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老王爷知道唐麒在刑场上,便赶了过来。当然,不是为了帮她,只是为了把这帝都的风云搅弄地更乱,才好看戏。
自己宝贝的孙子去一趟西秦被来回折腾,差点丢了性命,他怎么会轻易让这件事过去!
凌王府三个主子带着二十多个侍卫,穿过人群走到行刑台上。
唐麒依旧站的安稳,身旁的唐念给她撑起一把伞,也是艳丽的红色。虞景已经坐在他的椅子上,捧着茶杯,十分悠然。
她看见凌王府的三位,只是随意行了一礼,连身子也不曾弯下去,按说这三位是长辈,唐麒本该行了大礼的,不过一想起凌渊,唐麒便愤恨不已。
“玖思,你的礼节白学了吗?”虞景在她身后凉嗖嗖地说道。
“你懂什么,”唐麒嘴硬道,“唐王府现在就我一个女人,我要是跟他们行大礼,不是明着和他们站一条线了!”
虞景呵呵地笑起来,“你说是就是吧。”
唐麒被堵的哑口无言,悠悠地看了虞景一眼,虞景递给她一杯茶,温言道,“来,清醒一下,最近凌世子把你怎么了,越来越缺心眼儿了。”
唐麒乖乖捧着茶杯,也不回他。没办法,她八岁开始就是虞景带的,早就被虞景骂习惯了。十来岁叛逆的时候翻过一回脸,虞景当时吐血吐的那叫一个欢,唐麒哪里敢跟他过不去,她没那个胆子。
总之,在虞景面前,她认打认罚,乖的跟小猫一样。虞景也习惯给她脸色,免得不知道天高地厚。
“唐王府的小丫头片子如今也长大了。”凌老王爷说的感慨唏嘘,声音中都是沧桑。
凌王妃也就不到四十岁的年纪,也笑了笑,道,“是啊,当年还是个不懂事小孩子,现在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呢,麒丫头,还记得姨母吗?”
唐麒再行了一个半礼,莞尔一笑,偏过头道,“自然记得,姨母可是美人一个。”
凌王妃一时惊诧,没想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凌王看自己这夫人转眼就把儿子忘了,便问道,“麒丫头,凌渊可有消息?”
“前几日我们半夜遇到刺客,他们还纵火烧了客栈,我当时刚刚收到消息,我的先生和弟弟要被斩首,便日夜兼程,赶了回来,想来凌世子应当无碍的。”唐麒心道你儿子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
“纵火?”凌王妃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那个混账那么大的胆子!”
唐麒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薛延在一旁看的就差没昏过去了,这个以清郡主,不管她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他咬定她是假的,那就好说。可是现在,凌王府的人就站在这里,郡主怎么可能是假的!
细数一下,自从遇见虞景和那少年起,他就没有做过对他们有利的事情,他怕是栽了,就连忠肃侯府,都好过不了,这女人号称“红衣阎罗”,他知道的。
凌老王爷咳嗽了一声,看着薛延道,“薛家小子,麒丫头可是看着长大的,绝对不会认错,你且不用担心,把金令还给麒丫头。”
薛延忍着伤口的疼痛,“老王爷,金令在宫中,交给陛下了。”
“凌老王爷,凌王爷,王妃,多谢你们证明唐麒的身份,虞先生身体不大好,今日晒了一上午了,唐麒先回府,改日登门拜谢。”唐麒行了半礼说道。
“你回去吧,”凌老王爷摆摆手,“有什么事情老夫我替你担着。”
“多谢。”说完她转身离开了行刑台,唐念一直拽着她的袖子,虞景是真的累了。
走到马车上,唐麒非常顺手地把虞景抱了上去,不想惹来一群人侧目,唐麒不甚在意,她早就习惯了。
唐麒带着卫队离开,朝着十年不曾回去的唐王府走去。
她坐在马车上沉默下来,有句话说,近家情怯,唐麒这两日赶着回京救人,没有那个心思,可是现在忽然胆怯起来。
“虞景,”唐麒低声唤了一句,“想回西秦。”柔弱的跟个小姑娘一样。
虞景捧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半晌才道,“没事,当时我看着帝都这堵城墙,同样心中郁结,缓两天就好了。”
他难得哄孩子一样跟唐麒说了一句,若是平常,还不知道怎么损唐麒。不过今日这情形,还是算了吧。
“玖思,凌渊的打算是什么?”
唐麒没有回答,沾湿手指,在小案上写下两个字“天下”,“喏,就是这个,他的心大的很。”
“你不是一样吗。”虞景淡然。
“说的是,端看我们谁有这个能耐了。”唐麒靠在马车上,眉眼之间都是肃重。
“你们都有,”虞景道,“你有兵权,凌渊在江南的势力定然不简单,半斤八两吧。”
唐麒想了想,“也是,这个现在不着急,我得先想想怎么收拾这次掺和着坑害你们俩的人,纵使西秦苦寒之地,我也没有让你们受过半点苦楚,敢把你和阿念送进刑部,还敢动刑,老子非得让他们知道我这‘阎罗’的名字是哪儿来的!”
她也顾不得近家情怯了,自己这两个最重要的人刚刚从刑场上捞出来,悲秋伤春的事情那就太无聊了。
唐念好几日没有睡了,这会儿在马车上已经睁不开眼睛了,迷迷瞪瞪的。十四岁的少年,正是唇红齿白,既漂亮不似女子的年纪,唐麒一时兴起掐着他的脸,心情都好了许多。
此时的帝都,被唐麒回京这颗惊雷炸的遍地狼烟,流言四起。本来有人怀疑她的身份,但是凌老王爷往哪里一站,谁还敢怀疑。
接下去成了焦点的就是唐麒的美貌,“红衣阎罗”的称号,以及唐麒领回去的那两个男子。
皇宫之中,皇帝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若是刑部已经砍了那两个人,还不用担心什么,相信以唐麒的聪明绝对不会因为两个死人跟皇室过不去。
“闻司,传旨唐王府以清郡主,入宫觐见,”皇帝觉得眉梢直跳,“派工部的人过去看看王府那些地方需要修缮,银子国库来出。”
“是,陛下。”闻司立刻出宫传口谕去了。
“来人,召薛延和吴衍之进宫。”皇帝忽然觉得这两人都废物了,连两个人都杀不了,还惹出这么大麻烦。
唐麒站在门前,看着牌匾上“唐王府”三个已经蒙尘的金字,半晌才走了进去。
王府的下人本来就少,她离开的时候也是匆忙走的,不曾安置过,现在唐王府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宅子。
“门庭衰落,后继无人。”唐麒看着空宅子道,没有悲伤之意,她只是这样说一声罢了。
“好歹还有你这么一个女人。”虞景坐在她身后说道。
“我又不打算继承唐王府的爵位。”唐麒回道。
说罢,她吩咐侍卫去收拾房间,别的不说,先把她的院子收拾出来,唐念现在还在马车上睡着呢。
她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来,看着这个自己生活了八年的地方,父王,母妃,自己疼宠的幼弟。旁人都说她该是男子,唐麟应当是女子,可是她清楚,她的弟弟,话还说不利索的时候,就吵着要保护她,她怎么会不宠他呢。
他今年,该有十五了,比唐念大一岁,唐麒想着,眼前就出现那半副尸骨,那么小,要不是他手里紧紧攥着自己送给他的半枚玉佩,唐麒都不信那是她宝贝的弟弟。
唐麒思绪混乱,虞景也不和她说话,两个人,都是有故事的。
“小姐,”白枫走到唐麒身旁,拱手道,“小姐,宫里来人了。”
唐麒回过神,“请进来。”
闻司带着人进来,身后还跟着工部的几个人,他一见唐麒先是愣了一番,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话,随后又掉起眼泪,道,“当年老奴最后一次见您的时候,还是个小姑娘呢,如今可是这么大了......”
唐麒也不知道他的眼泪是真是假,说道,“闻公公您就是记恨我当年拿您的拂尘去打架,害您挨板子是不是?”
闻司也是颇为感慨,叹道,“这京城的孩子,数您和凌世子小时候淘气。”
唐麒摆了摆手,道,“看在闻公公亲自过来的份上,我也不为难您,咱们进宫吧。”
闻司甩了甩拂尘,“多谢郡主,这些人都是工部的官员,来看看王府有什么要修缮的,陛下说了,不必省着。”
唐麒点了点头,“白枫,正好多了几个人打扫,带过去吧。”
工部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过来也不是来干活的啊。
闻司看着几人,道,“陛下让诸位过来,就是听郡主吩咐的。”
唐麒理了理长裙,正准备走,虞景在她身后唤道,“过来,你就准备这样进宫觐见陛下吗?”
唐麒转身回去,在虞景身旁的石凳上坐下,虞景从她的箱子里拿出梳子,把她的长发挽起来,别上一支坠着红色流苏的发簪,和她一身红衣相得益彰。
“去吧。”虞景轻声说道。
唐麒点了点头,闻司满肚子疑问不知道该说什么,难不成这位不良于行的,会是日后的郡马吗?
薛延和吴衍之二人被皇帝召进宫,都清楚是什么事儿。
唐麒走在宫道上,走的极慢,闻司也不催她。他看的出来,以清郡主不像小时候,有什么说什么,她是个能忍的,这可是可怕的地方。
“郡主,”闻司忽然想起一件事儿,“前两日陛下收到郡主出兵北齐的事情,这件事,几位大人在御书房吵的颇为热闹呢。”
唐麒点点头,“多谢公公,陛下可收到我请罪的折子了?”北齐这事她还真是一点都不担心,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这也是常用的事情
“收到了。”闻司回道。
唐麒点了点头,御书房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