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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身世(中)

这边大将军看老太爷服下小大夫的药后,不仅病立即好了,就连精神头也是马上变得不一样心中很是高兴。取了百两黄金以作酬谢,谁知訾云峰竟是不收!这使他对眼前的少年更是刮目相看。之后问清病因,心里烦闷不已。倒不是砍去那棵阴木可惜,而是这许多的医生甚至御医都看了怎么就没人知道是何原因呢?

后来訾云峰自报家门才知,这个孩子不仅读书学医,师傅更是位精通玄学的人物——柳行痴。这人在当时相面批字,治病救人很有些名气,后来却渐渐不知所踪,在听了訾云峰讲后才知道其已经业满归天了。不过,正因这少年医术高超并且为人厚道,大将军就想把他留下。后来,訾云峰说什么都不肯在将军府住下,叶休乾就在村子西面弄了套民家小院一来安置他。二来,这个孩子医术高超留在身边也能给村民们造福。

就这样,訾云峰一边为村民采药看病。一边同将军府的公子们一起读书倒也过上了安稳的日子。但是,劫数毕竟是劫数。当时虽然他看出来那棵阴木是颇具灵性的东西,却怎么能知道其乃是木净妖的真身!更别提他为了给老太爷看病故意隐瞒了自己的姓氏!

原来,在蓝云峰的师傅柳行痴弥留之际曾经仔细的叮嘱过自己,他的缘分或是劫数皆在五龙庄叶家。而这柳行痴自认透露太多天机给世人,这番报应显现命不久矣,这才把最后的两句话交代给了徒儿——庭前月下泪舒曲,淡看凡尘姻缘薄。虽然云峰年少尚不懂得男欢女爱,但是这诗句一看便知师傅在说自己将来姻缘宿命之苦。

等师父西去之后,云峰变卖身边值钱的东西把他葬在生前早已选好的山巅,这才寻了五龙庄而来。

谁知到了这里还未向人打听,就有人上前盘问自己名号。虽然蓝云峰自小随师父学医救人,性格也非常厚道。但是这人生地不熟的,居然碰巧就藏起了自己的姓氏,不过还是用蓝紫的谐音表明心思。后来才知五龙庄竟有不许蓝姓之人进入的讲究!想想自己都觉反常的一时兴起,居然真就避开了这样的规矩!惊异之下,心里不由的暗中佩服师父神机妙算。

找了地方刚要住店,就听旁人说到将军府上叶老太爷病危的事情,他更是由衷感叹师傅口中交代的种种。没等店家招呼,自己又背了东西直接找上将军府去给人看病。

就这样一来二去应验了师傅柳行痴临终前的未卜先知。虽然蓝云峰知道自己如此做有违道理,但是无奈五龙庄根本不让蓝氏的人进来。加上他心里着实放不下将军府里的那份牵挂,也就隐瞒了姓氏安心的住了下来。

时间长了,云峰因为性格温顺善良就和府上几个公子好成了一家的兄弟。加上他救过爷爷的性命,不光是几个将军的儿子和他感情愈发深厚,就连叶绫心也总是喜欢在一旁看着他念书作诗。

这些让大将军叶休乾看在眼里甚是高兴。因为他对这个孩子是越来越喜欢。不仅为他翻盖了小院,更是交代先生要认真的教导云峰这个孩子!连老太爷都看得出来,这是想让云峰将来考个功名也算为女儿找到一个好归宿。

正当一切都向着幸福的结局发展时,变故从天而降!

这一天,朝廷传来旨意。征召五位将军进京面圣!要知道他们卸甲归田已经过去了近二十个春秋,连叶绫心都早已出落成个十七岁的佳人。此番来了这样的圣旨,谁能说以后还可团聚?顿时,将军府内一片肃穆的气息。

但君命难违,兄弟几个只好年届四十毅然披甲,带了几名家将就往京城而去。这一走,就是近一个月的时间。从春节将过,一直到了二月十五才回来。正因如此,老父亲在家思念成疾饶是云峰医术高超也是回天乏力。

好在兄弟五人回来还赶得及再与老父亲见上一面。这才把这次进京的情况略作担待,讲了出来——

此番被皇上征召哪是为了打仗?居然是当今万岁不知从何处听说大将军有个天仙一样的女儿,直接把他们召入宫中,下旨要把叶绫心接进宫里纳为妃子。可怜叶休乾一世忠臣,唯一的掌上明珠还要亲自送到京都大婚。虽说外人看来这是天大的好事,但是他自己清楚,皇上五十有余身子也是越来越弱。假如哪天有个好歹,女儿岂不是要一起陪葬于皇陵之中?

但是这些话他没有和老父亲说,只是告诉老人此番面圣皆因皇上挂念倒无大事。不过兄弟五个暗暗的叹气,叶家风光了这么多年,竟被这事给闹的人心惶惶。谁知知子莫若父,就算他有意相瞒也禁不住老太爷再三询问。在问清前因后果之后,老人隐隐就觉得叶家的劫数可能真的到了!因为他清楚儿子的秉性,再加上眼中所见也知孙女和云峰的感情。所以在最后的一晚,将叶绫心叫到床边。也不避讳在一旁为他煎药的云峰就拿出了一样东西。

叶绫心何等聪慧?见爷爷这般模样像是要交代后事,早已是泣不成声。泪眼中看老人把搁置床头多年的匣子给拿了出来。

这个匣子在府上几乎人尽皆知。只因老太爷多年来把它收藏的像是镇宅之宝,别说下人,就连几个儿子都没机会一探其中究竟!而叶绫心的几个哥哥小时候顽皮,也没少因为打这个匣子的主意被家法处置。

自此,叶府上下都知道这个匣子是老太爷的不传之秘,再没人敢去想了。但是今天被爷爷颤微微的端到叶绫心面前,岂不是在说这已经是最后一面了?想到这里,叶绫心心中悲痛不由的就哭出声来。

她这一哭,把外面的家丁给惊动了,赶忙叫了几位将军前来!等兄弟五人到了房中,谁知还未站稳就见老爷子在做着手势赶他们出去,并且手中还拿着那个堪比传家之宝的盒子!几人虽然不舍,但是父亲如此表示了也无可奈何。只是奇怪,为什么连云峰都可以留下而他们却不能守在老爷子身边呢?

等老太爷看身边只剩下云峰和叶绫心的时候,挣扎着从口中问出一句话来:“云峰,你是不是姓蓝?”此话一出,叶绫心有些诧异。五龙庄不是有那个不许蓝姓之人进入的乡俗么?再说,云峰姓訾啊!但是看爷爷费力的模样,心想可能是弥留之际神志恍惚所致。不过,身后云峰的话让叶绫心震惊万分!她不明白爷爷为何有此一问,更想不到云峰亲口答到他真的姓蓝!

老人躺在床上本已没了什么力气,但是得知云峰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居然是祖上传说下来的那个让叶家缘尽之人时,努力的又强打起精神。但云峰清楚,这只是老太爷的回光返照罢了。

只见老人将匣子打开,从中取出了三样东西。一方锦帕一对耳钉还有个小猫模样的瓷器,口中把这些东西的来历也一一讲了出来——

其实叶家祖先叶若尘的妻子就姓蓝。二人不知怎样结成了缘分,却留下一些让子孙们千万遵守的讲究。比如,后人尤其是有了女孩之后绝不能和蓝姓之人扯上任何的瓜葛!如若不然,必会应了劫数!而且,假如真有这么一天,也只能听天由命绝无一点点回旋余地。要是想妄图改变这些,只会招致飞来横祸!

不过,祖上传下来的说法中,两位先祖感情极好!并且恩爱的无以复加。又怎会留下这样的交代呢?另外,还有祖训说家中如果生出女孩必然要多加注意!而这些秘密和老太爷手中的匣子,都是每代的家中之主保管,只有临死前才能托付给下一代。

最后,两位先祖不仅留下诸多说法。还将后代的字号都提前给排好,像是知道六代之后真就会生出一个女孩一样!而这就是老爷子在族谱中发现的那个“若现红颜运立休”的巧合了。虽说他弄不清楚其中的奥秘,但是自叶绫心出世以来老爷子始终担心会发生先辈们万般提醒的事情。时至今日果不其然!

再说这三样东西也有说法。其实,这几样全是叶若尘妻子的遗物。虽然不清楚有什么用处,但是老太爷被先辈交代过,假如叶家生出了女孩,这些东西都要在紧要的时刻留给她!虽说不一定能化解叶家满门的劫数,但对身后之事重要非常!并且,还交代说这三样四件东西缺一不可!至于用处,就是她自己才能发现的了。

叶家倒是有人追寻过先祖为何要如此安排。怎奈他们生前就是从很远的地方搬来的,根本找不出什么线索。不过,正如他们交代的那样。府上不仅一帆风顺门丁兴旺,有了孩子皆是男的,甚至在休字辈居然出来了五位光宗耀祖的将军!只是到了叶绫心这一代才有了女孩,而且让老人心中感到不安!像是有个劫数已经临在了叶家的天上!

在得知皇上居然要选绫心入宫时,老太爷更是隐隐觉察到此事非比寻常!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数?要知现在天下唯一能将叶家置于死地的,也只有皇权一道!

现在既然自己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当然得将这几样东西一一交给叶绫心。虽然不知是否有用,但毕竟先祖似是洞悉天机一般的遗训时时提醒着他!等把这些交代完,老人已经耗尽了力气。把两个孩子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中合拢,安然辞世!

叶绫心见爷爷没了呼吸,心中悲痛就哭出声来。把门外急急等待的五位吓得赶紧进来!谁知进门一看老太爷已经西去,而且还把两个孩子的手给握在一起!这更是让几位久经沙场的兄弟犯了难。要说君命难违,但老爷子临死前的动作不就是让几人成全云峰和绫心么?

叶休乾心中悲痛,而且还被父亲这样的交代给弄得痛苦不堪!感慨着忠孝不能两全时,又看了看女儿和云峰。这两个孩子不仅感情极好,要说长相人才也都是万里挑一珠联璧合的一对啊!不过,毕竟和全家人的性命相比,这两个孩子的幸福又怎能相提并论?

其实这件事情兄弟五人自打京城回来的路上就开始商议。这段时间,也正是这事让他们揪心不已。五人纵横疆土驱赶强虏哪有过如此左右为难的时候?偏偏为了一个女儿要做如此抉择。要说他们这样也不奇怪,假如叶家儿女众多倒还罢了。不过绫心偏偏是这么多叶姓后人中唯一的一个女孩,加上乖巧可人家里上下无不对她疼爱有加。所以就算知道皇上的心思不能更改,也是想尽了办法周旋。

无奈几人本就是武官,加之在五龙庄修养多年。虽然位极人臣,但真就找不出个可以帮他们在皇上身边游说之人。况且,以前的那些同僚不无对他们得到的这份皇恩感到高兴。他们哪知道叶大将军心中早已为自己挑选了乘龙快婿?

但是,此事非同小可。绝不能为了孩子的幸福断送全家人的性命!毕竟全家一百二十一口人,就算是老太爷现已归天,生前留有遗愿,也不能因为绫心和云峰的事情全放在龙威之下行险!所以,就算是心里痛苦不堪,这兄弟几人也只得接受现实。准备妥善安置了云峰后赶紧将绫心送到京城。

叶休乾走到痛哭不已的两个孩子身边,眼中含着泪水就将云峰叫到门外。交代他先回去,等府上办了老太爷的丧失再做打算。

云峰饱读诗书自是聪慧,眼见大将军如此犯难的模样就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但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外人,现在老太爷归天又怎能留在这里妨碍叶府操办丧事?想到这里,转身就跪在门外,向着老太爷远远的磕了几个头这才孤孤单单的离去回到自己的小院当中。

大将军看这孩子不仅懂事,就算悲痛中也能顾及礼数哪能再遮掩下去?想着父亲西去的忧伤,跪在床前就让一个不曾被血淹没的英雄哭的泪流满面。之后,叶家上下无不披麻戴孝。此事也惊动了地方,不仅有官员前来吊唁,更是把这事也上报了京城!

皇上也算是体恤叶家一门忠烈,就算心中如何渴望快快见到那个身怀奇香貌若天仙的叶绫心,也不能因此留下把柄让世人传说。只好下旨等叶府办完丧事,三七之后再启程将人送到京城。

眼见女儿即将离开自己,叶休乾心中愈发难过。老太爷归天后没几日,叶府突然迎来圣旨,当众宣读了圣上恩准大将军叶休乾办完家中丧事再送叶绫心进京的意思。家人才知绫心居然被皇上选去为妃!但此时众人皆是忙碌丧事,哪还顾得了再细细去想其他?单单是云峰和绫心二人听闻此事,各自心中垂泪。

从这时起,叶绫心每日除了祭拜爷爷只是把自己锁在房中足不出户。家丁送饭时,居然还能听到屋内她和一个女人在说话一样!赶忙将这怪异的现象报知大将军。但是,叶休乾去往女儿房中查看的时候,只见她拿着手帕对着一个小猫的瓷像发愣,其他却什么也找不到!想必是下人听错了吧。并且,叶绫心见父亲专门前来,心中也知道她和情离说话的事情可能被人发现!随即就用话打消父亲心中顾虑:“爹爹,女儿知道孰轻孰重。绝不会做出傻事连累家人的……”

叶休乾看女儿洞悉了自己的担忧,再说也找不出更好的言辞来安慰她,也只好任其在房中自守,单等老太爷下葬后把这个玲珑乖巧的女儿送往京城。

而云峰则是每日里在府前跪下,等老太爷归天的时辰到了就做叩拜,也不说话,行了祭拜之礼就孤单离去。此时大将军虽然心疼两个孩子,但为了全家人也只能狠下心来。就这样,正因他这番违逆了老太爷的安排,为家人招致杀身之祸!满门一百二十一口人,除了西去的老太爷还有叶绫心之外一百一十九口,竟在一夜间皆被处死!而那天,正是四月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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