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飞,岳阳舞。
千百里江湖潮动,
万千尾红鲤争锋。
随着越来越多的信鸽,划破天际的鸿云,飞入岳阳城内各处。原本沉醉在喜庆春风中的江湖人儿,忽闻一股阴郁的腥风味起。
腥风很烈,愈发猛烈,几乎化成了一朵暴躁的乌云,覆盖在岳阳上空。
很快的,云随风起,风随声去,声唤人动!
“当!当!当!”
十二道急促的钟声,由城东、城西两地,同时彻响,响彻岳阳三千里!
霎时间,所有人都醒了…
红衣未脱,红花未摘,四千件麻衣披着红袍,七千把银剑系着红披,放下了手中一切事情,由岳阳内大大小小的酒肆茶楼中,街道胡同里,被窝花柳间,急忙窜出!
迅疾掠回各自院府…
紧接着,钟声彻响十二道后,还未待外散的人儿尽数回府。城东七星,城西问天,两大院府便迫不及待地射出了千百骏马,百十凶禽,狂奔城外东郊!
慌了…
这时,整个岳阳城顿时,慌了。
就在这七星、问天齐齐亮剑挥刀的同一时间,岳阳城内三百院府,无论大小,即刻便反应过来,随着一声声令下,千千修道能人,由城中各处使出,驱禽东奔。城内商贾豪门,大手一挥,散出无数信马,紧随其后。岳阳楼最高城,几声震喝,喝飞千百黑衣人,乘马奔踏…
一时间,三千岳阳,无数禽兽尽涌城东去,长空飞禽盘踞,大街万马奔腾,迅成奔雷云动,猛如暴风骤雨。远远望去,茫茫一片红袍点子,怒气腾腾,杀气渗人。
不知内情的人儿,乍看之,还以为这是要打仗了了…
“至于弄这么夸张吗?”
一位闲游至城东街头的小和尚,穿着件红当当的小棉袄,咬着根大葱,愣愣地看着漫天飞禽走兽,呆呆地说。
“这确实是有些夸张哦。”站在小和尚身旁的是一位肥头大耳的大和尚,也穿着件大红棉袄,也咬着根大葱,也愣愣地看着前方。
一大一小,一肥一瘦,两道对比极度明显的身影,就这么傻傻地,伴着奔腾的走兽,地站在街头。仿佛,真的只是两位过路客一般,愣愣看着…
“不过,大师兄,这话又说回来了,其实这也不算太夸张啦。”
肥头大耳的大和尚,咬了一口大葱,呆头呆脑地继续说道:“呐两人,一个是那北边那老太爷的宝贝孙子,一个是那问天老太爷的宝贝徒儿。在这岳阳城内,敢明目张胆欺负他们的人呀,好像还真找不出几来咯。”
“啵咔~”
小和尚,小小地咬了一口大葱:“那也不用整这么大阵仗呀,我还以为要打仗了呢。”
“啧~大师兄,你这话可就说不对咯。这弄不好还真得打仗呢…”大和尚道。
“啵咔~”“真的,打不起来的咯。”小和尚再咬一口大葱说道。
“怎么会打不起来呢?大和尚一口吞掉整棵大葱,拍了拍沾满蒜味的大手,弯下身子,挨到小和尚的小脑袋旁边,手舞足蹈地小声说道:“大师兄你想想哦…”
“那两人身后可是都站着大人物的咯。现在,有人居然真的有人吃了豹子胆,把他两给揍咯。这巴掌子,可就是大大地打脸咯…”
大和尚呆呆的眼睛瞟了瞟北边:“俺不说,这北边的老太爷被打耳光了,会咋滴。但这是岳阳咯,问天那座山这么高,那山上的老太爷被打耳光了,不得狠狠抽回去哦?”
“啵咔~”
“所以就打不起来咯…”听完大和尚分析后,小和尚的神情依旧没有变化,仍呆呆的。
大和尚傻愣了一下:“为啥子哦?”
“因为,那座山太高了呀…”小和尚说道。
大和尚摸了一把自己的大光头,一脸疑惑,甚是难为情:“大师兄,这我就不懂了,什么叫山太高啊?”
小和尚微微抬头看向大和尚,眨着明晃晃的大眼睛,呆声呆气说道:“就是山太高了呀…”
“问天山的老太爷站得这么高,谁敢打他耳光子哦?”
“即使,真有人敢打,那肯定是得一巴掌,就把那两人拍成糊糊的咯…哪还能把他们放回来呀?”
“所以呀,这仗真的是打不起来的咯…”
“……”
两位和尚呆呆说着,愣愣地站着,傻里傻气的。
在这充满暴躁杀气的街道上,显得很是怪异。
特别是两道完全不成比例的人影和作态…大的很大,低头哈腰,像是小辈在聆听长辈教诲。小的很小,呆声呆气,却把话说得头头是道,寓意深远,像是在给哈腰的和尚,上着一堂大有学问的午课一般。
看不懂,真让人看不懂…
这大和尚少说也有二十来了,居然会叫一位八九岁的小和尚做师兄?
这世间,真是无奇不有…
话说两头,原归正传。
铺天盖地的飞禽走兽,数刻之内便横扫了一遍城东的春色。
他们来得快,去的也快。数刻之后,千百里的岳阳城东,宛如经历了一次洪水冲刷一般,一片狼藉。好好的一个大过年,满城喜庆,瞬间被这些突然发疯的强人“付之一炬”。看着远去的滚滚黄尘,先前还畏畏缩缩躲在街巷两旁的小老百姓们,都忍不住就地吐出一沫口水,骂出一句晦气的话语…
“大王八羔子!”
“……”
只不过,此时此刻,被扫了性子了,要急着要骂娘的,其实还不止这边城东的小老百姓儿。
远在另一头,东郊官道上的两人儿…
也很扫兴致…
他们入了官道,还没走出半里路,远处便传来了滚滚雷声…
“这是不是也太快了?”
“是太夸张了吧?”
城东里头的小老百姓,看的是万马奔腾带起的滚滚黄尘。而这边,两人人儿的眼帘子里,映着的是…
铺天盖地的,遮天蔽日的,一眼看不见尽头的,第二眼连天空都看不到的无尽禽兽!
行走中的人儿,被惊得停下了脚步…
“是很夸张…估计是有人认出你身上穿着的袍子了。”
“是先生让我穿的,我也没法子呀…”
夏寻深深地看了一眼远处扑涌而来的飞禽走兽,无奈地侧过脸去:“这人太多了,那村子里头的事情,恐怕也没法子包了。”
芍药也看了眼远处,深思片刻:“我们给他拖了这么长时间,该清理的痕迹他估计也清理得差不多了吧?应该不会有大碍的。”
“哒哒…”
“唲……”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的三言两语对话间,迎面扑来的飞禽走兽已经很近了。整片大地都被暴踏的马蹄,敲击成了一面咚咚作响的锣鼓。
“回去后,能安排我和那人见个面么?”夏寻问道。
“……”
芍药幽幽地看向夏寻,她的脸上显得有些无奈和无辜。
夏寻这个问题,很让她为难。一边是她的至亲长辈,一边是她的“蓝颜知己”,可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而,那位魄香主,在被揭穿身份之后,仍不揭下面具,便匆匆而去。这便说明了,他根本就不想让夏寻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你不说先给村子里去信,问问你爷爷的么?”芍药幽幽问道。
“哒哒…”远处来人,越来越近…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答案了。”
夏寻的眼色坚韧三分,没有退让,他继续说道:“但,这事既然遇着了,我们总得做些什么不是?不然,他们太可怜了。”
“……”
芍药沉默无话,仍犹豫。夏寻的请求,她此时恐怕还应不下来…
“啪啪啪…”
“御~御~”
瞬息数里,远处的“山洪”转眼便至。
漫天禽鸟、仙鹤拍翅下降,一地走兽、黑马停在半里外,旋风大作,强停声响。落地的各异禽鸟,内三层,外三层地团团围住了官道上的两血人儿,密不透风。阵仗、作势之烈,给人感觉,这些强奔数百来而来的人儿,不是来救人的,简直就是要来揍人的咯!
直吓得,那些不知根底的来往货商马车,掉头就跑…
“哒哒哒…”
禽鸟落地,鸟上的大儒、道长纷纷走出。
这个时候,能驾禽鸟而来的,都是些院府高人。而能靠至前列布落的,则都是些七星、问天的两院师傅了。此时此刻,问天七星这两院府在岳阳城内的地位到底有多高,一眼便能分得清楚。
“他娘的,你又捅什么大娄子啦?”
最先行出的,是七星那位脾气最暴躁的天枢院长。他一脸怒容,人才走出几步,便就忍不住指着夏寻,破口大骂:“你个王八蛋的,大过年的你停歇会行不行啊?先前被人砍得半死,你还不够…你真想被人砍死才舒服啊?”
“老二你别急呀,问清楚情况再骂不迟啊…”瑶光院长走在他的身后,强扯着他背上的红披风,劝道。
“你瞎子啊?这还要问?啥子情况你看不出来吗?”
天枢院长大手一甩,甩开瑶光院长扯着的手。几步并走,来到夏寻面前,指着他的身上的旧血,转脸看着瑶光院长,又继续大吼道:“你看看,你看看,这是啥啊?啥啊?还用问吗?肯定是他娘的,又是去找人干架了呀…”
骂着骂着,天枢院长转回头去,虚戳着夏寻的额头,吼声再高几分。
“你敢说不是吗?你敢不承认吗?你他娘的,就一个出窍境,你狂个啥子啊?”
“会用铜板丢几个飞镖,你真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是吧?他娘的…”
“大过年的,城里有的地方是你待,你非要带着人家小姑娘跑到这荒山野林里,你脑子进浆糊了吧?”
“说话啊!你不很能的掰吗?……”
“……”
惨,
不闻不问,一轮臭骂。这骂之凶狠,硬是把周遭前来相救的两院师傅们,吓得一声不吭…
丢人,真丢人。
虽说打者爱也,骂者亦爱也。
但,毕竟人还是要脸的呀…
这大庭广众之下,少说也有万来人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生生挨着一顿无休止,且无法还嘴的臭骂,这日后还能有脸么?
夏寻此刻是被骂得脸红耳赤,脑袋下拢,就连自杀的心情都快冒出来了。而,在他身后的芍药就更甚了,虽说天枢院长骂的不是她,但别人可不这样看的了。被这万来人当耍猴一样看着,这让一个姑娘家家的哪能受得了啊?
一脸通红且无辜,小嘴瘪下,都快要哭出来了…
奈何…骂者是长辈,除了认栽他两还能咋的?
“闭嘴!”
幸好,这七星的人儿估计是早有预谋,只是想给夏寻一个警告。在天枢院长怒骂一大会后,在他身侧的李清风一把把他大力地扯到身后,两眼一瞪,丢去一个闭嘴的眼神。
“哼!”
不过天枢院长也算是有些分寸,知道是骂得差不多了。也就顺势哼了一声,一甩手臂,不在说话了。
“说吧,人在哪里?”李清风,没绕弯子,直接冷声几字奔入要害。
“额……”
这时,夏寻才缓缓地抬起那张几欲尴尬得滴血的脸庞:“这里人太多了…”
“你他娘的,你被揍傻了是吧?他是问,揍你的人在哪里!”见夏寻磨磨蹭蹭,暴躁的天枢院长又忍不住怒喝。
“他没被揍傻,是你骂人骂傻了。”站在靠后的曹阁主,拍了怕天枢院长的肩膀,接着走出几步,来到李清风身侧。
“你啥子意思啊?讨架打是不?”天枢院长被这一说,顿时更怒。
不过,曹阁主没有多加理会,他转脸深沉地看着夏寻背上的芍药。淡淡道:
“说能说的。”
“……”
“西南十七,十二里路。”芍药憋着小嘴,委屈回道。
“……”
“那就下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