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深夜当中,一道杀猪般的嚎叫响了起来,就连溪水都被震得泛起了涟漪。
汪焚浑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湿透了,想坐起来,却发现一丝力气都没有,就连动一动指头都很吃力。
汪焚扭动脖子,四下一看,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山洞里,前面是个火堆,旁边坐着那个人武功高到不像话的人。
“我这是怎么了?”汪焚瞪大了眼睛,仔细回想了一下昏迷前发生的事情,惊骇地道:“我好像就吃了一个提子,怎么就晕了过去!”
“这已经是她第一百七十六次想杀我了。”那人用一根木棍拨弄着火堆,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但也有一些欢乐,很难想象这两种不一样的情感竟然出现在同一个人脸上。
“她为什么要杀你!”汪焚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问道:“难道你把她给强行玷污了!”
“差不多吧。”那人松开手中的木棍道:“但也有其他的因素,但是我不清楚,因为她从小就想让我去死。”
“哇哦!”汪焚眯着眼,惊叹道:“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多情种。”
那人苦笑道:“别开玩笑了,我就是一个流浪汉,哪里多情了。”
“不过我很奇怪,你师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汪焚思索道:“她下得毒连我都看不出来,也解不了。”
“你听说过洛云宫吗。”
“江湖上一个极为神秘的组织,据说里面全部都是女子,千百年以来都不让男人踏足。”汪焚道:“到底是做什么的无人知晓。”
那人看着火堆,沉声道:“无知真好。”
“你这人怎么那么喜欢卖关子?”汪焚不高兴地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不好吗?”
那人摇头道:“可惜即使我说了出来,你也不会信的。”
“你不说怎么就知道我不会信?”汪焚继续追问道:“快点告诉我,我可是好奇的很啊!”
那人见他执意要问,模棱两可地道:“那里关押着一个大恶魔,必须要女子的阴气才能威慑住,所以洛云宫只收女弟子,不会让男人进入。”
“你胡扯什么!”汪焚摇头道:“我看你是小说话本看多了,病的不轻啊!”
那人等他说完,然后轻描淡写地道:“我就是那个大恶魔。”
“你是对的,很对,我完全相信你。”汪焚忽然变得很严肃:“其实我是神农氏转世,我交给你一个更好的办法,不仅能一劳永逸的困住大恶魔,你也能得到自由。”
“其实我也有一件事要和你说。”那个人比汪焚更加严肃,甚至落寞:“我是女娲后人。”
“你扯什么淡!”汪焚彻底忍不住了,暴怒道:“女娲的亲闺女六千年前就死了,你是哪冒出来的!”
“你给我闭嘴!”那人冷冷地道:“不想要命了?”
“其实我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你的身份。”汪焚沉默了片刻道:“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关注我师弟的行动。”
“哦。”
“我虽然不了解详细,但大概也都知道。”
“哦。”
“他化名叫做汪雨。”汪焚气愤地道:“真会占便宜!”
“哦。”
汪焚瞥了那人一眼道:“你就只会这一个字吗?”
那人躺在石壁上,闭上了眼睛道:“我懒得理你。”
“可是我猜到了你的真实身份。”汪焚晃着脑袋,洋洋得意地道:“难道你不想知道?”
那人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看汪焚道:“我的身份,需要你来告诉我吗?”
“别这么看我。”汪焚叹道:“有许多人确实如此,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人又闭上了眼睛,干脆不搭话了,任由汪焚胡乱猜测。
“我那个师弟到了黔东,参加了个什么狂雷门,然后背地里策反,让狂雷门和翟义门打了起来,而他就是要让两边死人,然后再寻找适合的尸体来制作旱魃。”汪焚轻蔑地笑了一声道:“他还真是没有创意,还是老套路,这些年看来是白学了!”
“听说狂雷门和翟义门互相争斗,死伤无数,双方的人都沾满了血腥,当中一个叫做闾丘怜阳的人,因为杀人太多,心生愧疚,然后离开了翟义门。”汪焚津津有味地分析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闾丘怜阳!再次前来,就是为了杀我师弟的!”
那人猛地睁开了眼睛,愣了好一会,才道:“你的猜测还真是天衣无缝啊!”
“果然,我是对的。”汪焚得意地道:“这么快就看破了你的真实身份,我真是太厉害了!”
“别废话了,赶紧睡,明天还要赶路。”闾丘怜阳望着山洞外面,外面漆黑一片,深邃的似乎隐藏着整个宇宙,而闾丘怜阳的瞳孔比外面的漆黑更加深邃。
他隐藏的又是什么?
汪焚得知自己猜的不错,心情愉快的睡去了,而闾丘怜阳却睡不下去了。
二郎庙外,朱离走一步退三步,醉醺醺地在寂静的街上溜达,寂静的连嫦娥在月宫里的叹息都听得到。
忽然,朱离碰到了一样事物,醉得有些迷糊的他连忙道:“对不住,我喝多了,没撞疼你吧?”
在黑暗中向前摸索了一下,朱离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刚刚撞到了一棵树。
有些事,终究不是一双眼睛能够看得清的。
朱离自嘲的笑了笑,准备继续溜达,可是不远处有人在叫他:“曾兄!”
朱离已经产生了一些幻觉,就好像庄周梦蝶一样,已不知是蝶梦庄周了。
所以他几乎有些奇怪,朱离是谁?而曾天成这个名字,听起来更加熟悉了。
他下意识的答应道:“谁在叫我?”
“是我,马辛。”马辛走了过来,搀扶住摇晃的朱离道:“你怎么醉得如此厉害,我也没见你喝了多少啊!”
朱离淡淡道:“一分酒醉,十分心醉。”
“什么酒醉心醉的。”马辛回想起今天下午吴荻龙在二郎庙招待方仲子、端木云鹏、墨轻狂、朱离、万家兄弟的情形道:“一共就几壶酒,还都是素酒,你竟然能醉成这样,也是一件奇事。”
朱离只是一个劲的傻笑,也不解释,马辛当真以为他醉得不行了,害怕他一个人在外会出事,于是把他背起来,带到了二郎庙后面的禅房里。
朱离直接倒在床上,昏昏欲睡,不省人事,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未必叫的醒他。
马辛喊了几声道:“曾兄弟,睡了吗?”
朱离只是翻了个身。
马辛从怀里掏出一对耳环,喃喃地道:“我还想问问你,欧阳姑娘给我这耳坠子是什么意思呢。”
“哈哈哈!”朱离开心地大笑,似乎是醉话,但又似乎是清醒地道:“喜欢!”
“喜欢什么?”马辛问道:“你不会还想喝酒吧?”
“好啊。”这两个字朱离说的却很清楚。
马辛跑到厨房,把喝剩下的酒都倒在一起,提了过来道:“给你。”
朱离接过,喝了一口道:“好酒!”
马辛思索道:“你说欧阳姑娘是不是对我也有点意思啊?可是我配不上她啊!”他挠了挠头道:“好头疼,我不过一介莽夫怎么配得上欧阳姑娘呢?你说我要不要把耳坠子还给她?”
“舍得吗?”朱离看了看手中的酒壶道:“我舍不得这酒啊!”
“对啊,你舍不得酒,我舍不得她。”马辛愁苦地道:“我不想就这么和她不再相见啊!可是我又真的不配。”
“那又如何?”也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力气变得弱小,朱离的手都在颤抖:“有的人一辈子不配喝酒,而有的人一辈子都喝不了酒,至少不配喝酒的人还有希望,还能浅浅品尝一口,而喝不了酒的人,永远都只能远远的看着。”
“对!”马辛紧紧握住了朱离的手,感激不尽地道:“谢谢你,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去努力的!”
朱离又喝了一口道:“好酒!”
“不过我很好奇。”马辛看着朱离手里的酒壶道:“这世上,真的有喝不了酒的人吗?”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 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却道天凉好个秋。
真正的痛苦不是哀嚎,也不是逢人就说一遍自己的痛苦,而是饮尽了天下所有的劣酒,咽喉都已经开始嘶哑,五脏都开始纠结在一起,心都好像被锥子钻透,然后仰天大喊一声——
“好酒!”
朱离的声音不算大,但也足以证明此酒不错,此天气凉爽,是个大好秋天。
“那你继续喝吧。”马辛摇了摇头道:“我走了。”说完,离开了。
冷静!一定要冷静!
朱离,你现在还不是该颓废的时候!
汪雨还在逍遥法外,害死苏广的人还没有找到,你怎么就能这样颓废下去?
仔细想一想,吴荻龙和方仲子的计划,以及自己的提议都已经开始运作了,或许汪雨的狐狸尾巴就要露出了,到那时,他也就该走了。
可是说实话,他又舍不得离开。
舍不得也要离开啊!锦衣卫已经追查到了这里,说不定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到时候,还会有人当他是兄弟吗?
或许避之尤恐不及。
有的痛苦,只有经历过,才能体会。
而朱离并不知道,在不远的地方,狂雷门并没有见到锦衣卫,连一个都没看到!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守坟人。
这一日,收拾好了尸体,守坟人坐在用两个破椅子支撑起的一块木板上,正在用温水泡脚。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劳动了一整天,然后泡个脚更舒服的事情了。
守坟人闭上了眼睛,用心体会着,心情也好了很多。
经常和死人打交道,即使不是死人,也变得麻木不仁了。
他的耳边有风刮过破洞的呼啸声,也有砂石摩挲大地的声音,在这一刻,他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早晨,那一个浑身粉色的女子身上。
他的心,又痛了。
不远处,传来了里长的脚步声,今天的他,格外奇怪,似乎畏惧着什么,语无伦次地道:“你、你最近可还好?”
“还不错。”守坟人淡淡地看向里长,那种眼神跟看死人没有区别:“你来的还很快啊。”
里长干笑两声道:“我这不是关心你嘛,所以来的早了一些。”
“我没说你。”守坟人把头又扭了回去道:“而是你身后的人。”
里长额头上瞬间落下来豆大的冷汗,而在他身后,却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