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节
受伤的狼,嚎叫了整整一夜,天空慢慢亮起来,凄惨的叫声愈来愈无力。眼睛里爬满了红丝的岳震听出来,这头倒霉的野狼就快要断气了。
随着那个折磨了他们整晚的声音戛然而止,狼群呼应的嚎啸再一次响起。蜷缩在岳震怀里沉睡的拓跋月,好像已经习惯恼人的噪音,又或许是太困了,她只是厌恶的皱皱眉头,没有再睁开眼睛。
它死了···
悲怆,哀伤,愤怒的狼嚎冲击着岳震疲惫不堪的耳膜,也冲刷着他的的心房,一种难以名状复杂的情绪,弥漫在他心里。
整个晚上,惨厉的嘶嚎不绝于耳,而他的脑海里则反复的重现着一个画面。那就是他和红毛鬼纠缠在山林的时候,也曾被一支利箭贯穿大腿。再怎么聪明的野兽,也不可能拔出射入身体的利箭,更不可能在伤口上敷一把草药。亿万年的进化过程中,人类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所有生物的主宰,也成为了同一片天空下所有生物的恶梦。
仿佛能够看见,群狼围着伙伴冰冷的尸体仰天长啸。岳震失去了所有和它们战斗的欲望,他只是盼望太阳赶快升起来,好让他们赶快离开这个笼罩着绝望的地方。
阳光和每天一样,慢条斯理的一点点的铺洒在草原上,帐篷里的光线也已经很明亮了,可是被阿妹叫到羊群边上的岳震,心情却一下子灰暗到了极点。临产的母羊昨夜没有产下羊羔,而且可怜的母羊此刻正颤抖着卧在地上,根本不可能站起来行走。
岳震很不情愿,却也不能不接受这个现实,他们暂时无法离开,还要和死去了成员的狼群对峙在这里。
没办法离去,就得加强防守。岳震顾不得洗涮吃饭,便叫上两个女孩子对营地进行了彻底的改造。
吸取了昨晚顾此失彼的教训,他把立柱绑在了牛车上,以车子为中心搭建了一个超大的帐篷,将羊群,两匹马,还有驭牛统统的圈进了帐篷。堡垒落成,岳震又设置了一个外围报警系统。在帐篷的左右和后面埋下几根木杆,他用尽了所有的绳索,在木杆之间织成一张大网,再把牛马的颈铃摘下来挂在了网子上。
防御体系完成后,岳震回想着刀劈那个黑影时的情形,想来想去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如果和野狼近身缠斗,自己未必就能占到便宜,这些世代生活在草原上的凶兽,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灵活。假如真的出现狼群来犯的场面,像拓跋月那样远程攻击,还是最安全最稳妥的一个办法。
想到远程攻击,岳震当然就会想起来好久不玩的飞石。也就在河边取水的时候,他捡了满满一袋水边的卵石,个个都有鸡蛋大小。
岳震带着水和石子一路小心戒备着回来,两个女孩生火做饭的功夫,他又把帐篷左右和后面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确定哪些简易的网子一触即响,他才算是稍稍安心。
温暖的阳光下四周变得很安静,除了远处狼尸引来几只秃鹫起起落落,草原上其他的生物好像都消失了一样,寂静的让岳震他们有些心慌。狼群也并未如他们预料的那样,没有展开报复性的进攻。
只需专注正面的防守,岳震和拓跋月还轮换着先后睡了一觉。当岳震在阿妹的一阵欢呼声中惊醒时,已经是日落西边的黄昏。
母羊顺利的产下了一只小羊羔,他们三个亲眼目睹了孱弱的羔羊一点点站起来,又颤颤巍巍的吃奶,最后和它的母亲一起融入羊群。惊叹的欢笑冲淡了心头的阴影,他们就这样在迎来了羊群里的第一个新生命。
新鲜和欢笑过去,夜幕再次降临。布赤还沉浸在开心和兴奋之中,岳震和拓跋月的神情却是越来越凝重,他俩知道今夜可能有一场恶战等着他们。
捡来大量的枯枝干柴,岳震在帐篷前的空地上点起三堆篝火,明亮的火光随风轻舞,少年男女背靠着背静静的坐着,脚边摆着他们的武器。
帐篷里时不时传来阿妹欢快的笑声,那是小姑娘在逗弄着刚刚降生的羊羔。
“唉···”拓跋月一声低婉的叹息,轻声说:“一天的功夫,一头活生生的狼就变成了一堆白骨。同一天同一个地方,一只小羊平安的来到了这个世界。难道是羊就可以好好的活着,狼却该死不成?”
白天里,拓跋月几乎就没有怎么说话,岳震看在眼里心里很是担忧。现在她自己道出了心结,岳震却也和白天一样,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来宽慰她,只是苦笑了一声。
“呵呵···这就是人类残酷的一面吧。我们更愿意那些温顺不会伤害人的家畜,能够好好的活着任我们宰割烹食。有能力伤害到人的野兽,那肯定是要被人们屠之而后快的,甚至还要把毛皮剥下来炫耀一番。呵呵···就是这样毫无道理的残酷。”
少女软软的依在情郎的背上,仰起头来看着满天的星辰,眼神迷离怅然无语。
岳震微微的俯下身子,想让心爱的女孩更舒服一点,又柔声说道:“话说回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咱们总不能放任狼群啊,野兽终究是野兽,嗜血的兽性会让它们用锋利的牙齿撕碎一切。”
拓跋月翻了个身伏在了岳震的背上,用粉腮厮磨着情郎的脸庞。“听你这么说,我心里就好受多了。别说是恶狼,就算是有人想要伤害你和阿妹,我一样会毫不留情的射杀!”
侧过脸,四目相对,少女有些淡淡憔悴的眼眸近在咫尺,爱怜涌动的岳震轻吻着她,拓跋月温婉柔顺的回应着,刚刚有些微凉的嘴唇也慢慢的火热。
少年男女忘情的吻在草原的篝火旁,直到凄厉悠长的嚎叫再次响彻夜空。
“真讨厌!”脸蛋红扑扑的拓跋月,抚着岳震的肩头站起来,不禁跺脚嗔道:“真是讨厌死了!有胆子就放马过来真刀真枪干一场,只会这样深更半夜的鬼哭狼嚎,传说中的草原之王,难道就有这点本事?”
“呵呵···”岳震也站起来伸展着腰肢,摇头笑道:“可不能小瞧这些家伙,昨晚咱们只是用计谋小胜了一场,呵呵,野狼的招数多着呢,咱们还得小心应付。”
两人把篝火添旺,岳震又围着帐篷巡视了一圈。狼群还是像昨日那样,遥相呼应着嚎叫不止,始终不见有靠近的迹象。
事情并未按照预想的那样发展,他们精神抖擞准备迎接的战斗没有发生,狼群依旧是嚎叫到天光大亮,然后又销声匿迹。猜不透狼群意图的岳震隐隐感觉到了不妥,藏在迷雾中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
岳震想来想去,渐渐地理出了一些眉目,狼群最有可能是在等他们拆除营帐,等着他们的羊群牛车出发后,在半路上伏击。
种种证据让他愈发坚定了这个推断,他不禁暗自吸了一口凉气。羊群车马一旦上路,就变成了多个无法凝聚的被攻击目标。到时候群狼各各出击,势必会演变成一种首尾难顾,焦头烂额的局势。
这可怎么办呢?也不能总是耗在这儿不走呀?
他深知正在面临极为艰难的选择,一旦拆除帐篷拔营启程,他们就失去了唯一的屏障,直接将自己暴露在狼群的尖牙利爪之下。可是留在这也于事无补,群敌环视难免百密一疏不说,就算干等在此地,他们也没有援军。
“能不能留几日,找机会彻底消灭这个狼群?”拓跋月见他愁锁眉宇,提出了这么一个大胆的建议。
心中砰然一动,岳震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也就顺着思路动起了脑筋。
狼群之所以没有大举进犯,那是因为它们也有致命的弱点,它们的数量有限。如果能在对峙期间有效地杀伤它们,使它们无法形成令人头痛的多点进攻,应该是摆脱眼下这种困境的好法子。
于是人和狼群的战争和许多战争一样,岳震他们从战略防守转变成为主动进攻。
然而狡诈且行动迅捷的野狼,不是那么容易就被猎杀的,尽管岳震想尽了招数,但是收效甚微。唯一的好处是狼群也好像察觉了他的意图,不但远离了他们的营地,就连夜晚的嚎叫夜明显的减少了。
又这样僵持了几天,岳震和拓跋月出去活动的范围,虽然是越来越大,但也只能迫使着狼群的窥视离他们越来越远,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战果。
角色的转换和智慧的较量,很容易激发人的斗志,很少休息精疲力尽的岳震,面对毫无进展的战局不免动了肝火。
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他决定兵行险招,让狼群觉得有机可乘。
天将正午,足足睡了一上午又刚刚饱餐一顿的岳震,精神抖擞的赶着十几只羊,慢慢悠悠的走下扎营的小高地。留在帐篷前面的拓跋月紧张的看着他在远处绕圈子,紧握着大弓的掌心里汗津津的。
以营地为轴心兜圈子的岳震,异常的辛苦。一边要调动所有的听觉凝神戒备,一边还要及时的掌控羊群,既不能让它们过于分散,又不能远离营地。百忙之中还要眺望帐篷那边,他最担心的是狼群完全不理会自己这个诱饵,而去全力攻击拓跋月和阿妹她们。
碰一碰背在后背的腰刀,摸一摸悬在腰间的石袋,种种不经意间的一些小动作,都能看出他很紧张,很紧张。
仔细观察着周边的景物,岳震已经确定整整转了两圈,一直埋头的大公羊也不像刚才那样全神贯注的吃草了,要时不时的抬头四下张望一番。
风平草静,岳震甚至怀疑时不时自己身上的杀气太重了,又或许是那些狼太聪明,早已看穿了这个圈套,此刻正躲在远处嘲笑这个愚蠢的人呢。他不由得有些沮丧,暗想,再绕一圈还没有什么动静,也只能回去再想办法了。
嗯?!眼神和思绪稍稍有些失控的岳震,猛的一激灵,刚才路过的时候,应该没有那团好像枯木一样的···
狼!岳震和猛然抬头的大公羊,几乎是同时做出了反应。手里的石头飞出去的时候,三头棕黄色的草原狼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随着被飞石击中的那头狼一声惨嚎,没有任何先兆的攻击就开始了!
最前面的狼被迎头痛击,三头狼排成的‘品’字阵型也随之瓦解,拔刀冲上去的岳震又飞出了一粒石子,石子是砸向最远处的那头狼,而他纵身起跳劈砍另一头。被霸烈他的威势所迫,吐着红舌头扑上前的草原狼灵巧的拧腰转身,擦着他的刀尖闪躲而去。在这之前,远处的那一头也成功避开石子的攻击。
遭遇战的第一波一闪而过,最先受伤的狼拖着惨叫逃走,让岳震的敌手一下就减少了三分之一。可是他却如坠冰窖,遍体生寒。
三头,这里只出现了三头狼,按照拓跋月最初的判断,狼群现在应该还有七头,其余的那些一定是去了帐篷!
岳震这时候虽然是背对着帐篷那边,但是他很清楚,营地里的战斗已经开始。自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解决掉这两头!焦急和愤怒很轻易的就能让人抛弃理智,如果是用毁灭的决心来衡量,此时此刻的岳震,比这两头草原狼更像是野兽。
他的猜想不错,就在他飞石击狼的时候,四头狼从两个方向,扑上他们扎营的小高地。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让拓跋月事后想起来,都觉得有点不真实。
箭手本能的反应让她飞身上马也射出了第一箭,目标是冲在最前的那一头。那头草原狼正在以一个完美的姿势腾空而起,羽箭便呼啸而至,让拓跋月瞠目结舌的是,空中的巨狼做了一个近似于后空翻的动作,神奇的避开了羽箭,只不过它是脊背落地又滚下了小高地。
拓跋月愣神的功夫,后面的那头狼已经完成一次起落,再次猛蹬后腿扬起利爪,它的正前方是好像已经吓呆了的布赤。
“阿···”肝胆欲裂的拓跋月只叫出了半个音节,就真正的呆在了马背上。
站起来足以高过小姑娘的恶狼,准备以它很习惯的动作搭上猎物的肩头,在用锋利的牙齿去撕开猎物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