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根本
“来看看你这个化身。”孤君夜立于虚空，微微一笑，恰似莲荷静放。
“你想通过这具外相来究析我的根本么？”玄谛也笑了，他大手一挥便是红尘遮天，整个世界都只剩一种颜色——血一般的红！
只是在这血红之中有那么一点顽固的灰色。
“有意思。”玄谛挥手消去了漫天红尘，望着一身白衣的孤君夜露出玩味笑容。“你的心斋呢？”
孤君夜满头黑发无风自舞，在他身后划出无数影轨，他凝剑遥指玄谛，淡淡反问：“你的心斋呢？”
玄谛一怔，就在他失神的功夫，孤君夜已瞬间出现在通天煌柱之前，挥剑而落！
没有声响。
就像是刀切豆腐一般，通天煌柱被孤君夜一剑斩开，露出了里面悬浮的太极平台。平台上抱膝坐着一个小孩子，他低着头，任满头血红长发在身后飞舞，不时迸射出些许红尘。
似无数惊雷炸响后的死寂，孤君夜五感俱失，汹涌如潮的记忆冲刷着他的心，那是无尽轮回的悲欢与曲折，他在这一瞬间就已历经不知几千万世！
“如何？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么？”玄谛的声音终于将孤君夜自这不尽轮回中拉了出来，此时的孤君夜眼中神光黯淡，似是随风即散的烛火。他没有回答，也已无力回答。任他此心空然，却依旧承受不住如此庞大的轮回因果。他的心裂痕密布，已临近崩溃之边缘。
平台之上，小孩抱膝坐着，始终不曾抬头。不断有红尘自小孩的红发上脱离，若真心看去，就可看出那一粒粒红尘里俱是无边世界，里面自有天地玄黄，不休轮回。玄谛落于平台，随手取过一粒红尘，笑道：“你可看到里面有什么？”
孤君夜虽心裂欲碎，却终究能保持本心不变，他凝目望去，却看到了他不想看而早已预料到的——他看到了自己。
而那飞舞的每一粒红尘里，都有他！
“你的真相在哪？”玄谛微笑，笑容里有说不尽的嘲讽。“若我说你也只是区区化身，你作何感想？若我说这个世界也只是微微红尘，你有何感受？若我说一切都是虚幻，却也存在于真实，你是否能够理解？你一直追寻的，想要的，执着的，你有否真正的思考过？”
玄谛负手在平台上踱步绕圈，继续道：“每一个世界里的每一个你，都比不上孱弱的无知蝼蚁！它们尚能遵循天性行事，而你？你只是在自我的无尽徘徊中滞步不前，原地画圈。你修忘情却不能忘情，欲仿轮回却不得轮回。你只是个悲哀的傀儡，你本就没有真相！”
“那他总不会是凭空冒出来的吧？”陆压叼着一根不知哪里来的野草，没骨头似的坐在放大的酒葫芦上，指着已摇摇欲坠的孤君夜，笑的有些神经。“他的根本在哪？”
玄谛并未回答，他望着平台中央的小孩沉默不语。孤君夜终于稳定了心神，他看了看平台上的两人，又看了看陆压，道：“原来你看不到他。”
陆压闻言疑惑，却似乎抓住了一些头绪。他猛然从葫芦上跳起，持剑遥指玄谛，“它在这里！？”
“你是看不到的。”玄谛微笑，只是这笑容里有说不出的苦涩。陆压怔怔的望着那平台，他只看到了玄谛，而那个有着血色长发的小孩，不论他怎样的尝试都无法察觉。
“司命啊！”平台上的小孩突然开口，声音稚嫩却有些沙哑，他的声音穿越无数屏障，传达到了每一名司命的脑海中，而后这些掌控别人命运的存在便发觉他们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我厌倦了。”小孩终于抬起了头。
他没有脸。
他面向孤君夜，让孤君夜一阵心悸，似乎有什么自他的生命里剥离出去。待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小孩已有了面容，那是他七岁时的脸。
“其实都一样。”小孩起身，身后是飞舞的红发与零星红尘，“我反反复复的进行了无数次尝试，始终得不到我想要的结果。我一日得不出结果，就一日不得解脱。我厌倦了……”
“你。”小孩指了指孤君夜，“我每创造一个世界就会创造一个你，让我疑惑的是，你的选择总是同向的。”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小孩已来到孤君夜身边，“如果你能告诉我，我就解脱了。”
无法回答。
他连自己身在局中都不知道，又如何解释给局外人听？
“自诞生以来，我的存在便只有一个意义。”小孩围绕着孤君夜踱步，将自己的过去娓娓道来，“我创造了无数世界与个体，赋予他们最根本的也是同一的基础，他们回馈给我的是无聊乏味的故事。虽然这些故事都各有不同又大同小异，但没有人像你一样敷衍我。你每次给我看的都是那一套！”
“我很奇怪。”小孩停步，凝视着孤君夜的双眼，“你们都来自一个根本，我给每个世界都安排了不同的剧本，只有你，只有你每次都给我一样的演出。你的自我是哪里来的，又在什么鬼地方？”
“告诉我。”小孩微笑，“然后我们都解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