”恒之一听,怒气满胸,“我与我哥报仇去!”携了周吉,两人直奔山下去。泽世怕还有清军从别道上山,领着自己一营人马守在山上。
张天福见山上下来人马,令部下排好阵型。恒之与周吉下山来,更不言语,杀入清阵。清军人众,将明军围住。恒之掣刀与张天福战了二十多个回合,不分上下,明军多已不支。周吉见不是头,知道擒贼先贼王的理,纵叉也来取张天福。这张天福虽然官不算显要,本领其实不在刘良佐、张天禄之下,以一敌二并不见怯。如此下去,明军恐将溃败。
正在危急之时,山上杀下来一支人马,盛泽世大叫道:“张贼,纳命来!”张天福知道泽世本领高强,弃了恒之与周吉,来单会泽世。
泽世说道:“上回我疲惫异常,让你侥幸得胜,今次必取你性命来祭死去兄弟。”张天福笑道:“废话少说,看刀吧!”两个狠力战了四十多个回合,张天福到底敌不住,此时恒之与周吉已押住了明军阵脚,张天福知道不能取胜,只好败退。
恒之见他要逃,紧紧追赶。泽世将马停住,取箭在手,嗖地一支箭飞过去,射中张天福左肩。张天福负箭而走。
恒之等赶了数里,斩杀了数百清军,得胜回到山上。
张天福败回太平府,刘良佐见了,说道:“张总兵为何狼狈如此?”张天福一脸晦色看着他道:“我以一敌三,战了许久,才败下阵来。那姓盛的十分厉害,不易对付。”
“也是。”刘良佐说道,“不过我刚接着南京来的命令,只好将这两伙山贼暂放下一阵子。”“是何事?”张天福问道。
“豫亲王要我们十天之内将皖南各州县官民百姓尽行剃发。不剃者杀无赦。”刘良佐语气很轻松。张天福却吃惊不小,说道:“此事关系重大,必要从长计议。”
刘良佐心里诧异,张天福一直是个精明的人,如今怎么糊涂了,说道:“兄弟,你莫非伤的太重,都有些不明事了?我愿与你从长计议,豫亲王难道会与我们计议吗?”
张天福沉着脸道:“我是怕剃发引起民变。北京那些人……罢了,剃就剃吧。明日先将泾县、太平、旌德三县县城百姓的发都剃了。为防民变,须令兵士上街巡视。”刘良佐称是。
再说恒之等自杀败了张天福,连日征粮、招兵,一面遣人去浙江打探消息。不过数日,山下哨兵上来报道:“三位将军,从徽州府中来了一个儒生。说要见将军们。现在门外等候。”
三人相视一下。泽世说道:“请他进来。”对着恒之与周吉说道:“好消息来了。我们准备去打徽州府。”
两人入内,恒之看他是青衫网巾打扮,年约三十多岁。来人做了揖,恒之三人起身回礼。来者说道:“我是徽州府生员江天一,受我师派遣有要事与三位英雄商议。”
恒之说道:“请坐下说话。”江天一坐了,说道:“徽州知府谢平川要全城百姓剃发结辫,群情汹涌,兵士也多有不肯剃发的。我师金声原作过大明监军御史,这几天一直暗中接纳义士,预计两天后发动百姓夺取府城,特遣我来请英雄们发兵在外相应。”
周吉说道:“好极!奶奶的,上回打不下徽州,憋了我一肚子气,这遭一定破了徽州,宰了知府与那狗将!”
恒之抚着自己的头发说:“满人太毒。剃发是要毁了汉人的志与根。决不能使它得逞。”
“满狗也决不会得逞。”盛泽世起身说道,“有朝一日,我们将把满人逐出关外,且尽屠夷种。”
当天午后,江天一即回了徽州。恒之三人议了一阵,决定恒之留守山营,泽世与周吉去打徽州。
隔了一日,泽世与周吉带领两营兵南下徽州。谢平川与胡茂祯正全心投入剃发令的执行中,有人劝他们说:“清军尚未入驻,府中反清势力尚大,此时急切要百姓剃发,只怕会生起民变。”
胡茂祯大笑道:“你不要在此胡言乱语。不肯剃发的都杀了,谁敢造反?”谢平川面色不振,说道:“府中兵士不足千人,更要紧的是这些兵自己也对剃发多有微词,一旦有人起头生事,局面恐难收拾。你、我还是小心些为好。”
此时兵士来报:“上回攻打府城那支人马今又来了。”“哦?”胡茂祯说道,“他们有几分本事。不过也打不进来。”当时率兵上了城楼备战。
周吉与泽世两营兵赶至城下,却不攻城,只遥望着城上。胡茂祯心中疑惑,然而不敢开门出战,又不能下城而去。就这样僵着,看看天色将暮。
胡茂祯令兵士点起火把,那边明军中也生起多处火来,一面埋锅造饭。周吉心中焦虑,对泽世说道:“这金声与江天一真是不靠住,热了我们一天,也不见他城中动静。”泽世说道:“不要着急。”正在此时,只见城上兵士喧哗,人影晃动,好像是出了乱子。
周吉叫道:“干!”连饭都不吃了,提叉上马前去。泽世后面跟上。明军用撞车攻城。城上竟无兵士放箭或丢滚木。撞了数十下,终将城门撞开了。周吉率先冲入,只见到城内乱哄哄的,里面兵士自相搏战。仔细辨别了,发现其中一方臂上缠有白布。
正不知哪方清哪方明时,只见知府谢平川与副将胡茂祯跨在马上要往东走,周吉喝道:“狗贼,休想走!”拍马追上前去。谢平川见周吉来的急,说道:“胡将军,你挡住他!”胡茂祯看都不看他一眼,“喝酒吃肉可以让你先,逃命岂能让你!”快马加鞭出东门跑了。谢平川不善骑马,跑得慢,周吉纵马赶上,一把将他揪落。跳下马来,骂道:“你不知道泾县县令凌高峰怎么死的吗?凡降清者,我必杀之!”谢平川惊恐道:“饶我一命!”话音未毕,周吉手起一刀,将他头砍去了。
泽世率兵将未缠白布者杀得四散,有多人跪下认罪。周吉问道:“大哥如何知道这些是叛兵?”泽世笑道:“因为他们不用缠布。”周吉解嘲道:“我也知道。只是缠得不齐,才有些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