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丘怜阳带着汪焚刚刚步入黔东,迎面就碰见三匹骏马飞驰而过,闾丘怜阳感觉到当中一个人有些危险,右手不自觉的握住了背后长戈,拉着汪焚躲到了一间屋子的旁边,屏气凝神地看着马上的人。
只见他们交谈了一会,又走了,闾丘怜阳这才走了出来,继续前行。
汪焚跟过去笑道:“看你紧张的样子,想必你在这里有很多仇人吧?”
“不算太多。”闾丘怜阳耸了耸肩道:“只不过一半而已。”
汪焚呆住了道:“你的意思是,这黔东一半的人都是你的仇人?”
“差不多吧。”闾丘怜阳想了想道:“应该是超过了一半。”
汪焚的眼睛眨了几下,然后询问道:“我可不可以逃跑?”
闾丘怜阳冷冷一笑道:“你说呢?”
汪焚有些害怕地道:“那你会不会保护我?”
闾丘怜阳不假思索地道:“不会。”
汪焚惊恐的抓住了头发道:“那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而且还是和你这个肯定会招来麻烦的人!我要离开!”
闾丘怜阳冷眼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一把拽住了他身后的衣服,将他提了起来。
汪焚挣扎着道:“救命啊!拐卖人口了啊!”
周围的人纷纷向他们这边看去,有的人都已经准备动手了。
“你也不看看你长得这样,武功还那么差,谁拐卖你!”闾丘怜阳见情形不妙,直接把汪焚扔在了地上道:“我不会管你了。”
“那就好!”汪焚连滚带爬的想走。
闾丘怜阳却淡淡地道:“我会告诉别人,你姓闾丘。”
这里正是黔东的地盘,闾丘怜阳在黔东仇人那么多,如果让别人知道了,那汪焚肯定会挨揍,而汪焚的武功又不是很高,不一定打得过他们啊!
于是闾丘怜阳又一脸苦瓜相的走了回来道:“你是大爷,我怕你行了吧。”
“走吧。”闾丘怜阳看了看天边的夕阳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哎呦!”汪焚忽然捂住肚子,叫苦不迭:“不妙,我肚子好像不太对劲,先去上个茅房,你等我一下。”
闾丘怜阳道:“快去快回。”
汪焚弯着腰向茅房跑去道:“知道了,马上回来。”
闾丘怜阳摇了摇头,转身坐到了一棵树下,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手帕上绣着一支红色的梅花。
红的就好像鲜血。
闾丘怜阳的眼睛里,流露出了痛苦,还有彷徨,就像是一个迷了路的人,在选定了一条路之后,却发现眼前是个悬崖。
他是该回去,还是跳下去?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一个好友说过的话:“卖炭翁把温暖给了别人,而自己,却从来舍不得用一块炭,享受片刻的温暖。”
有的人就是这样,把希望和爱带给所有人,而他自己却无法拥有希望和爱。
深渊太过去漆黑,漆黑到让人看不见一丝的光明。
或许并不是看不见,而是那里,从来就不曾有过光明。
闾丘怜阳把手帕轻轻叠好,又放回了胸口,仿佛只要如此,那个人就还在他心里。
汪焚并没有闹肚子,更没有去茅房,而是绕过茅房,跑到了一块空地上,自言自语地道:“我知道你一直跟着我们,别躲了,闾丘怜阳的师妹!”
“好眼力哦!”一道素影瞬间出现在汪焚面前。
汪焚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身着麻衣的村姑,而现在,却成了身穿留仙裙的仙子。
仅仅只是她身上披的一件蝉翼单衣,都足以让普通人家生活三个月。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汪焚有些不知所措。
她本来就很美,何况施了脂粉,选了最合适她的衣服呢?
她的身材本来就好,还偏偏用一条轻纱紧紧束住了腰身,几乎把汪焚的欲火都勾了出来。
但是相交于色,汪焚还是更喜欢自己的命。
虽然汪焚不知道她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但是自己肯定打不过她,关于这一点,汪焚很有自知之明。
“不是我发现的,而是他。”汪焚转移了目光道:“只不过他不让我说而已。”
她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听他的话?还来找我,难道就不怕死吗?”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但我看得出来,你对他的恨,是刻骨铭心的。”汪焚还是不敢看她,只是盯着自己脚下的一株小草道:“所以我希望你我能够联手,除掉他!”
她很奇怪的看着汪焚,像是看着一具会说话的尸体。
汪焚不知道她在看自己,还以为她在考虑,于是提出了详细的计划道:“我会在他的饮食里下药,而你就去杀了他,怎么样?”
她的眼神更奇怪了,像是看着两具会说话的尸体。
汪焚见她还不回话,大着胆子看向她道:“你觉得怎么样?”
她笑了,款款走来,抬起汪焚的下巴道:“你很有胆量,有胆量的男人,大部分都很有出息。”
汪焚脸唰得一下就红了,喃喃地道:“是、是吗……”
她又笑了,但却是冷笑,冷的让人坠入冰窟窿里:“但还有一部分有胆量的人,你猜,他们去了哪里?”
汪焚身上某样有些硬的东西,瞬间软了下来,惊慌地道:“去了哪里?”
“你没有必要知道。”她松开了手,退后几步,用手帕狠狠地擦了几下双手,然后厌恶的扔在了地上道:“按照你的计划行动,什么时辰动手?”
汪焚的目光被手帕所吸引,然后自卑的继续看着小草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功,到时候你听我摔杯子就好了。”
没听到回答,汪焚诧异的抬头一看,却发现她早已经不见了,只有地上的手帕,静静地随风摆动。
汪焚叹了一口气,在这清冷的夕阳下,显得更加凄凉:“不是我的,最好不要染指。”
然后他就任凭风吹走了手帕,而他自己,则回去了。
闾丘怜阳看着他道:“你这茅房上的,有些长啊!”
“水土不服。”汪焚面露痛苦之色道:“再加上这两天吃的又不好,几乎虚脱了!”
闾丘怜阳起身道:“赶紧走吧,不然就到不了客栈了。”
这二人直到夜里,才赶到客栈,汪焚刚刚进来,就占住一个座位道:“小二,给我来壶上好的三花酒,再来一盘葱爆羊肉,一盘清蒸鲈鱼,还有禾花鲤鱼来个几条,另外上个红烧狮子头!”
闾丘怜阳坐在他对面问道:“点这么多菜,你吃的完吗?”
“吃得完!”汪焚道:“给我来头猪我都能吃得下!”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闾丘怜阳叹道:“你自己就是个猪,还要吃猪。”
汪焚不管那些,一拍桌子道:“小二,快点上菜!大爷我等不及了!”
小二急匆匆把三花酒拿了上来道:“二位爷等着,厨房里正在做呢,马上来!”
“真慢!不等了!”汪焚不耐烦地起身道:“开间上房,把酒菜送到房间里就行了。”
闾丘怜阳苦笑道:“看上去,你不像是受制于人啊!”
小二带着汪焚去了客房,闾丘怜阳见此,也跟了上去,二人坐好,不一会的功夫,酒菜就送了上来。
汪焚招呼闾丘怜阳道:“尽情的吃,敞开了吃,不要客气。”
闾丘怜阳忽然想到一件事:“这些东西谁来付账?”
“当然是你喽!”汪焚把一大块羊肉塞到了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实尼八窝戴刀者哩的,布时尼斧掌,南倒沃府长?”
闾丘怜阳又苦笑了,举起杯子道:“我忽然觉得我很命苦,抓了一个人,竟然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他。”
“那你以后可要学聪明一点。”汪焚美滋滋地道:“不要再抓像我这样的人。”
闾丘怜阳摇了摇头,把酒一饮而尽,刚想去拿酒壶,却被汪焚一把夺了过去,然后喊道:“小二,拿个大碗来!”
小二很快就拿来了大碗,放在了汪焚面前道:“客官您慢用!”然后出去了。
汪焚把大碗倒满了酒道:“这些是我的。”
闾丘怜阳道:“那剩下的就是我的了。”
“不错。”汪焚刚想把酒壶递过去,摇了摇又拿了回来,将壶盖打开,把大碗里的酒又倒回去一些道:“你看我这人好不好,还想着给你多喝一些,你能摊上我这么一个朋友,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闾丘怜阳拿着酒壶,摇了摇头道:“你这种人,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那只能说明你见识短浅。”汪焚满不在意地道:“用别人的钱请别人,还要让别人记得他的慷慨,这种人其实并不少见。”
“可是再往酒里下毒,那就很少见了。”闾丘怜阳喝了一口酒,赞叹地道:“好毒!”
汪焚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脊背。
然后闾丘怜阳又喝了一口道:“不过比起我师妹的,还差得远。”
汪焚几乎要从椅子上滑落下来了。
这个时候,她从门外走了进来,然后转身关上门,慵懒的趴在闾丘怜阳身上,吃吃地笑道:“原来你有些聪明了,不会再把自己百毒不侵的事情随便说给别人听。”
闾丘怜阳看着她,淡淡地道:“我从来都没有说给别人。”
“可是你第一次见到我,就跟我说了这件事。”她眨了眨眼,嘟着嘴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闾丘怜阳苦涩地道:“因为你是我师妹啊!”
她不解地问道:“师妹算是一种很亲的关系吗?”
闾丘怜阳不假思索地道:“算!”
“既然算很亲的关系……”她瞬间从一只温顺的小猫咪变成了伤痕累累的恶虎,即可怕,又可怜:“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的父母,又为什么要玩弄我!”
闾丘怜阳依旧是淡然地道:“那个人用刀对不对?”
“对!”
“刀法怎么样?”
“天下无敌!”
“可惜。”闾丘怜阳摇了摇头道:“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
“我不会用刀。”闾丘怜阳看着她的眼睛,真挚地道:“我的刀法可以算是天下第一差劲。”
“那还真是好奇啊!”她眯着眼睛道:“那个人长得和你一样,出身也和你一样,就连你们背后的胎记都一模一样,而你竟然跟我说,他不是你!这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汪焚忽然插话道:“应该没有吧。”
她瞪了汪焚一样道:“把你的嘴给我闭上!”
汪焚畏畏缩缩的向后拉了一下椅子,然后再也不敢说话了。
“这件事情很复杂,复杂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闾丘怜阳闭上了眼睛,用左手揉了揉双眼,也不知是眼睛疲惫,还是借机擦去眼泪。
“那就不要说了。”她把闾丘怜阳的左手拉过来,放在自己柔软的胸膛上,眼神迷离地道:“你要想证明你不是他,那就让我仔细了解你一下!”
汪焚心道:“我是不是该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