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了下来,大海不再美丽,而是变得诡谲可怕。天上浮云飞动,怕是又有一场风雨到来。黑黝黝的海面上,有一条渔船孤零零飘着,也许,那里可以容身。搞传销的妹妹悄悄就消失了,就在这个美景如画的渔村。她要等到妹妹出现,坚决把她拉回老家,拉回到父母身边。
谢川娜大着胆子,涉水爬上了渔船,渔船里空空的没有一个船员,谢川娜躲进了船舱底部的最里面,她觉得那里最安全。又累又饿的谢川娜,坐在舱底的一捆麻绳上,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突然一阵压低的吵闹声那谢川娜惊醒,她看到船舱门外有很暗的灯光闪动,接着一个粗狂的声音说道:“挨个走进船舱,不许留在外面,不许大声说话,不许交谈,不许相互打听,不经允许不许走出船舱,不许抽烟。谁干违反,别怪老子不客气,扔下海里喂鱼。”
紧跟着就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有人跌倒的声音,船舱的门被拉开,从外面透进了一些光亮,谢川娜正好在阴影里。一些人排着队沉默着走进来,挨着舱壁摸索着慢慢坐下。不时有人轻叫一声,大概是被踩了脚,也有人被绊倒,惹得一些人低声埋怨。已经习惯了黑暗的谢川娜发现,这些人都是些四十岁以下的青年人,男女都有,只背着一个小挎包,显得兴奋而紧张。
谢川娜第一感觉就是坏了,自己好像进了黑窝。她本能的捂住自己的嘴没有惊叫出声。这个时候被人发现船舱里突然多出一个人,显然这个人就是个卧底,会被直接灭杀,毫不留情。
很快就有人摸索到了她这边,挨着她挤坐下来。当船舱的中间都坐满了人,再进来就要站着了,有一个头伸进来看了一下,把舱门“哐当”一下关死,船舱里马上陷入一片黑暗。
又过了一会儿,船舱外面的脚步声消失,最后一个舱门被用力关上。又等了很长很长时间,突然渔船震动了一下,接着马达声响起,舱外海浪拍打的声音更急,渔船开始航行了。
谢川娜一直沉默着,和所有进入船舱的人一样。从刚一开始谢川娜就感到,自己似乎惹上了大麻烦。她很理智的没有声张,在小渔村的经历告诉她,这里面绝不简单,轻易表态很可能让自己陷入绝境。这两年的记者生涯告诉她,沉着冷静,耐心等待,才有可能寻找到解脱的办法。一旦被船上的组织者发现她的存在,她很有可能在饱受凌辱之后,被扔到海里喂鱼。这些蛇头为了自己的利益和安全,任何事情都敢做。
“我是从贵州来的,你是哪里的?”谢川娜身旁的年轻男子,耐不住寂寞,靠在谢川娜肩头,小声问道。
“我是四川来的。”谢川娜头靠近了一点,小声回答,她也想多了解点情况。
“船上好像有几个四川的,不在这个船舱。好像还有广西和云南的,全国各地的都有。”小伙子说话语速很快,想用谈话掩饰自己的紧张不安。
“我是一个人,半路上插进来的,具体情况什么也不知道。”谢川娜很信赖地向小伙子紧靠一点,那距离颇有点暧昧,而且手也抱住了小伙子的胳膊。在这种情况下,能争取一个同盟便多了一分逃脱的保证。
虽然黑暗里什么也看不到,但是谢川娜的行为显然让小伙子领会到点什么,他心跳有点加速,脸上有点发热,另一只手悄悄握住了谢川娜的手,止不住有点微微发抖,却在没有进一步的小动作。谢川娜立刻明白,这是一个很腼腆的原装小伙子,还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女性。
这绝对是个可以争取的对象,一定要把他抓住,关键时候说不定真会挺身而出保护自己。谢川娜想到这里,任由小伙子握着自己的手,自己同时也放心的依赖在小伙子的肩头,就像情人的依偎。
“我也不知道多少,是同乡介绍我去的。我们家很穷,全家努力才凑了五万交给了他们,他们保证送我到英国。我的老乡已经给我联系好了工作,就是在一个大庄园里种葡萄,十年的时间,一百万的收入。我们一家人辛苦一年最多也就收入一万,我爸妈要看病的话,就一分钱也没有了。”小伙子说着,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谢川娜捏了捏小伙子的胳膊,表示理解。谢川娜感觉船身的颠簸有点大,不知是加速了还是遇到了问题,有点摇摆。
“我和你一样,也是想出去挣钱给家里还债。一路上我们相互照应,你说呢?”谢川娜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样当然好了,不知道办得到不。这只渔船只是把我们送到公海,还有更的大客轮接我们,到时候又变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小伙子叹息着,丝毫没有英雄救美的万丈豪情。
“也许吧,我们能争取一下。”谢川娜不死心的鼓励道。
“好吧,你就装作不认识我,他们不让老乡聚在一起,都是分拆开了。”小伙子小心提醒了一下。
“为什么,怕我们闹事吗?”谢川娜不是不明白,带着点故意挑事的一丝。
“大概吧,其实我们这些人一心想出去,都交了那么多钱,还闹什么事啊。”
谢川娜不再说话了,她知道再说多了,也许会适得其反。这些人是铁了心的偷渡者,不是被拐卖的人口。谢川娜自己心里清楚,这个青年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在现在这个年代里,出国打工还需要偷渡吗?所谓的偷渡者,大概都是些不敢****出国的人吧。在这样的人群中,自己安全脱身的希望微乎其微,能够不被发现而抵达大船,也许会被偷渡到异国他乡,开始一段奇异的冒险旅行,也许会是一场死亡之旅,没有回程的车票。
一般情况下,渔船的速度并不快,依据小伙子的说法,他们要被送到公海换上大船。在这里距离公海是很远的,这段航行的时间一定不会短。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或许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谢川娜决定继续忍耐,等待事情有所转变。
一船舱人都静悄悄的,似乎睡着了。有人真的打起了轻轻的鼾声,看来这个人的心真够大的。谢川娜也迷迷糊糊的,反正有这么一个本分老实的小伙子倚靠,短时间内不会出什么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船舱里有个女孩突然“嘤嘤”的低声哭了出来。边哭泣着,边摸索着向舱门爬,引起了人们一阵骚动,船舱里不再安静了。有人不耐烦起来,生气说道:“你怎么了?想家就不要出来,出来就不要哭。”
“不是的,我憋不住了,实在憋不住了。”女孩显然很为难的说,声音哽咽。
“我这里是舱门,到我这里来。”这是一个上了点年纪的人。那边响了一声,是有个什么东西取了下来,接着便是小便的声音,在船舱里分外刺耳。
“谢谢大叔。”女孩弱弱地说着,又听见几声轻轻地碰撞声,应该是接尿的塑料桶又被放回到了原处。
“就在这里坐下吧,等到了公海上了客轮就好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忍耐,不会太长时间的,应该快了。”中年人给女孩宽着心。
船舱里有恢复了宁静。不一会儿,船舱里就开始弥漫一股尿骚味道。混杂着汗臭、脚臭、呼吸出来的不同的口臭等等。“也好,可以杀菌,呵呵。”黑暗里不知是谁调侃了一句。
谢川娜知道,这是由于缺氧造成的。时间再长一些,再不通风更换空气,有的人会昏迷,有的人会疯狂,到时候会引发骚乱。谢川娜这时才明白过来,人老成精,那个中年人为何要守在船舱门口,因为那里的空气最新鲜。
又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谢川娜同样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突然觉得很静,渔船马达的声音停止了,难道渔船现在在海上漂吗?难道是来到了公海等待着大客轮吗?一连串的疑问,谢川娜精神了一点。
船舱门口,谢川娜看到船舱的门有缝隙,有光线透露进来。现在,应该是天亮了。这条渔船在海上航行了一夜,那得走多远啊?因该是向着南海的方向航行的,否则公海不会这么远。谢川娜给出了一个基本的判断:自己现在在南海的公海边上飘着,距离国际海运航线不远。
船舱门口的中年男子也醒了,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女孩很放心的靠在中年男子的胸膛上,睡着正香,嘴角还带有淡淡的微笑,是不是对未来异国他乡生活的憧憬呢?
“船停了,天亮了,我们应该到了接头的地点了,应该是天不亮就接头啊,难道错过了?”中年男子自语道,手有点不老实的在女孩身上占了点小便宜。女孩还在睡梦中,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