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的台灯闪着微光,杰瑞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暖光投照在他黑色的瞳孔中,反射出火苗般跃动的色彩,黑色的发丝服贴地盖没了他半个头,剪齐的刘海和耳边的发尾轻抚着他的脸颊,纤细的身材加上蜷缩的睡姿,完全无法想象这是个男孩子应有的相貌。这是他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一天,他感到无比陌生。
他现在位于华盛顿的一个名为奥加雷拉的小城市——在萨姆斯街的小道旁的公寓顶层的一个房间里居住,这座城市很清静,总人数8000,一年到头来不了几个人。但对于一个14岁的中国学生来说,一个人居住环境总会有点恐惧感。但你是否想过:一个中国学生怎么会独居国外呢?那就得从头说起:
陈小雨(杰瑞的本名),生日7月27日,以前在上海的一所普通中学读书。从小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即使是说出来的话,可能意思也是七拐八歪的,常常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为此得罪过很多人,常常被误解。很多时间里,杰瑞经常在为自己的性格打抱不平,他也很想和那些误会他的人说声对不起,可又担心道歉时又会伤了别人的心,所以结果大多都是不了了之。另外,还有一些讨厌杰瑞的人,为了不再伤他们的心,杰瑞干脆一次把难听的都说出来,让他们离自己远远的,倒也让他心中落下了沉重的石头,寻思着:见不到我,也许会好点吧。
他的父亲是一所推销公司的老板,是个爱出风头的人,对于自己的儿子杰瑞,抱有十分强烈的满足感,或者,倒不如说是自豪感,经常在同事面前毫不遮掩地炫耀自己的儿子。就光是这一点,杰瑞在父亲面前总显得很拘束,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哪一点被父亲看上,反过来,生来内向性格的杰瑞对于“出风头”一事不知道该如何表现,所以杰瑞总是在性格方面惹得父亲不高兴。
父亲外面的朋友很多,有一部分杰瑞是认识的,另一大部分杰瑞甚至连面都没见过,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杰瑞心中隐约能猜得出来。总而言之,杰瑞和父亲之间存在着似有若无的隔阂,这层隔阂如薄纸般格挡住了父与子的视线,却意外地胶着……杰瑞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
杰瑞的母亲是小学老师,从母亲身上能找到很多教师的通性,准确地说是小学教师的通性,在和母亲接触的时候,杰瑞的脑中时不时地思索着如何在母亲面前胜过那些她所管束的学生,甚至杰瑞经常把自己也比作是母亲班中的一名学生。不过渐渐地,杰瑞便抛弃了这个想法,甚至开始厌恶。
与父亲相比,母亲对自己的日常行为更是多了一份规格化,每件事都必须遵循她所定下的规则去做,久而久之的,这种规格化促使母亲把她自己所定下的那些规则升级为法则,不仅自身在遵守,也在迫使着身边的人去遵守这些法则,当然,仅仅是她能够管理得体的人,比如她的学生之类的。可是,这些法则真的能够让人成为一个有梦想的自由鸟吗?杰瑞至今仍在思索。
杰瑞对来华盛顿之前的事记不清了,他甚至忘记来这里是父母的要求还是自己的期望,总之,他已经来了。唯一记得的就是,父母用他们六年攒下来的钱为他买下了这块住处,并把从初中到大学的学费提前交完,看样子已做好了让杰瑞久居此地的打算了。但杰瑞不喜欢,他只想做一个平凡的人,过平凡的日子。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杰瑞半睁着眼,自言自语着。
他在这里呆不惯,他想回家,不仅想家,他还想他的学校、同学,甚至还想念楼下炒爆米花的老伯。只要他一闭上眼,这些人的身影就仿佛离他越来越远。回想以前那些与自己处的平平的朋友们,不,或许还谈不上是朋友,杰瑞现在都渴望和他们多说说话。
杰瑞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随即关上电灯,转个身就睡下。
“能不能睡个好觉呢?”
在睡着之前,杰瑞静静地躺在床上裹紧被子,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还在他脑中游荡,但逐渐地,他开始感到乏力,随之倦意如潮水袭来,他原本还能勉强睁开的双眸已经闭合了。
杰瑞做了一个梦,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梦了。
那是一个昏暗的长廊,地板和天花板都用黑白的方形砖砌成,但非常肮脏。这个房间很亮,但杰瑞怎么也找不到灯的位置。他往左右看看,左右两边,是一排排的牢房,铁栏杆上锈迹斑斑,里面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张床,仅是黑洞洞的混沌之影。
杰瑞顿时感觉胸口有些压抑。“这里是……哪里?”他捂着胸口,一步步往前走着,除了自己回声断断的脚步声,还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水滴声。而两面的牢房数量则随着杰瑞的前进而不断减少。
终于,杰瑞走到了尽头,他的面前有一个巨大的铁笼,即使杰瑞头抬得再高,也看不到铁栏杆的另一头。这时,一股幽幽的黑色气流从巨大牢房里流出来,慢慢地,慢慢地,变成了只黑色的,巨大的,像针刺一样细长的爪子,笔直地向杰瑞袭来……
许久许久,被爪子束缚着的杰瑞的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楚,反而意识到一股暖流涌向胸口,然后扩散至全身,令他感到格外的舒适。
杰瑞没打算从爪子中挣脱开,准确地说,他现在根本无力挣脱。一是因为这只爪子抓得非常紧,加上其锋利无比,杰瑞不敢擅自妄为;二是出自杰瑞本身对黑暗的恐惧,爪子的另一端漆黑暗淡,根本不清楚这只爪子的主人的意图何在,甚至连他的面孔都看不到;三则是杰瑞本身意志力的薄弱,他无法在梦境中明白自己在做梦的这个事实,即使明白,意志力也会立马被梦中景物那咄咄逼人的真实感所剥夺,明知是梦,却无法否认它,所以梦这个东西,杰瑞至今憎恨着它。
爪子的正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杰瑞只看到两个红色的光点在缓缓移动,光点的下方传来声音:“快点吧,我一直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