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节
后面跟踪的各路人马,也只能分散开来,分批继续追踪上岸。天快要亮的时候,不放心的解元,大着胆子上了岳震他们留下的船,草草巡视一遍,确信船上已空无一人。
解元离船上岸,循着手下们留下的暗记打马飞奔。一路跟踪的船只也纷纷起锚,继续向临安方向驶去,那条大船孤零零的留在了小镇码头。
天光大亮,水面上的船只渐渐多起来,那条被所有人遗忘的船上突然出现了人影。两个身影中一个魁梧雄壮,一个婀娜健美,如果解元看着这一幕定会大呼上当,这两人正就是岳震夫妻。
夫妻俩从藏身之处钻出来,相视一笑,飞快的跑到船后解开小艇。岳震跳上小船接过妻子递来的大包袱,包袱里裹着双刀大弓和拓跋月的箭壶。
小艇破浪乘风而去,两支木浆在岳震手里上下翻飞,带起两团白茫茫的水雾,宛如小船装了两个大轮子滚滚向前。
“夫君,路还长着呢,悠着点使劲。”拓跋月看着对面挥汗如雨的丈夫,怜惜道:“水上寒气这么重,小心着凉。反正已经甩开那些跟屁虫,临安也不远了,晚到一日半日的也没太大分别。”
“呼···”岳震吐气收浆,小船凭着惯性依旧笔直前冲,他擦擦汗皱眉说:“虽然撇开了那些人,我估摸进城也不会太容易,免不了还要费一番周折,是该节省点力气。”
拓跋月点头拿过水囊递给丈夫,岳震拔开塞子狠狠灌了一口,却险些被呛到。“酒?月亮你装的是酒?”
“咯咯,小船上不能烤火,让你驱驱寒气。”拓跋月抿嘴一笑,转过身来和他并肩坐在一起后,握住了一支船桨。“来夫君,咱们一起划。刚刚看你划了一阵,发觉你操控木浆的角度有些不对,白白浪费了许多力气。你看,这样入水,再这样出水不是好很多吗?”
“哦?”岳震拿着水囊愣愣看着妻子手里的船桨钻进水面,冷不防一阵大力传来,一面使力的小船猛然转向,偏移后打起了转转。
这么厉害···岳震没有阻止妻子,看着她一下一下的划动,小船也就在原地一圈一圈的转着,整条船好似被施了魔法一般,轻飘飘的没了重量。
“噢,我明白了。”看了好一会,岳震才放下水囊拍着脑门恍然,他终于看明白,妻子是用灵活的手腕来控制船桨入水出水的角度,因为船桨的角度更加顺畅,所以能将水的阻力减少许多。
“哈哈哈,还是俺媳妇聪明,我也来试试。”
岳震笑着操起船桨,学着妻子的样子一下一下以桨拨水,哪知道看起来容易,能真正做到可不简单,他折腾了好一会才总算摸着了门道。
“好,就这样,夫君我来喊号子,咱们一起用力。一,入水,二,出水,咯咯,一二,入水出水,傻夫君你的力气比我大,用五分力就可以了。咯咯咯···真快···”在拓跋月银铃一般的笑声中,小船如疾箭一般在水面上飞驶,声势却不像岳震独自划动那样大,轻描淡写之间竟没有溅起很大的水花。
熟能生巧,巧妙其中往往又蕴含着最朴实的道理。配合越来越娴熟的夫妻两个,不知不觉便沉湎在船桨与水流之间,岳震想的是刀法,拓跋月很快想通了箭矢射出时,如何降低风速的干扰。
“哈哈哈···我终于明白了!明白为什么叫断流刀法,抽刀断水水更流,哈哈···”岳震仰天长笑,笑声里尽是酣畅淋漓。
小船穿行在大小船只之间,轻灵飞快,周遭船上的渔夫船娘们,看到这艘转眼即逝的小船无不嗔目结舌。
可是岳震夫妻两个却忘了一件最要命的事,他们太快了,快到已经超越前面曾经跟踪的大船,他俩不可避免的被人发现了。船上人们自然是一阵手忙脚乱的追赶,怎么可能追上?那些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变成一个小黑点,望水兴叹。
太尉府留守船上的人还算机灵,慌忙命令水手停船靠岸,于是岳震夫妻即将进京的消息就从陆地上,一站一站快马加鞭的向前传去。
中午时分,水面的船纷纷升起炊烟,岳震二人也停下来吃干粮。饭后休息片刻,夫妻俩将小船靠在一条大船边上,问过才知道,此地距离京城只剩下半日的路程,按照他们的速度,天黑前就可到达城北码头。
谢过热心的船家,夫妻继续赶路,却不料天有不测风云,刚刚走了不足一个时辰,水面上突然起雾,而且雾气越来越浓,视线愈来愈差,他们被迫放缓了速度。
岳震心急却也无可奈何,就和妻子商量,拓跋月也觉得今日怎么也赶不到了,不如到前面找个大集镇,上岸住一夜。
想想也只好如此,岳震点头同意,不过他还是决定再向前赶赶,反正京城周边的城镇数不胜数。也幸好由于视线不清,水面上的船只大都靠边慢行,更有谨慎的船家索性就停到岸边,河道上一下子空旷起来。
即便这样,岳震他俩也不敢像上午那般飞快了,不小心撞坏了小船又身处河心,麻烦就大了。小心翼翼的前行中间,天色渐渐昏暗,浓雾低垂的傍晚自然比平时黑得早些。
转过一道河湾,隐隐约约看到有亮光,估计是河岸边集镇的灯火,岳震皱眉停下来手里的船桨。“月亮,算了,咱们还是上岸投宿吧。”
拓跋月点头后,两人划船循着火光慢慢靠近,越往前走岳震越是奇怪,怎么火光好像不是在岸边,他心里不由得打了突兀,与妻子说出疑问,两人手上的动作也就更加慢了。小船静静的破开迷雾,点点火光愈来愈近。
“不好!那是船上的火把!”
岳震低沉开口之时,拓跋月也看出火光的源头,数十条大船一直排开横在水面,船上的一支支火炬跳跃燃烧着,远远看去仿佛一道火墙。夫妻俩心意相通,拓跋月接过丈夫的船桨慢慢划动,岳震走到船头抖开了大包袱。飞快的将双刀背上捆牢,他提着大弓和箭壶刚刚走到妻子面前,身后就响起了喊声。
“前面的小船听着!禁军水兵司奉命拦江检查过往船只,尔等慢慢上前接受检查!”
岳震不必回头去看,拓跋月就已经把所看到的迅速讲出来。“距离咱们大约五十丈,船与船的间隔应该有两丈,夫君冲不冲?”
“等等,再向前靠靠。”岳震低头对妻子道:“水上有人拦截,岸上肯定也有马队,还不如从这里冲过去!就听他们的慢慢靠近。估计船上有神臂弓,月亮你只管划船,我来负责挡箭。”
“夫君小心啊。”
“你也小心。”岳震点头回身抽出双刀,稍稍给身后的妻子闪开一点缝隙后,眯起眼睛盯着越来越近的船队。
四十丈···三十丈···光团中战船的轮廓渐渐清晰,二十丈,果然不出他所料,对面船头上站满了弓箭手,盔甲鲜明的箭手在火炬下蓄势待发,他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箭头上点点寒星。
“冲!”拓跋月一声低喝猛然发力,小船随之骤然加速,笔直的激射而去。
“混账停船!”
“开弓,放!”
战船上一阵嘈杂响起,小船转眼冲到船队前方,弓弦颤抖的声音也即刻此起彼伏。但是岳震他们的速度,实在出乎那些箭手的判断,第一轮箭雨自然全都射到了身后,如一阵疾雨砸在水面上,溅起一圈圈涟漪。
双方距离不过十丈的时候,岳震这才举起双刀,第二波的利箭也呼啸而来。在这种不远也不近,却令箭手很难办的距离之下,能够真正参与进攻的不过是正面的几艘船,侧方远处的箭手们还没有来得及瞄准,射击路线就已经被遮挡住了。
稀稀落落的几十支箭对于岳震来说,基本没有什么难度。最妙的是,拓跋月控制的行船路线相当诡异,竟然是直冲冲撞向一条战船。
高大如厦的战船当然不会怕他们冲撞,但是小船迅如奔雷的速度,让战船上的箭手根本来不及从平射转换成俯射,小船就已经冲到他们脚下。
就在那些军士以为紧接着会有一声巨响时,划船的拓跋月轻巧抖腕变速,小船微微一顿后蓦然偏移,擦着侧舷消失在大船的阴影里。岳震看得清楚,小船与大船的距离不过是两三寸,捏了一把汗的他,也不由暗暗佩服,若论手眼之间的配合,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像妻子这般精准。
两旁船上的军官也醒悟过来,嘈杂的咒骂和命令乱成一团,士兵们也乱哄哄的跑向船尾,有人射箭,有人砍断缆绳跳上小舟。
前方的威胁解除,岳震顿足越到妻子身后,那些箭手慌乱中射出的箭毫无准头,他挥刀格挡几下之后,小船就和大船错身而过,把封锁水面的船队甩到身后。
不过还是有动作快的,七八个军士驾着一艘小艇衔尾追上来,岳震看到船头上还有拿着神臂弓的箭手,不禁有些愤怒,眼睛里寒光闪过,他低吼一声道:“月亮慢一点,等我去将那些不知死活的家伙料理了!”
拓跋月手下一缓,船速放慢,此消彼长之间,后面的小艇追到一丈开外。岳震足蹬船板拔地而起,好似一只扑食的苍鹰凌空而去,抖手打飞射过来的几支箭,他也飞过了最高点开始下落,手中的双刀高高扬起。
唉,那些军人清晰而年轻的面孔,让他心中闪过一丝不忍,暴喝声中猛然变招,双刀狠狠的劈向水面。
轰隆!刀气激起两道巨大的水浪,水浪从两侧重重的拍在那艘小艇上,几个军士顿时立足不稳,他们喊叫着噼里啪啦纷纷落水的时候,岳震已借力倒飞而回,稳稳落在妻子的身后。
“饶你们一命!月亮,咱们走。”
他身后的拓跋月却奇怪的没有立刻划船,反而是丢开船桨站起来,与丈夫肩背相贴。“呵呵,夫君,你饶人家一命,人家未必愿意放过咱们,你看,今晚咱们夫妻两个要打一场硬仗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