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千辰推开寝殿宫门,阳光大片地洒进,他打眼便看到了坐在床榻上还在发怔的凌剪瞳。
宫门的动静,凌剪瞳也听见了,她抬眸的瞬间就和司徒千辰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他们就这样默默地对视着,直到司徒千辰走到了她的身前,凌剪瞳才冷冷地收回了眉眼,没来由地轻笑了起来。
“司徒千辰,你这招耍的有点太烂了吧,我不是已经被你困在这未央宫里了吗?你为什么还要串通御医编出一个什么孩子来骗我呢?”
眼前的男人安静的很,凌剪瞳得不到他的回应,便更加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告诉你,没用,我才不相信呢,我的肚子里怎么可能会有你的孩子?!”
说着说着,凌剪瞳的眼眶就红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掉。
司徒千辰坐在了她的身侧,伸手要去擦拭她脸上的泪珠,可被她一手挥开,瞪着他嚷声道:“别碰我!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一看到你,就觉得恶心无比!”
司徒千辰眸光微动,眼圈竟也渐渐红了起来。
不过一会,一颗泪从他的眼眶中滑落,滴在了凌剪瞳的手背上。
凌剪瞳望着他,她大多数见到的都是冷峻,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司徒千辰,他这副样子,她也见过,除了司徒千南死的时候,便只有这个时刻了。
他哭什么?!
“司徒千辰,你少在这里用眼泪给我演戏了,我是不会相信的,今天你就是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就那一夜……怎么可能……”
凌剪瞳还未说完,就被眼前的男人结结实实圈在了怀里。
凌剪瞳一怔,排在嘴边一大堆的话不知为何全都咽了下去,只剩下眼泪的咸湿和苦涩,大片大片地流下来,打湿了司徒千辰明黄色的龙袍。
他的气息很暖,呵在耳畔:“剪瞳,我们不打不闹了,好不好?”
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可为什么说出这句话的是司徒千辰?
这个她恨到骨子里的人?
凌剪瞳缄默了,她本来想举着拳头,狠狠地打他几下,可现在就算是把他给打死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本来她只是对不起慕惊鸿,现在她已经彻底没脸再见慕惊鸿了。
司徒千辰见怀里的人没有什么动静,便继续道:“朕答应你,给你还有孩子一个家,就算你的心里没有朕,朕也认了,朕只想让你留在朕的身边,看着你就好。”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弄人吧。
凌剪瞳啊,凌剪瞳,这厚厚的宫墙,尔虞我诈的后院,你是注定逃不出去了。
凌剪瞳微闭双眼,她太累了,不知不觉竟就这样睡了过去。
她睡过去之后,司徒千辰拿过药膏,亲自为凌剪瞳上药,这猫爪的印迹并不是很深,想必涂抹上几个月,便可淡去。
虽然脸颊上三道血印子,是有点狰狞,但也正好配上了她张牙舞爪的性格。
药膏上完,司徒千辰又坐在凌剪瞳的床榻边许久,凝望着她蹙着眉头的睡容,不知不觉握住了她的手,呢喃道:“剪瞳,我爱你。”
他真的好爱她。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把她放在心上,时时刻刻戴在身边,再也不和她分离半步。
别说这脸上多了三道血印子,就算是完全毁容了,那又如何?他爱她,已经到了不在乎她容貌的地步,只要站在眼前的人是她,他便能继续沦陷下去,无休无止。
现在她肚子里还怀上了他们的孩子,这算不算是恩赐?
他本以为,他这一声杀戮无数,早就已经不配得到幸福了,可没想到,老天终究还是待他不薄的。
他要好好的爱这个孩子,培养这个孩子,这毕竟是他跟自己最爱的人所生下的结晶。
虽然只有两个月,凌剪瞳的腹部摸上去还是平平坦坦的,但司徒千辰还是觉得很神奇,他突然就能体会到,那些初当父母的心情,他在听到御医说凌剪瞳怀孕的时候,那一刻,他激动都有落泪的冲动。
他们争吵,打闹了这么久,今日总算是等到圆满的那一天了。
有了孩子,凌剪瞳大概就不会再想着要去找慕惊鸿了吧?
有了孩子,她对他的恨意会不会消减一点了?
一定会的吧……
这几日,司徒千辰的心情都好上很多,因为皇后怀孕了,朝堂上嚷嚷着要废后的言论也就消减了下去,毕竟皇后肚子里是江山延续的保证,不能随意开玩笑的。
可对于凌剪瞳来说,她可高兴不起来。
她坐在锦榻上,桌案前放着一碗汤药,热气腾腾地冒着白雾,盖过了香炉的袅袅香气。
这是红花。
是能让女子堕胎的药物。
她怀孕不过才两个月,现在喝下红花,拿掉肚子里的孩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是她盯着那碗汤药许久,就是抬不起手拿过来。
这孩子是司徒千辰的,她明明恨他都来不及,怎么还会为仇人生儿育女呢?
想到这个,凌剪瞳攥紧了拳头,一鼓作气就端了过来。
可是玉碗的碗沿贴到唇边,凌剪瞳只觉得腹部涌上来一种恶心的感觉,她赶忙将汤药放下,俯身干呕了起来。
难道是肚子里的孩子也预感到自己不要他了,所以才……
凌剪瞳干呕地有点难受,脑袋嗡嗡直响,明明是第二次怀孕,应该各方面都适应了才对,可偏偏这次,吐得症状比第一次要厉害的多。
凌剪瞳趴在锦榻上,还没休息过来,宫门就被赫然推开,阳光打下,弄得凌剪瞳的眼睛眩晕一片,待到眼睛适应了,才看到了香巧慌张的神情。
放在桌案上的红花被香巧一把洒在了地上,倒了个干干净净。
随后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凌剪瞳的身前,哭了起来:“娘娘,您这是干什么啊?您好不容易才怀上龙胎,您为什么要不要它啊?”
香巧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来发现之后,是吓得不轻,连说出的话语都语无伦次,组织不好了。
凌剪瞳捂住有点难受的胸口,支起了身子,望着香巧有点好笑道:“你哭什么?我这不还没喝吗?”
香巧哭的都哽咽了起来:“娘娘,您就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吧,要是被皇上发现,您暗自藏了红花,皇上肯定要大发雷霆,那我们未央宫上下的宫人都别想活了。”
凌剪瞳听这哭声,脑仁直疼,她微蹙了眉头:“好了好了,别哭了,哭的我头都快裂开了。”
香巧一看,连忙刹住了泪腺,起身扶起凌剪瞳,努力憋住想要哭的冲动,睁着红通通的眼睛可怜巴巴道:“娘娘,奴婢也知道,您和皇上的关系是不太好,可是您现在已经有孩子了,您就要为孩子考虑考虑,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孩子是无辜的……
凌剪瞳垂下眼眸,右手抚在了自己还是平坦的腹部上,香巧虽然有时口不择言,但这句话还是说到了凌剪瞳的心里,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她犹豫了那么久,还不肯喝下那碗红花,为的不是司徒千辰,而是肚子里无辜的孩子吧。
凌剪瞳不由轻笑,她或许对司徒千辰的恨,还没有到极点吧,如果真的是恨到了极点,那她恐怕就算是要伤害自己,也会在得知自己怀孕的片刻,就立刻打掉了吧。
这就是老天给她安排的命运吗?
莫名其妙的穿越,遇见这两个男人,一个爱到心里,一个却恨到骨髓……
这个架空的时代还真是小啊,无论她逃的有多远,还是注定要在他们之间兜兜转转……
罢了,她逃了这么多年,也累了,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既然这是她的命,她就这样走下去吧。
或许真是孩子的原因吧,凌剪瞳没有像之前那般再对司徒千辰冷言冷语了,虽然态度还是不冷不淡的,但对于司徒千辰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皇宫上下,谁都知道,皇后自从怀了孕之后,皇上根本就对她寸步不离了。
除了早上必须要在永和殿上早朝之外,其余的所有时间,司徒千辰都待在了未央宫中。
小山似的奏折搬到了未央宫批阅。
通常到了三更半夜,凌剪瞳都要睡下了,透过窗户都能看到未央宫侧殿的烛光还是亮着的。
抛开之前的恩怨不讲,司徒千辰这个皇上当的很是尽职尽责的,天渊国在他的治理之下,变得越来越是强盛,百姓的日子也过的很是富裕。
有时候,凌剪瞳躺在床榻上,在半睡半清醒间,总是能听见耳边传来浅浅的脚步声。
她知道,是司徒千辰来了。
可每次,司徒千辰只是站在她床边凝望一会,一句话不说,一根手指头都不碰她,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便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了。
每晚都是如此。
凌剪瞳会在他离开之后,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
凌剪瞳,其实在你的心里,你也没有那么恨他吧?
凌剪瞳,其实他为你所做的一切,有时候你也会有点动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