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海里,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一般的船只,或许要走上足足一天,老家主风向南亲自改造过的乌篷船却两三个时辰就到了。
清晨,空中下起了蒙蒙细雨,乌篷船在雨中破风斩浪,来到了一个海湾。
远远看去,这里大大小小的岛屿星罗棋布,大都无人居住。有些岛屿上面树木葱郁,有些光秃秃的乱石密布,还有的就是一大块露出水面的石头是个礁石。远方,在众岛屿的中间,有一座相对庞大的岛屿,有港口有营地,似乎住了不少人。
一路压抑、沉默的水手们欢呼起来,林天也走上甲板,打量这片海域。静修一夜后,精神更加饱满,养精蓄锐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林公子,那就是我说的黑末岛,这是方圆千里内唯一能补充淡水的地方!”
船老大风德清走上来,热情地向林天解说,“这里,也是距离大汉国最近的一个海外岛国了,有一两千个部落土著生活在岛上,时不时会有一些过往的商船和渔船到这里来,还有……,还有不少中土人士也流亡到这里。”
“流亡的中土人士?”林天问。
“对,不少在大汉国犯了死罪的亡命之徒都流亡海外,黑末岛就是他们流亡海外的第一个落脚点;有些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也会潜伏在这里;还有一些反对大汉国君的人,也会躲到这地方来。”风德清回答,在一行人中最熟悉海外的情况。
“这么说,黑末岛这个地方汇聚着三教九流,形势复杂了?”林天再问。
“正是,这里情况向来复杂,也正因为这样,老家主本来就已经再三叮嘱过不要在这里停靠了,特意在船上准备了大量淡水和粮食等物质,但谁能想到……”
风德清摇头,一声叹息,“黑末岛虽然有淡水,但向来不多争夺激烈,要靠土著们一小桶一小桶地从地下数百米深的一口古井背上来,并且每天涌出的井水都有限不到一百桶。外来者想要淡水只能入夜后到鬼市交易用重金购买,数量有限并且形势极其复杂,我们想要补充到足够的淡水,只怕……”
风德清没有再说下去,看着越来越近的黑末岛,忧心忡忡,全然没有众水手们的兴奋。
“只能晚上交易?”林天问。
“对,不仅是淡水,黑末岛上所有的交易都只能在晚上!”
风德清点头,接着说道:“岛上的土著有个习性,住下地下石窟中,白天全都蜷缩不出,只有晚上才出来活动,据他们自己所说,是什么夜族的分支传人,修为不高但一个个身手敏捷,尤其是在低矮窄小的山洞内,寻常人弯着腰走几步都吃力,他们却能卷着身体伏在地上行走如飞,在山洞内的战斗力比许多武道高手还要厉害!”
“所以,这么多年来,没人能抢夺土著们的水源?”林天问,进一步了解情况。
“对,这些夜族传人能够一直霸占岛上唯一的水源,那绝不是侥幸。除了独特的种族天赋外,还因为其独特的习性,祖祖辈辈生活在迷宫般的地下石窟内,里面遍布机关陷阱,许多通道还格外窄小只能容天生瘦小的夜族人通过。据说,曾有流亡到岛上的中土武道高手潜入夜族人的石窟内寻找水源,但转了几天几夜都找不到那口传说中的古井,反倒损失了一大半人马。数百年来,无论是何方高手,到了这黑末岛上想获取淡水,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和夜族人交易。在这里,一瓶水的价格远超一瓶油,要获得足够的淡水往往要付出一大笔重金!”
风德清忧心忡忡,顿了顿后接着说道:“夜族人的风俗非常古老,和他们做交易,可以用银两,但一些特殊的物品更受他们的欢迎,比如什么宝剑盔甲或丹药等,可以以物换物。不过,我们这次出海根本就没准备在黑末岛停靠,船上原本储备了足够的淡水,无论银两还是刀剑盔甲都没有准备,林公子,这……”
风德清迟疑着说出了心头的难题,在林天身边说了这么多,不仅仅是热情解说黑末岛的情况,真正目的是说出迫在眉睫的难题。本来,这样的事情是要他这个船长解决的,出海前在老家主风向南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一定要顺利将林天一行送到樱花岛;没想到,才走到黑末岛附近海域就遇到了这样的难题。没有银两,没有可供交换的物品,他实在是急了,一筹莫展!
“也就是说,这黑末岛白来了,来了也没用?”林天苦笑。
“是,不……,也不是,或许……,全都怪风德龙那个家伙!就是他,该死的东西,把我们全都害惨了,我现在就把他杀了!”
风德清语无伦次不知怎么辩解,把责任全都推到风德龙身上,咬牙切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林天看见甲板上绑着一个精瘦的男子,耷拉着头看不清五官,长发凌乱皮肤坳黑,身上血迹斑斑看样子已经挨了一顿毒打被打得不轻,低着头一动不动。
“算了,还是把人带回风啸山庄交给你们老家主发落吧。至于淡水的事情,上岸后我再想想办法。”
林天扫一眼血迹斑斑的风德龙,突然心中一动,阻止了杀气腾腾的船老大风德清。后者眼前一亮,似乎早就等着林天这句话了,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去,指挥水手们降下风帆开始靠岸。
乌篷船渐渐慢了下来,寻找地方靠岸抛锚,看着越来越近的黑末岛,林天目光炯炯有神。
按照和风东浪的约定,这里就是动手伏击魔神教的地方了;
现在,风东浪他们在哪里?赵霜盈呢,魔神教众魔头又在哪里?已经在黑末岛上,还是仍然在茫茫大海上,在赶来黑末岛的途中?
恰在此时,乌篷船上的淡水一滴不剩不得不停靠黑末岛,这未免太巧合了,很有可能是魔神内应动的手脚。这魔神内应是谁,当真是被绑起来的风德龙么?还是另有其人……
林天心头也有些担忧,淡水的问题迫在眉睫,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但心头更多的是无形的锐气,战意澎湃,想到魔神教众魔头就有股难以抑制的战意和兴奋。
两次下山,都遇到了魔神教的狙杀和发难,林天早就忍着很久了,一直在默默等待着反击的机会,一味防守绝不是他的风格;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亲自涉险担当诱饵,反过来布下了一个连环杀局;计划顺利,就有可能一举把赵霜盈这个魔神教圣女杀了,重创一直在背后兴风作浪的魔神教,给其一个沉重的打击!消息传开,绝对是天下震惊,轰动整个仙门!
一阵摇晃后,乌篷船终于停了下来,水手们熟练地搭起上岸的浮桥。林天沉吟片刻,没有急着上岸,而是向绑在桅杆上的风德龙走去。
海风吹拂,无论在海上航行还是已经靠岸,风德龙始终低着头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受了重伤有气无力,又或者是已经认命心头绝望。一动不动,似乎浑然不觉林天的到来。
“你……,就是风德龙?”
林天停下脚步,站在风德龙面前。
风德龙仍然一动不动,似乎没听见林天的声音,良久,这才缓缓抬起头来;身上血迹斑斑,脸上更是吓人,满是鲜血和刀痕,一双眼睛都被他自己的鲜血染红了。
“底仓的事情是你干的?”林天再问,皱了皱眉头,没想到风德清下手这么重。
风德龙眨了眨眼睛,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咿咿呀呀的声音,神情有些焦急。
一个哑巴?
林天有些意外,没准备再追究下去。
船上的魔神内应到底是谁,这并不是很重要;对林天来说,养精蓄锐准备和魔神教的激战,这才是重中之重,其它的都是次要的,都可以暂时先放一边。见林天就要转身离去,风德龙更加焦急了,喉咙里咿咿呀呀叫着挣扎起来,浑身的伤口都在往外冒血。
不对,底仓的事情不是风德龙干的!
如果他当真是凶手,看到自己后会如此焦急么,他想说什么?
林天心头一动,来不及多想,岸边传来一声惊叫。已经上岸的风德清失声惊叫起来,身后,几个随从更是哆嗦起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天双脚在甲板上一点,飞身落在浮桥上,然后再高高跃起,像只猎豹一样冲过去,身形几个起落就到了船老大风德清身边。定身一看,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前方,一片看似寻常的草地上,散落着点点血迹。仔细观察,可以看见杂草中露出一根根手指头,有人被活活埋在了地下,还远远不止一个!
“六十,七十,八十……,有八个人被埋在地下。不,不对,那里还有一根手指头!”
有人仔细数起来,数着数着,脸庞越来越白。林天也皱起了眉头,八十一根手指头,这片草地下到底埋了多少人,又是谁干的?
“兄弟们,拿铁锹来,挖!”
风德清阴沉着脸,回过神来沉声下令。众水手虽然心头忐忑,但不敢违抗命令,迅速从船上取来工具挖起来,没多久,一个死人坑就出现在人们面前。埋在地下的尸体不是八个,而是九个,每个人都只有九根手指头,加起来刚好九九八十一根。仔细察看一番,这九人身上虽然有伤,但都不致命,而是被活埋在地下活活憋死的,鼻子、耳朵和嘴巴里都塞满了沙子和泥土。
把人杀了也就算了,砍下一根手指头后坑杀,这是什么人干的?
水手们一个个脸色苍白,心头紧张、惶恐,甚至恐惧起来。
“林公子,如果没猜错,我们遇上麻烦了,遇到了一个杀人如麻的海外大魔头,九指狼魔!”
风德清同样紧张,脸庞紧绷,“那是一个海外散修,也是一个出了名的凶狠的邪修;据说,修炼了一门邪恶功法人不人鬼不鬼的,有一次走火入魔砍下了自己一根手指头,从此兽性大发,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并且喜欢在别人生前砍下其一根手指头,然后再慢慢折磨,手段极其凶狠变态,去到哪里,哪里就不得安宁!”
风德清一字一顿,声音低沉透着明显的紧张和恐惧。
听到九指狼魔这四个字,水手们越发紧张起来,一个个双腿发软,恨不得马上退回船上扬帆而去逃离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