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元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
他才离开小楼,就来到了一片密林之内。整个密林,尽是参加大树,阻挡住了他的全部视线。
在密林之中,只有一条小小的林荫小道,曲折迂回,不知道通往何方。
没有指示牌,没有参照物,这里自然相当于迷宫,让他不辨方向,根本找不到出口去路。
“果然中了算计……”
萧景元的方寸有些凌乱,多少有些慌张,不知所措。他也完全没有料到,会在山庄之中,遭遇到这样的困境。
毕竟,不管是他,还是方少白、花流苏,都觉得万象仙人的指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只要来到这里,面见山庄主人之后,就能够求到法宝,前去救人。
可是偏偏没有想到,在他们最松懈之时,就迎来了打击。
“麻痹大意了……”
萧景元十分懊悔,却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或许,事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糟糕。毕竟眼前的这个阵法,似乎只是把他困住而已,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也就是说,山庄之人或许不欢迎他们的到来,却没有多少恶意。
但是这样做,也意味着,山庄的主人,没打算见他们的意思。那么他们此行的目的,也无从完成了。
“或者说,这也是一种考验?”
萧景元锁眉沉思,随即慢慢走向了林荫小道。
才走了片刻,他发现林荫小道仿佛没有尽头似的,而且蜿蜒曲折,每走一段距离,眼前就出现一条岔路。
数不清的分岔,如同一个繁复的迷宫,让他根本离不开困境。
“哎,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顺利……”
萧景元叹了一口气,索性站着不动,抬头仰望遮天蔽日的参天密林,隐隐约约觉得在树林之后,似乎有一股十分晦涩的波动存在。
那晦涩的波动,似有若无,断断续续的,让他有些难以捉摸、把握。
在他沉吟之际,宽广山庄的一侧,清澄如碧的湖水中,一栋小巧玲珑的亭子,茕茕孑立。
亭子之中,一个相貌清奇,作文人装束的中年人,负手凝望湖面风光。
他的气质,非常的奇特,明明站立在亭中,整个人却仿佛不存在似的,湖上轻风徐徐吹拂,却在他的身上掠过,衣服纹丝不动。
此时,刚才接待了萧景元等人的老者,施施然走到亭中,十分恭敬的行礼,轻声道:“师父,按照您的吩咐,把人带到阵中了。”
“嗯!”
中年文士头也不回,只是轻轻一挥手。
冷不防,平静的湖面上泛起了一圈圈涟漪,在波澜起伏之间,湖面越来越清澈透明,浮光跃金,亮如明镜。
须臾,宽阔的湖面,顿时成为了一块巨大的屏幕。
在屏幕之中,更是出现了一些奇妙的影像。旁边的老者一看,自然知道,屏幕的影像,那是山庄大阵的情形。
此时此刻,在大阵之中,有三条身影飞舞穿行。
一个身影,白衣飘飞,玉树临风,周身有赤白色的剑光闪烁,正是方少白。他身陷阵中,横冲直撞,剑光森冷。
但是,在他的四周,层层叠叠的树障,铺天盖地,不管他怎么飞腾挪闪,却根本摆脱不了树木枝叶的缠绕。
哪怕在剑气纵横之间,一片片枝叶破碎纷飞,也一样没有任何效果。
因为在枝叶碎断之时,又有新的枝叶涌来,密密麻麻,无穷无尽,无论他怎么绞斩,都不能一剑尽灭。
况且,他也不笨,知道自己陷入阵法之中了。所以尽管有几分慌张,却不至于方寸大乱,也有几分冷静。
所以,他在绞斩枝叶之时,也尽量往高空飞窜。大概是想居高临下,俯瞰整个大阵吧。只不过,他这个如意算盘,却打不响。
因为在他飞天之时,一株株树参天大树的树干,也随之直伸延长。
他飞得越高,树干越长,永无止境。
这时候,方少白再笨,也应该明白了,这个阵法十分的玄妙,不是轻易能够破解的……
在另外一边,一丛丛桃花,却映满了天空。
花流苏对于阵法的理解,远在方少白之上。当她发现,自己陷入阵法之中后,立即祭起了桃花五云障。
五彩云霞升腾,立即映满了天空。
一片片绚烂的桃花,如同缤纷的花雨,挤满了整个树林。
其实,这也是一种试探,在试探阵法的底线。当桃花开满树林的时候,树林中的阵法,自然有所反应。
然而,树林的反应,却有些出乎花流苏的意料。
本来,在她的料想之中,在桃花五云障的干扰下,树林中的阵法强弱破绽,自然或多或少显现出来了。
那个时候,她自然可以从容不迫的,锁定阵法中的薄弱环节,一举破阵,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是现在,她却惊奇的看到,层层叠叠的树林枝叶一转,形成了重峦叠嶂似的场景,更像是一个无底洞,把密集的桃花吞噬得一干二净。
所以,不管桃花再多,都填不满整个树林。
也就是说,她试探之举,完全没有意义,目的自然失败了。
在花流苏蹙眉,另外想办法之时,树林的另外一侧,叶知秋却聪明多了,他盘坐于空中,四周风云不动,悠闲而自在。
他陷于阵中,却不急不躁,甚至于连探问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盘腿而坐,在空中修行,充满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淡然气息。
“这个昆仑门下,倒也有几分聪明。”
看到这个情形,老者有几分赞许之意:“他应该是知道了师父您的盛名,不敢有所造次。”
“是吗?”
中年文士不置可否,淡声道:“在我看来,这是他的心思过重,知道我肯定不会为难昆仑弟子,才有恃无恐。”
“呃……”
老者一愣,随之连忙点头:“师父所言甚是,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昆仑为玄门正宗,底蕴浑厚,掌教弥罗真人,更是深不可测的高手。”
“就算师父您老人家,归隐多年,与世无争,不过也要给几分薄面。”
老者并没有长他人志气,来自己威风,只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弥罗……”
中年文士的眼中,微微闪过一抹光亮,随即说道:“我与昆仑,素无往来,也不认识弥罗真人。”
“这一次,他派弟子前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说话之间,他忽然笑了,那是冷笑,不屑的冷笑:“有人想要算计我,难道我还会傻傻的跳坑里么?”
“什么?”
老者心头一震,怒声道:“师父,弥罗真人算计你?”
对他来说,师父大过天。不管什么昆仑,什么弥罗真人,只要中年文士的一声令下,他都不会放在眼里。
“称不上算计,或者只是试探吧。”
中年文士似乎不想多谈,淡然处之,声音飘渺:“有人布了一个局,害怕我泄露了天机,所以想要试探我,看看我是什么立场。”
“诶?”
老者愣了一愣,表面上还算是平静。实际上,心里已经卷起了惊涛骇浪。因为他很清楚,中年文士究竟是什么人。
就是由于清楚中年文士的底细,他才骇然吃惊,不知道什么人,竟然敢在背后试探中年文士。
而且看中年文士的样子,似乎是对幕后之人,心中充满忌惮。不然的话,以他的心思脾性,早将试探视为挑衅,酝酿反击。
而不是像现在,看似无动于衷,其实有什么顾虑。
对此,老者自然很吃惊,因为在他的印象之中,天下能够让中年文士忌惮顾虑的人屈指可数。
不过这些人之中,肯定不包括弥罗真人。
毕竟,中年文士忌惮的,那是昆仑数千年来,不断积累的底蕴,而不是昆仑门下单独的某一个人。
然而让老者奇怪的是,中年文士固然忌惮那些人,那些人又何尝不是反过来忌惮中年文士。
在相互忌惮的情况下,肯定不会轻易去试探对方的底线。因为这样做容易引发误会,甚至于直接翻脸,势如水火。
老者思潮起伏,却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也比较稳重,见中年文士似乎没有挑明的意思,自然不会多嘴去问。
所以,老者直接转移了话题,指着方少白与花流苏,轻声道:“师父,这两个小家伙,好像是奉了万象仙人之令而来……”
“哼!”
这时,中年文士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些表情,气恼的表情:“那个老混蛋,无非是几百年前,帮了我一点小忙罢了,却一直记在心里,念念不忘。”
“几百年过去了,还不忘记这点因果,忒小气了。”
中年文士不愤道:“更何况,现在风起于青萍之末,我置身事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参与其中?”
“所以……”
老者迟疑道:“师父您的意思是……回拒于他?”
“……不!”
中年文士突然摇头,眉目之间浮现一抹狐狸似的奸滑笑意:“几百年的陈年老账,要是现在还清了,对我来说也是件好事。”
“修行之人,不沾因果,才能逍遥自在。”
中年文士目光一转:“他有张良计,我也有过墙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