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城的居民这两天可提心吊胆。
一骑一骑的快马跑入城中,武林人士汇聚于此。以往的小城从未有最近这般热闹。胆大的居民还敢去酒馆喝口酒,胆小的连门都不敢出了。
远处又是三人乘在马上。显然,他们也是奔着石头城来的。
当先一骑上的乘客虎背熊腰,两条怒眉甚是宽大,仿佛盖住了额头。其后两骑上一位做书生打扮,骑马时还不忘扇扇子。另一骑上的乘客玉面纶巾,英气十足,一对大眼灵光闪动,生的是一副迷死女人的模样。
三人快骑入城,在城中寻得一家“清石人家”,便要去打尖。玉面乘客走到柜台,向掌柜道:“掌柜,我们要三间上房。”
这两天,城中能开心的也就做做生意的人了,这掌柜也算一个。
掌柜瞧瞧他,搓了搓手掌回道:“真对不住,这位大客官,咱们店里的上房都被人定了。”
玉面乘客道:“哦,那就给我三间下房吧。”
掌柜露出了蜡黄的牙齿笑了笑,其中还有颗门牙是金子:“哟,真对不住,大客官我们店里的下房也被人定完了,若是大爷你要,嘿嘿。”说着,掌柜的那银光必现的手掌已伸了出来。
这掌柜的意识很简单,坐门提价,要住房要多出银子。
那玉面乘客也不恼,对掌柜笑道:“那在下再去别处瞧瞧。”
三人正要走出客栈,有六名大汉以聚首过来。当先一人对着玉面乘客拱手道:“公子可是青城四侠的李观玉李大侠。”
玉面乘客微笑的一拱手,道:“区区在下,怎配得上大侠二字,在下正是李观玉。还敢问阁下的名号。”
大汉听闻这人正是青城四侠的李观玉,喜不自胜。说道:“在下田海,湘南谷子门门下。”田海指了指身旁五人,道:“这五位都是在下师弟,此番来石头城,是替门主送贺礼。”说着,田海瞧了瞧三人,只见那位虎背熊腰的大汉身上背了一个大包袱。
李观玉给田海几人引荐,先指那虎背熊腰的大汉道:“这位是我们的大师兄,钱堂。”又指了指书生道:“这位便是我的二师兄,方仪礼。”
谷子门六人大惊道:“原来一位是玄铁剑钱大侠,一位是纸扇书生方大侠,我等有眼不识泰山,未认出两位大侠来,大侠莫怪,莫怪。”
“不怪,不怪,我和大师兄本没有师弟名气大。”方仪礼扇着扇子道。天气早已入秋,但方仪礼的扇子从不离手,就是严冬之时也是要扇上一扇的。
田海道:“方才听到三位大侠与掌柜的交谈,不过这城小的紧,别的酒家也没有客房了。我兄弟六人有三间房,三位大侠不嫌弃我兄弟三人空出一间房给三位大侠。”
三人一考虑,也只有答应了下来。本想给田海房租钱,哪知这田海太过客气,硬是不收,连吃饭喝茶都要请着。三人心里自也是明白,谷子门在湘南也是小门小派,在江湖中也是身不由己随风飘摇,若能有机会结实到青城弟子,那是多了一大靠山。日后出门也可以将此挂在嘴边,威风威风,故而小门派的江湖人士总喜欢巴结名门子弟。
有江湖人士的地方,少不了的就是打架和酒了。这不,客栈旁的酒馆里有两伙人正吵了起来,双方箭在弦上,就等开弓。
田海六人与青城三侠正坐在角落饮酒,幸好他们三人是坐在角落的,还可以坐在位子上,本坐在中间喝酒的几人现在只得退到门口。
两伙人,不,大概说是八个人对上了两人。
被围在中间的两人,青城三侠都认识,是“飞檐走壁梁启翁”的两位得意弟子,梁启翁以轻功见长,曾在江湖七名高手的追击下全身而退。
梁启翁被追击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人武功虽高,却总改不掉幼时偷鸡摸狗的习惯,遇着有钱人总喜欢玩上妙手空空的把戏。
但这人从不做伤天害理的勾当,故而江湖中的小辈提起梁启翁,会尊上一声“梁老”。
被围的两人分别叫张小四与庞飞,两人非但学会了梁启翁的武功,偷鸡摸狗的本事也是学的一点不差,但两人总喜欢劫富济贫,故而在江湖之中也是小有名气。
张小四笑嘻嘻的说道:“好笑,好笑,王麻子的狗腿子也这么目中无人。”
那八人中当头一人喝道:“张小四,你这小偷小盗,敢辱我总镖头,今日你若是不将那货交出,你也休想走出这酒楼了。”
张小四似被吓到了,脸露惊惶,手在兜里摸了一摸,将手伸到那人身前道:“好,今日你们人多,我便将这绝世珍珠给了你罢。”说完将手掌摊开。
众人被张小四这么一说,不由自主往他手上瞧去。
手掌摊开,空空如也。
对头那人正要发作,哪知张小四与庞飞两人抢先一步。两人四掌齐出,“砰砰”四声,四人竟直接被打倒,另外四人反应过来,围攻而上,与张小四、庞飞形成对等之势。
六人有攻有守,打得有来有回。酒楼之中不时传出叫好声。
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两人逐渐被压了下来,先前还能攻上几招,此时已是有守无攻,另外四人也封锁住两人的路径,更是逃跑不得。
若是再打上一会,两人难免要被擒住。
忽然,楼外传来一声大笑。这笑声不大,但就如同在众人耳畔大笑一般清晰。可见来人功力精湛。
李观玉抿了一口茶问向一旁的方仪礼:“师兄你看来人是谁?”
方仪礼将扇子一收,正声说道:“梁启翁来了。”
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走上酒楼。他身材矮小,面目光泽,气象红润,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一脸笑眯眯。给人一种好老头的感觉。
张小四大叫一声:“师傅。”
李观玉心想“果然没错,这老头就是梁启翁。”
梁启翁笑了笑,突然双手一扬,脚步一起,不知怎的就将外围四人全部点住。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青城三人看清了梁启翁的步伐,内心不禁赞道:“好轻功。”
另四人看到不禁倒退几步,张小四与庞飞乘机躲到了梁启翁身后,并在梁启翁耳畔低语了几句。
梁启翁满含笑意的点了点头,大声说道:“原来你们几人是王麻子的手下,难怪要对我徒弟下手。不过那颗珍珠早已易主,你们想在我的徒儿身上找到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就在这时,青城三人一旁桌上有两人突的拔剑而起,吼道:“找不到货,就偿命。”
两人提剑而上,与刚才几人打法完全不同,原本几人只是想生擒张小四他们。而这两人完全是奔着梁启翁性命去的。
梁启翁看清两人步伐,知道练家子来了,也不敢大意,从腰间抽出一把细剑。
江湖轻功好手,常不备兵器,随身的便是暗器。但梁启翁却喜欢用剑。
那两人剑法路数完全不同,一人抬手便是招“清风拂面”,另一人使得是“梅上枝头”。两人剑法犀利,且浑然天成,与刚才几人的颇打分别巨大。
梁启翁在剑上的功夫也有三十多年,以一敌二还是得心应手,一边拆解着招数,一边说道:“老头子从未得罪华山、寒春二派,两位有何缘由向我出手?”
那两人剑法虽精,但毕竟年纪较轻,功力还未到家,气不敢散,竟是答不上话来。
这两位年轻人未答,反倒是他们同桌一人冷声道:“他两人的父亲乃是宋何当,他此镖被你门人所截,无面见我,自尽而亡。你是他们的杀父仇人,你说他们不招呼你招呼谁。”
梁启翁瞥眼一瞧,只见说话之人方脸大眼,一脸小麻子,嘿嘿冷笑道:“王麻子,你是在等我么?”
青城三人一惊,心中均道,“这王麻子刚被张小四一骂也不露面,原是要等着梁启翁这条大鱼上钩。”
王麻子抽出腰间大刀,提刀砍向梁启翁,“今日我便要为江湖除去一大祸害。”
梁启翁仍是嘿嘿冷笑,一剑探出,拦住王麻子。他虽以一敌三,但也不见落入下风,只见每一招都使得刚劲有力,反观这边,两位年轻弟子剑锋已毫无刚劲,显是气力已尽。
又拆得几十招,梁启翁突然刺向使华山剑法之人,此招奇快无比,王麻子顾不上接上下一招便横式救援。哪知梁启翁这一招乃是故意诱王麻子上当,收剑变招,身子一转,一脚踢到王麻子胸口。
这一脚用出了十成功力,王麻子虽功力不弱,但也扑通跌倒在地,只觉天旋地转,气血上涌,再也爬不起来。
华山、寒春弟子两人大叫一声:“世伯”。护到王麻子身前。
此时,胜负已分。梁启翁狞笑道:“王麻子,是你先要我的命,可别怪我。”提剑又上,以华山、寒春弟子两人的功夫哪里挡得住,但此刻为了王麻子也豁出了性命。
梁启翁不想得罪华山、寒春两派,陡然间竟是被逼的上不去半分。又拆了约莫三十招,梁启翁怒由心烧,大喝道:“小辈,你们可别怪我。”
左掌挡开一人,右手提剑刺出,直奔另一人胸膛。
酒楼众人有的叫好,有的惊呼,也有的在暗自估量,但无一人能出手相助。片刻之间,那华山派弟子便要血溅当场。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长剑突地伸到华山弟子胸前,挑开了梁启翁的剑。
此剑甚长,不仅长,还很宽。
梁启翁这一剑使出了全力,没想到被人如此轻易的化解了,心里一惊,回头一看。只见持剑之人身材高大,但面无表情,脸庞干瘦,犹如僵尸一般。
只听这人沉声说道:“明日便是师傅大寿之日,几位若不是来祝寿的,那还请回。”
梁启翁本欲发作,但瞧见这人面目,心下虚了一半。低声道:“秦大侠,我本是为韩老祝寿前来,哪知这几人半路截杀我。”他话语一顿,低下头,又道:“截人红货原是我不对,但他们偏偏挑在这时候来找我,岂不是不给韩老和大侠面子吗。”
梁启翁这话说得圆润,虽认了错,但这话说的仿佛全是王麻子等人不给面子,将事都推脱到王麻子等人身上。
田海瞧着,不禁低声问向一旁的青城三人:“还请问三位大侠,此人是谁。这武功高强的老头要这般给面子。”
李观玉与方仪礼本要作答,没想到一直沉默不语的钱堂却抢先开口说道:“秦冷。”
秦冷,在如今的武林中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以一人之力,横扫整个长河帮而得名。曾与邪道天诛教教主“厉诛”力战一天一夜,最后惜败于其剑下。厉诛却敬佩秦冷,不忍杀他,战后金盆洗手,去到关外。
秦冷之名在江湖上可谓是如雷贯耳。田海虽未见其人,但听闻其名,仍是不住敬仰。
秦冷人如其名,脸上毫无表情,只冷冷道:“是非曲直,自有公道,但打家劫舍之人,山庄不欢迎,还请回。”
梁启翁碰了一鼻子灰,却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盒东西来,塞到秦冷手中。一边笑一遍道:“在下还有要事于身,这长白山人参还请韩老收下,在下这就别过。”说完也不招呼自己的两位徒弟,转身便走。
秦冷也不瞧他,将这盒人参给到那华山派弟子手上“华山掌门已在我庄住下。若是还有人惹是生非,那便是与我过不去。”
说完,秦冷对众人一抱拳,便闪出楼上。
众人没一个瞧清楚他是怎么来的,也没有人瞧清楚他是怎么走的。但众人心里都明白,此人轻功之高,远非梁启翁所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