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之内,邓陵子通乘着阿牛的船,准备前往黔东,可是到了半路上,阿牛四处看了看,竟然把舟停了下来。
邓陵子通疑惑道:“船家,怎么停下了?”
“我记得那条土龙就在这里,你也来帮我搬一下。”阿牛道:“我一个人抬不动。”
邓陵子通顿时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肯带我来,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拿我当苦工了。”
“客官言重了。”阿牛惭愧一笑道:“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大不了这一趟我不收钱了。”
“也好,我就陪你看看,那土龙究竟是什么。”邓陵子通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好奇道:“若是诳骗我,不是龙,那就休怪我翻脸了。”
“怎么可能不是龙?”阿牛斩钉截铁道:“标标准准的大龙!客官随我一看便知。”
阿牛带着绳子,领邓陵子通来到了朱离他们和土龙恶斗的地方,只见那条土龙还在,竟然没有动物敢来吃它,所以皮肉都没有较大的损坏。
邓陵子通很吃惊,这是一种鳄,百姓俗称土龙,一般不过一丈左右,可没想到这一只竟然超过了两丈!称之为龙也未尝不可啊。
“你说的果然不错。”邓陵子通点头道:“这绝对算是一条土龙!”
阿牛从腰间把绳子拿了出来,缠在了土龙的腰间,使劲系上,然后拉着绳索的一头道:“客官帮一把,我可拉不动这个大块头。”
邓陵子通拽住绳子,两个人奋力把土龙拖拽到了岸边,阿牛把绳子挂到了船尾。
邓陵子通看了看土龙,又看了看阿牛的小船道:“这样不会让船沉下去吗?”
闻言,阿牛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只想着带土龙回去大赚一笔,可忘了这么大个家伙怎么可能用一艘船运走?
邓陵子通想了想道:“我看不如将这土龙切开,分成块运走。”
阿牛皱了皱眉道:“那这样就赚不到大钱了?”
“这是唯一的办法。”邓陵子通道:“要么你就看着它在这里烂掉。”
阿牛一狠心,从船尾掏出一把大砍刀,准备把土龙切成段。
邓陵子通拦住了他道:“别伤了它身上的皮,还是我来吧。”说着,接过砍刀,从土龙受伤的尾部开始,一点点把它的皮剥了下来,忙活到了下午,一整张鳄皮完美的展在地上。
阿牛赞叹道:“客官真是好手法,除了原来的伤口外,一点瑕疵都没有!”
“那是自然。”这一点邓陵子通还是和王沧海学的,对于某些药材独特的采集方法,这是王沧海的独门绝技。
邓陵子通把自己采集药材的小刀给了阿牛道:“你去修剪一下龙皮,我继续把土龙切成块。”
阿牛接过刀,开始仔细修剪,以便能赚个好价钱。
邓陵子通先把土龙的四肢切了下来,不得不说,这苗族砍刀还是很锋利的。
接下来就是鳄头和脊骨,可是当邓陵子通切到第七根脊骨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异响。
他把砍刀抽了出来,只见上面出现了个指头大小的豁口。
这可是百炼的钢刀,怎么会被一般骨头磕坏?难道说这土龙体内另有他物?
邓陵子通想到这里,把周围的骨肉剔除,就单留那一部分,然后到河边洗干净,发现这个脊骨中间长了一颗乳白色的圆珠!
“早就听闻水生一族最具灵性之物惯会吐纳天地精华凝结为珠,今日一见果然不错。”邓陵子通心中这般想着,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白玉道:“船家,我看上这块脊骨了,愿意以此物交换,可否行得?”
阿牛看了看脊骨,发现不过是白森森的一小块骨头,而那块玉晶莹剔透,看上去就很值钱,所以阿牛很愉快的答应了下来,甚至还生怕邓陵子通反悔,一把夺过了玉石道:“好,没问题。”
邓陵子通小心翼翼地用布把脊骨收了起来,然后放到了袖子里,继续分解鳄鱼。
快到黄昏,才完全处理好土龙的尸首,阿牛和邓陵子通装了一部分土龙的身躯继续前行,终于在太阳落山前离开了峡谷,两人进了凤凰城,找了一间客栈住下,第二天他们便分开,阿牛去卖土龙,邓陵子通则是准备出城,寻找狂雷门的下落。
不过在此之前,邓陵子通去了一间木器行,想给自己挑一个好的药箱子。
正在挑选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走了进来道:“老板,这里可有书箱卖?”
“当然有。”木器行老板亲自跑了过来道:“最近我们大师傅新打制了几口书箱,绝对结实耐用。”
“防不防虫子?”那人很是头痛道:“前几天下大雨,潮虫都生出来了,把我的书都咬烂许多,心痛死我了。”
“聂先生请放心。”老板拍了拍胸脯自信地道:“这个书箱上了十遍漆,绝不会生虫。”
“那就好。”聂双江道:“多少银两?”
“一般人,没有二十两银子那是拿不走的。”老板谄媚笑道:“可要是双江先生,只需十两即可。”
“多谢老板了。”聂双江淡淡一笑,刚准备付钱,却看见一个少年人走了过来,扔下一锭五十两的银子道:“这位先生书箱和我药箱的钱都在这里,老板你去取货吧。”
老板乐呵呵的接过了银子道:“好嘞!”然后跑去库房了。
聂双江很是疑惑的看着邓陵子通道:“敢问这位小兄弟是谁?为何替聂某付钱?”
邓陵子通指着自己道:“聂叔父,你不认识我了?再仔细看一看。”
聂双江揉了揉眼睛,惊疑地看向邓陵子通道:“请恕聂某老眼昏花,不认得在哪里见过小兄弟了。”
“我是子通啊!”邓陵子通雀跃道:“当年在五担山别业的那个小子通。”
“哦!”聂双江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你还经常到我府里来玩,没想到一转眼长这么大的,认不出来了。”
原来邓陵泽曾经在陕西经商,和聂双江正好住对门,两家经常来往,邓陵子通更是喜欢听聂双江讲课,但是后来聂双江升至左侍郎,入京当差,后来更是步步高升,两家人也再未曾见过。
“毕竟过去十几年了。”邓陵子通见到相熟的人,很兴奋的抓住了聂双江的肩膀道:“若非老板称呼叔父的名讳,我也认不得了,不过叔父不是尚书吗?怎么来凤凰城了?”
“唉!”聂双江长叹一声道:“说来话长,咱们去别处详谈。”
二人寻了一处酒肆,在角落坐定,聂豹这才说出了原委,原来咸宁候仇鸾恃宠骄横,擅自将宣府、大同等地的兵调到京城,使得边防吃紧,聂双江因此弹劾仇鸾,仇鸾自此嫉恨他,然后将他陷害入了诰狱,后来凤凰城城主秦东武仰慕他的文采,将他从诰狱里解救了出来。
“可恶!”邓陵子通听罢一气之下拍桌而起道:“简直是胡闹!”
“贤侄消消气。”聂双江拍了拍邓陵子通的肩膀道:“现如今奸臣当道,夏大学士都被害死了,我这算是不错的了。”
邓陵子通问道:“叔父所言夏大学生,莫非是武英殿大学士夏公谨?”
聂双江点头道:“不错,除此之外还有曾铣,另外一个谢兰说是被土匪所杀,我看就是严嵩所为。”
邓陵子通握紧了双拳,义愤填膺道:“这帮乱臣贼子,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现如今俺答入侵边疆,若是使我大明遭殃,他们又安有命在?真是一群白痴!”
“可惜有些人就是想不到这个显而易见的道理。”聂双江无奈的喝了一口酒,似是想沉醉在梦意当中,可惜风太冷,冷的让人清醒,清醒的让人窒息!
“不要说这些令人伤心的事了。”聂双江会心一笑道:“贤侄来凤凰城是为了什么,经商吗?”
“不是,我和家父闹翻了。”邓陵子通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他的希望不是我的希望,现在我就想当一个大夫。”
“哦。”聂双江也不好说什么,改口道:“若是有空,来我家做客,离此地不远,就在西城,我赁了一间房子。”
“等我得空一定前往拜访。”邓陵子通道:“我现在还有要事在身,恐怕无法抽身。”
“什么事这么紧急?”聂双江先前听他说当了大夫,猜测道:“莫非是去救人?”
“正是。”邓陵子通把先前如何遇到吴杉、吴樟二兄弟的事说了一遍道:“就是如此,我正要去打听狂雷门在哪里。”
“真是好巧!”聂双江抚掌大笑道:“我正好知道狂雷门在哪里。”
“当真?”邓陵子通欣喜道:“叔父请告诉侄儿,狂雷门在哪里?”
“就在黔东。”聂双江道:“我的徒弟也在那里,和狂雷门的门主一起对付翟义门,不过贤侄说这几个人带着吴樟去找他们的军师,事有蹊跷啊!”
“叔父的意思是说……”邓陵子通沉声道:“狂雷门有问题?”
“不错。”聂双江有些担忧道:“恐怕那里的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那就让我好好查一番吧!”邓陵子通举杯,一饮而尽,眼神坚定而又明亮:“在我眼皮子底下害人,这是对我的一种侮辱!叔父,侄儿先行拜别了。”
“凡事三思而后行,莫要打草惊蛇。”聂双江提供了一个极为诡异的猜测:“据我所看,此事或许与当年的旱灾有关!”
“旱灾?”邓陵子通瞬间想到了去湘西的那条荒路道:“莫非是七年前那一场?”
“不错。”聂双江十分肯定地道:“我曾经调取过那里的卷宗,发现在发生旱情之前,有许多人离奇失踪,至今仍然无人知其下落,和贤侄所言的情况,几乎吻合啊!”
邓陵子通相信聂双江说此话不会是空穴来风,莫非此事竟然真的这么诡异吗?
二人去木器行各自取了东西,告别之后,邓陵子通便一路前往黔东,准备去追查吴樟的事情。
走到半路,忽然想到:“如果黔东真的那么复杂,那我不能就这样前去,万一被别人认了出来,岂不是招灾吗?”
于是他准备装扮一下,改换面容再走,但接连换了几种都不是很满意。
蓦然,邓陵子通想到了那三张人皮面具,自从离了苏州,王沧海把自己的笔记都交给了他保管,以便学习,甚至人皮面具也交给了他。
那可是余星辰的至极之作,带上之后说不定就再也无人认得出来!
想到这里,邓陵子通取出了一张戴在脸上,只感觉脸上一片清凉,并无其他感受,对着溪水一看,他的面貌也没有改变。
邓陵子通心生疑惑,难不成这面具他带错了不成?
可就在此时,他的脸发生了惊人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