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温和优雅的陈默然第一次在立夏面前失态,立夏显然被他粗暴的举止吓到,“默然,我只是关心一下你,你至于发这么大的火么?”
看到立夏脸色阴沉,语气里夹杂着委屈和愤怒,陈默然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确实过激了,他赶紧松开立夏的手,变得抱歉起来,“对不起,立夏,我不是有意的。我这个伤疤是我最敏感的地方,任何人都不能碰。我为我刚才的失态郑重向你道歉,对不起!”
“既然这样,那我以后不再碰你便是。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立夏淡漠地将头撇到一边,没有望向陈默然,低声说道。
“立夏,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陈默然知道立夏仍在生他的气,他满心歉疚,握紧立夏的双手,“都是我的不对,我不该那么无礼,你怎么打我,骂我都行,但是求你不要再生气了,好吗?”
立夏见陈默然认错态度诚恳,不忍心继续同他计较,只好答应他:“好,我不生气,你快回去吧。”
“真的不生气了?”陈默然轻轻将立夏的小脸捧在两手间,温柔地注视着她,“你没有骗我?”
立夏迎着他的视线,点点头,“真的不生气了。”
“那笑一个给我看看。”陈默然抬起立夏的下巴,目光中尽是宠溺。
拗不过陈默然的软磨硬泡,立夏敷衍地冲着他微微一笑。
“这才对嘛,”陈默然似是很满足,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笑一笑,十年少。立夏,你知道吗,你笑的时候最好看。”
“好,你哭吧,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和我在一起能够开怀大笑,笑一笑,十年少,笑比哭好。”
“立夏,你笑得时候真美,我多希望,你天天都可以这样幸福而甜蜜地笑。”
为什么陈默然的话又让她不禁想起了余恩泽?
苏立夏,你这是怎么了?
你和余恩泽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们两个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彻彻底底地结束了!
你为何还要不争气地想起他!
没有用的,没用!
你遗憾什么?
你惋惜什么?
你后悔什么?
当初明明是你不要他的,如今你又有什么资格思念他!
你不配,你真的不配!
你就是蠢!
你就是贱!
你活该!
心情蓦地跌落谷底,如针扎,似刀割,立夏暗自责备着自己,恨透了自己。
“立夏,你怎么了?立夏?”陈默然有些担忧地望着出神的立夏,为了引起立夏的注意力,他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奥,没什么。”飘游的思绪被拉回现实,立夏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对陈默然说道,“默然,时间确实不早了,你快点回去吧。你放心,我真的不生你的气了。”
陈默然见立夏一次又一次催促他离开,一股凄冷的失落感漫上心头,但他还是隐藏起苦闷的情绪,朝立夏扮可爱地嘟起嘴,“我想多陪你一会儿不行吗?你就这么希望我离开啊,好像我站在你面前很碍眼一样,”只见他双手捂在心脏的位置,“我这颗玻璃心啊,真是碎得不要不要的哟!”
虽然陈默然看似是在同立夏说笑,但是立夏能够听出陈默然话里潜在的意思,他其实是想留下来的,只是立夏不会给他机会,立夏三番五次地催着他离开,他不可能不难过。
他对她很好,真的已经很好很好,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要与他保持距离,她忍受不了他对她主动的亲近,她会抵触,会排斥,甚至会防御,就像一种本能。
她不应该对他这样生疏,她即将成为他的妻子,她不应该对他如此冷漠。
也许还是相处时间短的问题吧,也许再相处一段时间,她就会在心里真正接纳他了。
也许。
也许。
“好啦,好啦,”立夏难得亲密地搂住陈默然,她拍拍他的肩膀,开始耐心地哄他,“默然要乖哦,姐姐不是不希望默然多陪姐姐一会儿,姐姐只是心疼默然旅途劳累,想让默然早点回去休息嘛!”
立夏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然后笑容灿烂,“这样吧,明天是周末,如果默然乖乖听姐姐的话,姐姐明天请你吃大餐,好不好?”
“好呀好呀,”立夏突如其来的温柔软语令陈默然像吃了蜜糖般,心里乐开了花,他捏捏立夏的鼻子,极其宠爱的眼神,“默然小弟什么都听立夏姐姐的!”
立夏见陈默然笑逐颜开,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瞬间缓和了许多,她用力掐了一下陈默然的胳膊,“喂,你还真装嫩啊,你比我大好不好!”
嘴角划过一丝狡黠,陈默然摸摸立夏的额头,“那你是应该喊我哥哥呢,还是喊我叔叔?”
“陈默然!”立夏气得小脸通红,挥起拳头欲砸过去。
立夏的小手在陈默然的大掌中不盈一握,陈默然赶紧识相地求饶,“我的女王哎,您可手下留情,小的这就离开!”
话一说完,陈默然兴高采烈地推开门,脚步轻快地下了楼。
关上门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顿时烟消云散,立夏背靠着门,身体竟失控地往下滑,她瘫倒在冰凉的地板上,蜷缩成一团,任由滚烫的泪水随着回忆肆虐,淹没她苍白的面容——
“喂,小辣椒,这也是我的房间好不好?”
“你去不去一楼?”
“不去!”
“你不去可以,那我现在立刻回我自己公寓!”
“我的姑奶奶唉,您别闹了行不行!您就是女王,女王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乖乖听您的话,我去一楼还不行吗?”
曾经争吵却甜蜜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为何现在却如一支毒箭,狠狠刺中她的心脏,很痛,很痛。
痛到全身冰冷,痛到不能呼吸。
余恩泽,余恩泽,她想到的还是余恩泽,全部都是余恩泽。
她不要再想起余恩泽,为什么偏偏又想起?
女王?
呵呵,女王。
她是谁的女王?
是陈默然的女王,还是余恩泽的女王?
都不是。
她根本不是女王。
她就是个践踏爱情的魔鬼。
漫漫长夜,漆黑无迹,回荡着立夏一声声自责又伤心的呜咽,迷茫将她困囿,孤独将她啃噬,绝望将她掩埋……
“默然,说好了今天我请客,你想吃什么随便点,不要跟我客气。”立夏将手里的菜单册递给陈默然,此时的她重又精神焕发,全然不是昨晚那个独自悲伤的落寞女子。
周日的天气很好,人的心情也不差,陈默然脸上洋溢着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他接过菜单册,没有翻看,只是把它放到一边,他目不转睛地望着立夏,“还是你点吧,你对Y城熟悉,你觉得Y城有哪些好吃的,你就点哪些。”
“没问题,我点就我点,”立夏倒也爽快,又问他,“你喜欢吃海鲜吗?”
“喜欢,”正说着,陈默然突然眉头微蹙,“不过,你现在是孕妇,不宜吃海鲜。”
立夏笑颜如花,“傻瓜,我请你吃海鲜,我自己可以点别的吃嘛。”
“奥,也是哦。”陈默然有些尴尬地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那我就给你点一份素炒虾仁,一份韭菜炒海肠,一份清蒸鲜鲍鱼,一份酱爆蛏子,再来一份鲅鱼水饺,够不够?”
“够了,够了,点这么多,我一个人哪能吃得了。”
“吃的了,这里的海鲜很正宗的,保证你这次吃了,下次还想吃。”
“那是你宣传的好。”
“我是实话实说,人家是纯天然美食,自带吸引力和诱惑力。”
“看吧,我就说是你宣传的好,说得天花乱坠。”
“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待会儿你尝尝就知道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着,气氛甚是愉悦。
尽管之前在巴黎,立夏因为要摆脱余恩泽的痴缠故意和陈默然走得亲近,但她从未像今天这般卸下所有防备,如此轻松闲适地和他说这么多的话。
那时的立夏和陈默然在一起,不是喝酒,就是抽烟,整日浸淫在酒精的麻醉中,沉沦于烟草的熏染里,过着堕落萎靡的生活。
此刻,陈默然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坐在他对面的立夏不是做戏给谁看,她是真实的,连笑容都是发自真心。
陈默然眼角含笑,深情地望着立夏,他知道,此时的他也是真实的。
那些隐匿的念头渐渐开始动摇了,他决定打消它们,谁让他情不自禁地爱上了她。不如放下过去的一切,满怀希望地同她一起开始新的人生。
“立夏,你先慢慢吃着,我去一下洗手间。”吃到一半,陈默然忽然放下碗筷,微笑着对立夏说道。
“好啊。”立夏并不知道,陈默然其实是去前台埋单。
待立夏准备去付款的时候,收银员已给陈默然打好了发票。
“都说了我请你,你这么做不够意思啊,默然。”
“我让一个女人请我一个大男人吃饭,才显得我不够意思呢!再说了,你是我的未婚妻,我能让我的未婚妻请我吃饭吗,我还是个男人么。”
“你这叫大男子主义。”
“我这是宠妻心切。”
“油嘴滑舌!”
“是肺腑之言!”
立夏和陈默然一边说着,一边往餐厅门外走,就在立夏不经意抬头的一瞬间,恰巧撞上那道裹夹着太多情感的复杂视线,立夏蓦地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