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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隅,白玉飞站在一个山丘上,看着对面,道,“对面的是什么人?”
薛延皱着眉头,道,“是韩隽,越阳大将,他怎么会把兵力移到这里,以清郡主是想占了西隅吗。”
“何止,”白玉飞道,“以清郡主的心可大的很。”
薛延垂眸,“那我们还要继续往前吗?”
“不了,先守着,”白玉飞道,“上报朝廷就好。”
“好,听说这位韩将军年纪还小,也不知道怎么能成为一郡大将。”薛延道。
白玉飞回道,“听说他和以清郡主一起长大,岂能是简单的人物。”
“若是咱们真的起来,能有多少胜算。”薛延道。
“唐麒她的胜算要大的多,西秦明着说是三十万人,不过暗地里的人,绝对要多出许多人,据说她在瑜阳附近的秦川里,还有一批人,若是要我来说,陛下还是太心急了。”白玉飞道。
薛延点点头,自从第一次被折了手腕之后,薛延每次看见唐麒,都觉得手腕疼,甚至隐隐地对唐麒生出一些怯意,未战先怯,兵家大忌。
“陛下要调你去石门,长义,你想不想过去。”白玉飞问道。
“石门在雁门一侧,想来陛下是想让我做石家的磨刀石吧。”薛延幽幽叹气。
“不见得,”白玉飞道,“我父亲就曾是石老将军的副将,前些年我也随父亲见过石恪龄老将军,个性刚直倔强,光明磊落,绝不是会钻营的人,这一点你倒是不用担心,石门虽不如雁门大,可也是重地。”
薛延对这次的调令颇有微词,白玉飞是知道的,不过圣旨已经下了,断无收回的道理。
“我觉得你在这里,实在屈才。”白玉飞又道。
“不,白兄你已经交给我许多东西了。”薛延道。
“陛下需要人才,能挡得住西秦三十万大军的人才,长义你知道的。”白玉飞笑了笑。
薛延点点头,玩笑道,“石门就石门吧,不过我可真挡不住唐麒。”
“石老将军能够,我父亲本也能够的......”白玉飞后面一句压低了声音,他的父亲哪,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于阴谋诡计,白玉飞心中总是无比悲凉痛恨。
他知道父亲的死,绝不是意外那样简单,孙家,唐麒,凌渊,必定都参与其中。
如果他是死在光明正大的战场上,白玉飞还能接受,但是那样见不得光的阴谋,实在心痛。
他现在还不知道,这其中确实有唐麒的手笔。当年唐王之死是如何发生的,唐麒会一一还回去的。
韩隽站在对面,对副将道,“去,传话给小姐,说已经遇上了,要不要直接过去弄死算了,这人还真是难缠。”
副将年纪长一些,赶紧道,“将军,你可不敢,小姐会生气的。”
“我听说当初这位白玉飞白将军是想娶我们小姐的,”韩隽没有理会副将的话,转而说道,“也不看看就他的本事,哪里高攀地起我们小姐。”
“原来将军是为了这件事情生气哪。”
韩隽随即沉默,他也是刚刚知道唐麒有了身孕,简直被雷劈了一样,好几天才反应过来。
他从小便喜欢唐麒,奈何唐麒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她心智成熟,目标明确,所经历的事情也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
韩隽知道这些,所以从未对唐麒明说过他的心事,他怕连朋友都没得做。
现在倒好,她连孩子都有了。
韩隽叹气,随后站定,目光凌厉地看着前方,道,“办正事,他的命我收下了。”
“是。”
两军对峙,西隅的局势一触即发,潜藏着深刻的危机。
韩隽和白玉飞,都不是弱势的人,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瑜阳。
穆崇亲自将屈项华和董驷迎进来,这二位看起来满脸风霜,沧桑厚重。
屈项华带着八九岁的小孙儿,相貌清峻,还算齐整。董驷胡子拉碴,看起来实在狼狈。
姚晋和他们多年未见,三个人一见面,相互看着对方,先是辛酸,随后又大笑起来。
当年意气风发,立志要指点江山的年轻人,而今华发已生,却只能醉酒为生,廖梦当年,怎么会不让人感叹。
“你们两个老东西,怎么成了这样了,好歹是当年进士中的品貌兼得的人,......啧啧啧,董伯涛,屈春生,这些年都干嘛去了。”姚晋嘲讽道。
董驷,字伯涛;屈项华,字春生;姚晋,字北山。三人同科进士,关系极好,当年因为官场争斗,同被嘉平皇帝贬谪,又同被当时的皇长子宸王保下。
两个人回瞪着姚晋,屈项华道,“我们老,你没老啊,你比我们俩都大,还好意思说。”
说完,三个人又哈哈大笑起来,随即眼泪又开始落下来了。
“三位先生,风大,先去帐中歇一歇吧。” 穆崇看着三个人道。
姚晋一拍手,道,“你瞧瞧,年纪大了就这点不好,这位是瑜阳将军,穆崇。”
“当年有幸听说过穆将军,乃是唐王府第一勇将,有生之年得见,实乃我屈项华之幸啊。”屈项华多年前见过穆崇,印象深刻。
董驷也点点头,道,“当年秋猎,穆将军百步穿杨的箭法,老夫至今难忘啊。”
“怎么我不记得?”姚晋道。
“你就不在,你记得什么!”董驷道,“你和宸王殿下去江南来着。”
穆崇眼看着三个人越说越远,赶紧往回拽,道,“先进帐中休息吧。”
董驷摆摆手,道,“穆将军,我们在瑜阳城中停留了半个时辰,已经歇过了,还是先去面见以清郡主。”
“本以为两位旅途辛劳,倒是没想到二位精神这般好。”穆崇笑道,
姚晋又笑道,“我就说他们俩精神好着呢,玖思非不听。”
穆崇颔首,带三人往主帐中走过去。
“玖思?”屈项华和董驷看着姚晋道。
“以清郡主,小字玖思。”姚晋解释道。
唐麒正坐在帐中,拿笔在地图上圈出石门和雁门两个地方。
雁门是通往西秦的门户,离瑜阳城只有行马半日的距离。
石恪龄这人唐麒听都没听过,也不了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知己知彼,方能制胜。
不过皇帝既然敢用他守着雁门这样的地方,那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石家还有一个女儿进了宫,难不成又是另一个孙家。
“白术,石恪龄是什么人?”唐麒边问,边拿起盘子里的小点心,虽然味道不好,不过还是顶饿的。
“回小姐,属下已经派人查过,石恪龄是嘉平帝时的将军,当年因得罪朝中权贵被贬到南边的小地方,他个性刚烈倔强,为人也正直,风评不错。”白术道。
他看了唐麒一眼,接着道,“只是......”
“小姐,”紫罗进来道,“穆将军带着三位先生过来了。”
“没先去歇歇啊。”唐麒已经半靠在地图上。
“小姐,要不......”白术担心看了一上午,已经累了。
唐麒起身,道,“没事,我去帐外。”
穆崇和几个人过来的时候,唐麒已经站在帐外,脸上是难以掩饰的疲倦。
都是肚子里那块肉闹的,蓉草还是给唐麒的身体造成了非常大的伤害。
“穆叔,三位先生。”唐麒微微笑着,颔首道。
显然那两个人已然先被唐麒的肚子给惊到了,姚晋可没有告诉他们唐麒未婚先孕哪。
屈项华最先反应过来,赶紧行礼,道,“以清郡主,老朽有礼了。”
唐麒笑了笑,道,“不客气,请进来。”
董驷被连拖带拽进了帐中,唐麒坐在主位上,微笑道,“二位风餐露宿多日,怎么没先去休息?”
“没事,”董驷反应过来,“路不远,累不着人,郡主看得起我们两个半截身子进了黄土的人,我们二人心中甚是感激。”
“是姚先生告诉我的,”唐麒道,“玖思不懂政事,有劳二位。”
屈项华颔首,回道,“以清郡主客气。”
“两位喊我玖思就好,‘郡主’这个称号,唐麒承担不起。”唐麒回道。
场面实在有些尴尬,虽然唐麒的姿态并不高。可她身为西秦统领,屈项华和董驷二人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她。
臣子不是臣子,长辈不是长辈。
穆崇心说唐麒还是太年轻了,起身道,“二位远来,我带二位到军中转一转可好?”
“好,”屈项华道,“有劳穆将军。”
唐麒颔首,起身朝穆崇眨了眨眼睛,穆崇回看她一眼,让她放心。
唐麒将几个人送出去,自己也回寝帐去了。
“白术,”唐麒道,“我是不是吓着他们了,那样的年纪,万一给他们吓出个好歹来。”
“小姐你想多了。”白术沉声回道。
穆崇也没有带着三个人走多久,过了一会儿折身去找唐麒。
唐麒靠在榻上,找了一本书翻着,穆崇进来,道,“玖思,今日怎么了?”
唐麒摇摇头,穆崇在她身旁坐下,道,“平日里能说会道的,今日怎么什么话都不说了,不舒服啊。”
“没事,”唐麒放下书,“只是忽然有了要造反的感觉......怎么名不正言不顺,总觉得很奇怪。”
穆崇很诧异,唐麒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她一直以来对自己要做的事情都很清楚。
“是累着了吧,”穆崇担忧道,“我问过白术,你两天都没有好好睡了。”
唐麒摇摇头,“我不想再等了,夜长梦多。”
“你的身子......”
“我听说生个孩子就能把女人一辈子的勇气消磨完,我不想等了。”唐麒随口说道。
穆崇没办法回答唐麒,一时之间非常诧异,半晌后道,“夜长梦多倒是真的。”
唐麒笑了一下,穆崇轻声道,“睡会儿吧。”
她点点头,拿书盖着脸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