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总兵府上下结彩张灯,把一众地方都用红绸装饰,房檐也都挂上大红灯笼,一派喜气,欢声随处可闻,整个大同府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拜贺,奉上了喜帖与贺礼。
仇銮那两个心腹,时义、侯荣天还没亮就起来操办,站在门首,迎接各路人员,一刻也没有停歇过。
时义接过最后一家的名帖,收好,然后双手搓了搓脸,抱怨道:“这才不过半日功夫,笑的我脸都要僵硬了,真是吃力不讨好。”
“谁说不讨好了?”侯荣小声道:“我这边收来的贺礼不下万两银子,其中还有些珍奇异宝,咱们随手偷几个,揣在怀里,不是谁也不知道吗?”
“侯兄说笑了。”时义把厚厚一摞名帖一拍道:“一切物件这拜帖上可都是写的好好的,万一总兵大人查起来有了纰漏,我们两个都逃不过去。”
“这些礼单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总兵大人怎么可能全部看过?”侯荣笑道:“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时义被他说动了心思道:“不过还有一样事没有解决,咱们可拿不得这些东西。”
侯荣问道:“什么事?”
“仓库的那几个蛀虫们不好对付。”时义沉吟道:“他们可都是雁过拔毛的主,凡有物件必须仔细捋过一遍,然后偷取,很难说他们不会好好查看,然后反咬我们一口。”
“这还不简单。”侯荣道:“既然同是为了钱财,大家心照不宣,你拿一点我拿一点,大不了咱们多给他们一点东西,不好吗?”
时义同意了下来道:“好,就这么办。”
他们这边盗取贺礼不提,单说仇蒲英房中,花不语替她梳洗打扮,仔仔细细弄了两个时辰,把仇蒲英妆成仙子一般。
一帮老妈子和丫鬟在一旁都快惊掉了下巴,纷纷表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标致的人。
花不语掩嘴笑道:“若是让夏公子看见你这容貌,恐怕是能直接冲上来,将你活吃了。”
知道她是在拿自己取笑,仇蒲英脸上微红,扭捏道:“不语姐姐,我想问你一件事,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花不语又看了看她的妆容,生怕有瑕疵,顺口答道:“有什么事你都可以问我。”
“就是……”仇蒲英摆弄着衣角,把一件好好的嫁衣折的出现了褶皱,然而那句话还是说不出口。
“到底什么事?能让你这样犹豫?”花不语好奇道:“大家都是好姐妹,有什么话是不能明说的?”
“实在羞人。”仇蒲英又思虑了半晌道:“我就是想问姐姐,做那事的时候,痛不痛?”
花不语“噗嗤”笑出声来,几个老妈子也颇觉好笑,只有那些未出阁的侍女,娇羞不胜,但也侧耳倾听,说不定那一天就能用上。
“别笑了!”仇蒲英恼羞成怒,一跺脚道:“再笑我就不高兴了!”
“好好,大家都别笑了。”花不语向下压了压手道:“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随意取笑呢?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年月,若无此种事,我们何以延续呢?就连《白虎通》不也为此事单立一卷吗?”
得到了花不语的认可,还有古籍作证,仇蒲英胆子也大起来,义正辞严地道:“就是,大家都是要做的,谁好取笑谁?”
花不语放下象牙梳,正襟危坐道:“你的这个问题其实有很多种解答,不能一概而论。”
仇蒲英不解道:“这是为何?”
花不语很认真地道:“这就要看你的夫君了,若是你夫君厉害,当然会很痛,若是不厉害自然也就不痛,甚至连感觉也没有。”
仇蒲英不知道夏真卿算不算厉害,不过他的武功如此高强,其人应当也很厉害,于是有些担忧道:“要是痛的太厉害,该怎么办。”
“好了好了,不用担心。”花不语笑道:“不会很痛的,忍一会就过去了,以后都会很舒服。”
仇蒲英松了一口气,不过想到花不语一直在调笑自己,心里不太平衡,于是也拿她取笑了一下道:“不知道姐姐与姐夫,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
闻听此言,花不语犹疑了一下,而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了敲门的声音,还有项世杰不耐烦的呼唤道:“石非鱼那边出事了,咱们要快些离开。”
花不语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笑容也变得僵硬,起身向仇蒲英告辞道:“真是对不住了,参加不了你和夏公子的婚礼。”
仇蒲英笑道:“没关系,做事要紧,不要耽误了行程。”
花不语急忙出了门,看见项世杰立刻低下头,乖乖出了房门,向马车走去。
项世杰很是抱歉的道:“实在是脱不开身,不过贺礼已经送上。”
“无所谓的。”仇蒲英道:“大家朋友一场,不必如此客气。”
项世杰微微颌首,也离开了。
仇蒲英总觉得他们夫妻二人有事,不过那是别人的家务事,她也不好多过问,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自己梳妆得漂漂亮亮的,坐在婚房里,等夏真卿来。
由于时间太过于仓促,没有在大客栈订好,婚宴只能在总兵府内设立。
一个大厅已经坐满了人,无奈,只能在院子当中临时搭起竹棚子,又摆上几大桌子酒菜,容纳来贺喜的人。
仇銮带着夏真卿游走在这些富豪客卿当中,把他当做亲儿子一样的介绍给了他们道:“这位便是小婿,以后大家见了他还请多多照顾,就当是给老夫一个面子,如何?”
在座的谁不知道仇銮的势力?哪敢不从?纷纷起身给夏真卿敬酒客套,并且认好了他的模样,生怕以后见到了不认识,得罪于他。
这几十桌,上百号人,每一个都给夏真卿敬酒,夏真卿就算是有天大的酒量也应承不下,到最后满脸通红,醉醺醺地,站也站不稳了。
此时也已经到了黄昏,大家也都喝得酩酊大醉,准备离去,也就没有了夏真卿的事情,夏真卿就准备回屋休息。
仇銮多了一个心眼,这一圈下来都是让夏真卿喝酒,而他自己并没有喝多少,所以没有醉。
他搀扶着夏真卿皱眉道:“贤侄啊,你这样浑身酒气,怎么能入我女儿婚房呢?这可是你们的大喜日子,一辈子也就一回,不能出现差池。”
夏真卿头脑混沌地道:“岳丈大人有什么好办法?”
“我书房内有解酒丹。”
仇銮扶着他到了书房内,将他放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夏真卿随即倒伏在书桌上面,口中梦呓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然后向左面的书架走去,他的目标可不是什么解酒丹,而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仇銮知道夏真卿武功高强,即使在他酒醉之时,也不敢正面杀他,绕到其背后,亮出雪白的匕首,一刀就冲他脊背砍了下去!
酒宴之上,宿醉的几个人猛然惊醒,在一边打瞌睡的家僮从梦中悚然睁眼,不明所以的惊惧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有这么惨的叫声?”
时义侯荣心知这是得手了,连忙上来解释道:“各位不要惊慌,只不过是个下人犯错了事,受到惩罚而已。”
大家听了这话也都释然,不再管了,该吃吃,该喝喝,该聊天的该聊天。
而侯荣心生一计,对时义道:“我今天海鲜吃多了,有些闹肚子,这边你先替我看着,我去去就回。”
时义见人走的差不多,也没有什么事了,就点头答应道:“快去快回,别耽误事情。”
侯荣急匆匆跑去茅房,可是到了茅房,他又从后门绕了回来,然后走到仇蒲英房里,吹熄了龙凤红烛。
仇蒲英以为是夏真卿回来了,轻声道:“卿,你回来了。”
侯荣没有开口,而是直接将仇蒲英按倒在了床上,解开她的衣带,将一双激动到颤抖的手轻轻抚摸她光滑细腻的肌肤。
或许是习武的原因,仇蒲英的肌肉更具有弹性,只是摸上去就让人心神激荡,欲罢不能。
“卿,你……”闻见重重的酒气,仇蒲英还以为夏真卿喝醉了,所以才这样,心想也好,这样也少了一些新婚的尴尬。
闲话少叙,一夜旖旎过后,仇蒲英带着三分羞涩,十分幸福,望向犹在沉睡的枕边人,顿时如五雷灌顶,心若死灰!
察觉到动静,侯荣苏醒过来,看见仇蒲英惊讶地面容,知道她一时间还不能接受,好言相劝道:“大小姐不要慌张,这其实也是我不得已而为之的,大人准备杀了夏真卿,要是让别人知道大小姐您出嫁当天就死了夫婿,那岂不是要惹天下人痴笑?所以我就……咔咔……”
突如其来的一击让侯荣防不胜防,他怎么也想不到,仇蒲英竟然出手如此狠辣,五指直接抽出了他的咽喉!鲜血从床上洒在地上,直接绵延到了屋外!
准备过来服侍新人的丫鬟见到这一幕,吓得连手中铜盆都丢下了,正准备叫人,屋里的仇蒲英叫住了她道:“给我站住。”
侍女颤抖着回过身道:“小姐有何吩咐?”
“给我打一盆热水,我要洗澡。”仇蒲英强压心头之怒,冷的摄人,冷的不带人间情感:“我现在身上,脏死了!”
宴会的余息还在,空气中独特的酒香和饭菜的香味还未散去,大红灯笼和红绸依然没有改变,唯一改变的,只有人。
仇銮现在是心情大好,刚刚他把信寄到京城,等到陆柄严嵩他们看了,一定大喜,然后给自己升官,而且他还除掉了夏真卿这个大患,做事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以前他可是害怕夏真卿知道了夏言真正的死因,来找他报仇。
正喜滋滋地等待京城回复,可没想到,房门被直接推开,仇蒲英一脸怒容地质问道:“父亲,真卿他死了是吗?”
仇銮无奈地一叹道:“女儿你也不要伤心,这人总有一死,不过是早晚而已。”
仇蒲英没有再多说什么,又退了回去。
仇銮还以为她想清楚了,不准备闹,可是接下来时义告诉他的消息,让他魂飞魄散!
时义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跌倒在地,哭丧着道:“老爷不好了,小姐她,自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