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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来的这几位官员,年纪不大,没有超过三十岁的。
皇帝不是没想过派几个在官场有手段的人,但是那些人做官做久了,难免生出贪生怕死的心思,还不如这些没有被朝堂浸染过的年轻人,赤子心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唐麒一身长袍,脸上带着倦意,走进驿站厢房里。
“拜见以清郡主。”姜陶站在前面,十个人一起行礼。
唐麒还了半礼,轻声道,“诸位不用客气,坐。”
“不知道陛下派诸位过来是做什么的,”唐麒问道,顺手指了一个人,“你说,先说你叫什么?”
那人倒也不卑不亢,道,“回郡主,下官许昌吉,西秦乃是洛云北境重地,陛下念郡主年轻,对政事多少有些顾及不到,便派我等来帮助郡主,以护西秦五郡百姓安康,若有得罪之处,还请郡主见谅。”
唐麒一手轻敲着桌子,微微笑道,“你说的对,本郡主确实不太懂政事,你在六部哪里待过,竟是熟悉政事的人么?”
“回郡主,下官在吏部任职些许时日,不敢说熟悉,只是略懂而已。”许昌吉客气道。
“略懂,略懂你就敢到西秦五郡办事,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萧云冷笑着,握了一下腰间的长剑,发出铿锵的声音。
许昌吉往后退了一步,被身后的人扶住。
唐麒摆摆手,笑道,“萧将军行伍出身,性子急,许大人莫惊慌。”
唐麒笑的温和,本就是一张美人脸,这下更让这群气血方刚的男人恨不得折腰。
“郡主客气。”许昌吉道。
唐麒一手支着下巴,道,“那你呢,我认识你,姜......姜陶,是吧,你可是懂得多些。”
唐麒几句话把几个人推入尴尬的境地,他们为官不久,谁敢说一句熟悉政事,可是你不懂政事,你到这儿来给人家干嘛的,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姜陶垂眸,道,“姜陶不才,有幸得兵部江大人的教导,只求能为郡主分忧解难就好。”
唐麒点了点头,道,“说的是,那江大人和许大人二位,就留在瑜阳城吧。”
许昌吉愣怔了一下,他们要去哪个郡都已经按照他们擅长的事情安排好了的,姜陶和他都不是留在瑜阳的人。
“不愿意?”唐麒轻声道。
“不敢,在下和许兄是受宠若惊,多谢郡主。”姜陶拉着许昌吉行了一礼道。
“这有什么,日子还长着呢,我劳烦你们二位的日子还在后面呢,西秦这风沙,若是毁了二位这张脸,哪便不好了。”唐麒依旧温和,言语之间的意思耐人寻味。
她就是故意的。
“萧云,”唐麒起身道,“你好好安排这二位,对了,还有其他几位大人,毕竟是帝都来的人,先得受得了这里的苦才能说其他事情。”
“是,小姐。”萧云拱手行礼,唐麒带着紫衣和紫罗二人离开,去了城中,唐麒有个人要见。
许昌吉和姜陶二人立刻成了众矢之的,萧云事情办的更漂亮,虽然看起来对所有人都一样,但是那两位态度是更好。
很隐晦的态度,不明确,你也挑不出哪里好,但感觉就是比其他人更好一些。
姜陶从前就领教过唐王府的手段,现在也默然接受了。
但是其他人就不同了,西秦四月,正是风沙大的时候,本来就吃了很多苦头,这还被区别对待,很难平衡啊。
“萧将军,”郑骥道,“我们此次来西秦,谁的官职在哪里,都是安排好的事情,陛下的旨意,我等不敢随意违背。”
郑骥乃是户部尚书郑骆的胞弟,他才是主事人,要留在瑜阳的。
萧云蹙眉,道,“这有什么,西秦五郡都是一样的,你们在哪里,都是为洛云效力,不用担心。”
“将军,本官无法向陛下交代。”郑骥回道。
“郡主会给你们交代的,陛下素来待郡主不同,这点小事还用担心,”萧云回道,“对了,就请这位大人去北阳郡吧,北阳凋敝,大人能力卓著,定能一扫北阳萧条现状。”
郑骥指着萧云,道,“你说什么!”
参将段长青道,“郑大人慎言,北阳一向是我们郡主最忧心的地方,郑大人是不想为郡主分忧吗,西秦苦寒,长年风沙不断,若是担心受苦,那就回京去吧。”
萧云带人离开,郑骥冷眼看着姜陶和许昌吉,唐麒的意思简直太明显了。
随后萧云将名单送过来,让他们准备准备,明天该去哪儿去哪儿。
姜陶还好,许昌吉被惊地半天回不了神,“姜兄,以清郡主这是什么意思?”
“许大人不要多想了,咱们二人既然留在瑜阳,就好好办事。”
“不过陛下交代的税收之事要如何,这事是由郑主事来办的,我听说北阳郡风沙漫天,无人居住,他到那里不就......”
姜陶拦着他,道,“许大人,有些事情知道就好,这是唐王府的属地。”
姜陶知道,唐麒不过来了一趟而已,就把他们折腾的离了心。皇帝派他们过来,到底是做什么的,难不成真是来送死的。
四月围猎,蒙山猎场还是那一番景象,四月春暖花开,只是该走的人已经走完。
楚徇钺牵着小白,一个人站在河边,去年的时候,他还被小白颠地丢了半条命,不过一年而已,他已经能够在帝都这群贵勋子弟中拔得头筹。
淳和公主,现在是长公主了,她和白玉璇也骑马朝着河边走过去,“玉璇妹妹,三皇兄在那里呢,你不过去?”
白玉璇立刻低着头,道,“蓁瑶姐姐,徇钺表哥他......他心里只有玖思姐姐一个人。”
“唐麒吗,”淳和公主垂眸,道,“不可能了,她已经不是姐姐了,玉璇,过去吧,三皇兄姓楚,他若是再想着唐麒,就是背叛了我楚氏皇族,我会和母后说的,让三皇兄娶你。”
白玉璇翻身下马,道,“为什么,蓁瑶姐姐?”
“因为唐王府辜负了我们楚氏皇族百年的信任......”是唐麒挑起了皇长......楚徇齐叛乱,是她害死了父皇,淳和公主目光中都是恨意。
“我知道你喜欢三皇兄,玉璇,等待是徒劳的。”淳和长公主道。
白玉璇点了点头,牵着马朝楚徇钺那边走过去。
楚徇钺正拿着桃花酥喂小白,唐麒一直想喂黑风吃这些小点心,但是黑风除了草料什么都不吃,小白却是不同,它就快什么都吃了。
白玉璇把缰绳系在一旁,一个人走到楚徇钺身旁,轻声道,“徇钺表兄。”
楚徇钺回过神,漫不经心地回道,“是玉璇妹妹啊。”
“表兄一个人在这里啊,我刚刚看见他们在赛马呢,表兄怎么不过去。”白玉璇微笑道。
小白舔着楚徇钺的手,一个劲儿他身上蹭,楚徇钺没有注意到白玉璇说什么,开口道,“别闹,乖。”
楚徇钺重新拿了一块点心,才回道,“闹得厉害,我不想过去,妹妹怎么到这里来了,这儿偏僻地很,姑娘家的小心些。”
楚徇钺只是客气而已,白玉璇已然不是爱害羞的小姑娘,回道,“骑着马便过来了,已经快到午时了,表兄什么时候回去,我与你一起可好?”
白玉璇仔细看着楚徇钺的神情,楚徇钺很显然皱了一下眉头,不过碍于白玉璇的身份,他没有拒绝。
“好。”楚徇钺应下来,把点心放进小白嘴里,翻身上马,小白嘶鸣了一声,他赶紧拽住缰绳,怕它又撒欢乱跑。
白玉璇也上了马,笑道,“表兄,你这马倒是有趣,它怎么还吃点心呢?”
“玖思从小喂它吃了不少点心,这便成了习惯,它和别的马不一样。”楚徇钺回道。
“是以清郡主送给你的?是汗血宝马吗?”白玉璇饶有兴趣地说着,忽然发觉自己说错话了。
楚徇钺面无表情,只是控制着缰绳往前走,似乎是没听见白玉璇的话。
皇帝这次过来,带着新晋宠妃,石将军的嫡亲孙女儿,琏妃。
琏妃出身将门,会射箭骑马,会一点武功,但也是照着贵族女儿的方法教养长大的,性子也柔和温驯,皇帝宠她。
不只是因为他是石将军的孙女,也是这位琏妃真的讨人喜欢,多多少少有一点点肖似唐麒,能文能武。
皇帝看见楚徇钺纵马过来,随后又看见他身后的白玉璇,眼神暗了又暗。
楚徇钺派侍卫将马牵走,走到座位上,身旁的楚徇昊道,“皇兄怎么还留着这马呢,这不是以清郡主的吗。”
“四弟最近不是找了太傅在学礼吗,不知道都学了些什么,若是宫里的太傅不行,我向陛下请旨,亲自教导你,四弟觉得如何。”楚徇钺淡淡说道。
楚徇昊垂眸,道,“皇兄误会了,只是以清郡主已经走了,皇兄的婚约定然是不做数了,还留着念想做什么。”
楚徇钺面无表情,道,“所以四弟就来质问自己的兄长吗?”不管他和唐麒之间如何,都轮不到外人来置喙。
“徇钺,”皇帝道,“听闻今日这场比试你博得头筹,可想要什么赏赐?”
“皇兄厚爱,该奖赏的是马,臣弟去年才学会骑马的,不敢要赏赐。”楚徇钺起身回道。
“朕看你与白家姑娘一起,倒是有趣。”皇帝道。
楚徇钺立刻跪下,道,“皇兄误会,白家姑娘身负父亲重孝,而今又在国丧期间,她与臣弟只是巧遇而已。”
皇帝摆摆手,笑道,“徇钺起来吧,朕不过说说而已。”
楚徇钺起身坐好,不再说话。
另一边,琏妃端坐首位,和一些世家贵妇,姑娘坐在一起。
淳和长公主只和白玉璇坐在一起说着话,她不喜欢琏妃。
宋丞相还在卧床修养,宋皇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亏了是现在有个皇长子在身旁。
宫里宫外要挤兑她的人多的是,琏妃就算那么一个。淳和长公主和宋皇后关系一直不错,她性子直,基本上是谁都看不过眼,尤其是现在受宠的琏妃。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皇帝把琏妃的哥哥派到京郊大营去了,那可是江敬遥在的地方。
因而她能待见琏妃那才奇怪了。
“琏妃娘娘,听闻您今日和陛下出猎,猎了一只小狐狸回来呢。”
“娘娘出身将门,真是与我等闺阁女子不同。”
......
楚蓁瑶不耐烦听她们恭维琏妃,起身就要走,琏妃赶紧道,“长公主,你要随我们一起去看看小狐狸吗?”
楚蓁瑶笑了笑,道,“多谢琏妃娘娘,狐狸再好看,也不过就是一只狐狸而已,还能成了精吗。”
琏妃被呛得差点气晕,半晌说不出话,眼泪都快下来了。
白玉璇无声笑了一下,她也不喜欢琏妃。
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琏妃握紧了手里的帕子,借口回帐中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