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辛忽然特别佩服朱离道:“你也真是头一份了,救了人,还要送他见官。”
朱离无奈地道:“这可不能算在我头上,他确实犯了法,就应该受到应有的处罚,不重也不轻,刚刚好就行。”
马辛四下打量了一下,发现人群渐渐散去,都各自忙自己的事去了,于是道:“看来也不会有人再来捣乱了,咱们走吧。”
朱离点了点头,骑上马,向镇子外走去,马辛随之而去。
谁知刚出了镇子,迎面就遇上一个蒙面强盗,操着含糊的语调,说着浑话,阻挠了他们的去路。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这过,留下买路财!”强盗蛮横无理地道:“敢说一个不字,一刀一个,管杀不管埋!”
“好强势的人物。”马辛装作一副很害怕的样子道:“不知道谁家裤裆开了,露出你这一位,还嚷着要收过路费,真是吓煞爷爷!”
“哈哈,别狂!”强盗冷笑一声道:“你是不知道俺的名声和靠山,一旦知道了,定叫你做那长坂坡落马之鬼!”
“可笑可笑,一介强盗竟然如此张扬,还口口声声要让人落马去死,当真是可笑,清平世界有你,真是污了人眼!”马辛狂笑道:“若你是随便说大话坑蒙拐骗,杀了你何妨?若你是祸国殃民的阉贼,杀了你又怎样?”
朱离淡然一笑道:“你不是说一刀一个吗?你的刀呢?为何不拿出来让我们看看。”
强盗没有把他们当做一回事道:“要想见我的刀,你们还不够格,先接我一掌再说吧!”
一挥手平淡无奇,似乎没有力气一样,马辛也没有在意,想要去接这一掌,顺便打发强盗去了。
可是朱离看出此招的另外能力,不敢大意,推开马辛,自己运足了力气,接了这一掌。
初时还没有问题,不过刹那,朱离顿觉五脏好像掉了个个一样,说不出的难受,脸上也泛起不自然的潮红,至于双手则变得苍白冰冷。
强盗收了招,嘉许道:“你的武功不错!”
“过奖了!”朱离暗运一口真气,稳住五脏六腑道:“你的武功也很不错!”
强盗狡猾地笑道:“你知道我下一句话要说什么吗?”
朱离有些诧异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要说什么。”
“那我就告诉你吧。”强盗将左手往空中一抛,一个钱袋子落在手中,洋洋得意地道:“你的钱归我了!”说罢,一路小跑着走了。
朱离一模腰,心头一惊,催马便追道:“小贼哪里跑!把银子还给我!”
马辛啧啧而叹道:“本来还以为是个强盗,没想到竟然是小偷,真是人心难测啊!”说罢,也急急追去。
追出了七八十丈,马辛额头直冒汗,心道这小偷也太厉害了吧,不仅能和四条腿的马比脚力,还丝毫不差,有这本事还当什么小偷,直接当送信的多好!
又过了一会,那强盗渐渐停步,朱离也略微勒马,待到彻底止步,朱离下马,向他走了过去。
马辛没有朱离那么好的性子,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充上前去,抓住强盗的衣领道:“小贼,快把银子拿出来,不然让你尝尝拳头的滋味!”
强盗用鼻子哼了一声,衣袖微振,巨大的力道撞开马辛,期间强盗连一个手指头都没有动过。
马辛当即摔倒在地,怵惕地看着强盗道:“你到底什么来路,武功这么高!”
“他可是救过窦盟主的人,当时和翟义门一战,扬名当时。”朱离笑着道:“孤鸿堂的九歌大侠。”
马辛拍拍屁股,站起身恭敬地施礼道:“原来是九歌大侠,早就听说大侠威名,只是无缘相见,没想到今日是这样的见面方式。”
九歌道:“请恕我先前的冒昧,实在是迫不得已。”
马辛摆了摆手道:“大侠如此说话,真是折煞在下了。”
九歌摘下面罩,转而对朱离道:“朱离你体内的毒怎么样了?”
“已经没有大碍了。”朱离活动了几下胳膊道:“邓陵子通的药很管用。”
“那就好。”九歌把银袋扔给朱离,脸上浮起几分喜悦道:“我有事找你帮忙。”
朱离问道:“什么事?”
九歌张望了一下道:“这里说话不方便,跟我来。”
朱离还想牵着马走,九歌道:“别牵马了,目标太大。”
朱离于是作罢。
在路上,马辛小声问朱离道:“你们两个真有默契,一眼就看出是他了。”
“一交手我就想起他的武功路数了,后来更加确定我和他认识。”朱离笑了笑道:“试问这世间有哪个小偷拿了别人的东西还告诉失主?很明显他是为了要引我离开才出的这么一招。”
走了不久,路也不远,只是一直在兜圈子,马辛都有些头大了道:“这还要转到什么时候?”
九歌道:“不远了,跟我再走几步就到了。”
马辛耐着性子又跟着走了下去,到了个山岊,就见到一棵杨树下,站着一个小姑娘,正翘首往这边看来。
芸儿见到几个影子如黄豆般从山上落下,就跳着脚,挥着双手,希望他们能看到。
其实在这地方相见早已经计划了,不需要芸儿这样,不过她也是太过于着急了。
到了树下,九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道:“令狐瑞想要谋求家主之位,联合了翟义门和泯生门,翟义门这一处联合我们先前已经击溃了,如今就只有泯生门了。泯生门虽然是这几日刚刚出现的势力,但它的范围之广,收纳人物之多丝毫不次于一些江湖上的大门派,更兼在朝廷上有人物扶持,实在不好对付,但就令狐家主的势力不一定能打得过他们联手,所以堂主去往各处聚合孤鸿堂的人,我就和芸儿在此地拖延令狐瑞等人,等候援军来到。”
朱离见过芸儿的画像,由此推断出令狐瑞已经开始大胆的四处找人,不至于避嫌了。
“罪恶一般是不敢堂而皇之的出现,然而当它出现的时候,就说明事情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朱离觉得此事倍感棘手,叹了一声道:“他们是不是几乎发现你们的行踪,并且识破你们的计划?”
“这里已经是唯一一处安全的地方了。”芸儿急的都快哭出来了道:“如果这里再被别人找到,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九歌见朱离有些不情愿,也不想勉强他,无奈地道:“你要是不同意,那就算了吧。”
“我可不是不愿意。”朱离抬起双臂,伸了个懒腰,瞬间精神了起来道:“我只是希望这一次的对手,能够聪明一点。”
马辛道:“这对手还不够聪明吗?我看我们连往哪里躲,都不知道了。”
“我们为什么要躲?直接出现不是更好?”朱离笑道:“而且出现的越震撼越好,最好是能让所有人震撼的动不了。”
所以芸儿抱着牌位就回到了令狐家族的宗祠里,眼睛哭的红肿,似乎真的是在伤心。
她确实很伤心,不过不是为了令狐擎汉,而是为了现在不明朗的形势。
在家族里,几乎任何人都有可能是眼线。
包括看管宗祠的,最德高望重的大长老。
九歌再三嘱咐她不要信任何人,她是真的往心里去了,以至于最后还失魂落魄地说了一声:“连你也不要信吗?”
话一说出口,芸儿就后悔了,想要收回去,却得到了九歌的回应。
“是的。”九歌几乎是咬着牙道:“连我也不要信。”
九歌是无法确定,自己在见到令狐知微的时候,能否控制住手中的剑。
大长老今年都已经八十七了,走路都不稳,手里的鸠杖从来都没有放下过。
除了需要以外,这根鸠杖还是朝廷给予的,这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全族只有他才有,这个独份的奖励,使得他身份又提升一些。
走了两步路,大长老又咳嗽起来,弓着背,听声音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庙门外的侍卫看得于心不忍,想要上去扶一把,大长老却用鸠杖狠狠地敲了三下地砖,声音嘶哑地道:“干什么干什么!一个个跑过来干什么!我还没有老到需要人搀扶的地步!都给我让开!”
不得已,那两个侍卫又站回去了。
大长老颤巍巍走到芸儿面前,用枯瘦的手在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她的眼泪。
这手帕虽然只是普通的粗布,但却洗的很干净,芸儿甚至能闻到上面太阳的香味。
“小娃娃别哭,哭的老人家我心里难受。”大长老心疼地道:“快随爷爷来,到祠堂里给你糖吃。”
芸儿从来都没有来过祠堂,因为祠堂里的都是一些老人,最小的都有50以上,这些人里面又没有她的亲人,这让她有什么理由过来呢?
可是今天和大长老一交往,却让她心里暖洋洋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芸儿怯生生地跟着大长老进了祠堂,看见祠堂里摆放的先人灵位,芸儿恭恭敬敬地跪下,拜了三拜。
大长老见她如此有礼貌,心上多添三分关爱,摸了摸雪白的胡子,道:“娃娃你来,是为何事啊?”
芸儿把令狐擎汉的灵牌拿出来道:“我家小姐路遇歹人,送了命,我是来告诉家主的。”
大长老忽然笑了出来,露出嘴里仅剩的一颗后槽牙道:“既然是来告诉家主的,为何要直接送到我这里?这不太符合规矩吧?”
芸儿顿时语塞,这那的说了半天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哈哈。”大长老又笑了几声,慈祥地道:“是因为擎汉的死讯由我说出来更具有信服度对吧?而你又认为我老人家老糊涂,容易被骗对不对?”
心思被看穿,芸儿不好意思地玩弄着衣角,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们的那点小心思我何尝不知道?”大长老坐到蒲团上,闭目养神地道:“别忘了,我也是从你们那个年岁活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