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了他眼里的厌恶,浑身沸腾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风长央的语气依旧很清淡,但是里面已经有些一丝厌烦,他说:“请公主自重。”
怎么会这样?他……讨厌她?
洛瞳跌跌撞撞的后退两步,不可置信的看着风长央。
“那为什么你要救我?”她说的是四年前她落水那日,他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救了她的命,自此便一见倾心。
风长央垂下眼去,淡淡的开口:“我以为你是她。”
洛瞳眼里的光闪了一下,然后熄灭了。
“所以你是利用我,接近母皇?”
“是。”
“所以这么久以来,你一直只把我当成她的替身?”
“是。”
“所以,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洛瞳低吼出声,风长央第一次在她那双快乐无忧的眼里看到了恨意。
他犹豫了一下,但是这种犹豫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
“风长央,你该死!”洛瞳轻声说,身影一闪到了他的面前,手中的匕首狠狠的刺进他的小腹。
风长央闷哼一声,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他的脸色慢慢的苍白下来。洛瞳的武功是他教的,他本可以避开,可是他没有。
洛瞳松开了手,身子一软坐在地上,无声的大笑起来。
朱红色的锦衣在她身边开了一朵艳丽妖娆的花,她抬着头,映入眼里的是满目的海棠树。
那样璀璨的鲜红色花瓣,慢慢的旋转着落了她一身,洛瞳动也不动,像是一座雕塑。
一如风长央初见她那日,姿态优雅高贵,只是今日却是满满的颓败。
风长央捂着小腹,鲜血顺着他的手指落到地上,可是他毫不在意的抬起另一只手擦去嘴角的血迹,笑容轻松随意:“从此以后,我不欠你什么了。”
他转过身,慢慢的往宁华宫的方向走去,可是没能走出几步,就跌倒在地。
浮泊凉和楼璃儿在一旁看着,仅仅是看着,就知道洛瞳那一刀刺得多深。
是真的恨到了极致吧,因为太爱,所以不能忍受背叛,不能忍受失望。
洛瞳没有去看风长央一眼,半晌后她站起身来,转身漠然的离去。
洛瞳既然都不在意了,浮泊凉和楼璃儿自然也不会插手,跟着洛瞳慢慢的离开了。
洛瞳三人离开后,从角落里走出了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衣凌厉,容貌被岁月侵蚀了不少,眼神犀利冰冷,与回朔容貌有六分相似。
她走到昏迷过去的风长央身边,叹了口气,将他扶起,离开了这个地方。
回到瞳宫后,洛瞳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谁都不肯见,不想说话,也不愿意进食。
就连浮泊凉和楼璃儿都不行,她甚至说,如果有人敢闯进去,她就立刻自尽。
三天三夜,滴水未进。
楼璃儿和浮泊凉本来打算一早离开的,可是洛瞳这个样子她们又实在不放心。
这个时候,回朔出马了。
他在洛瞳房间的窗外摆好了桌案和古琴,指尖轻抚过琴弦,一串悦耳的音符就那样飘荡出来。
他弹得正好是风长央最喜欢的曲子,也是洛瞳最喜欢的曲子。
洛瞳本来漠然的坐在床边,当那琴声飘去她的耳里的时候,她空洞的双眼忽然动了动,看向一旁的窗外,那个模糊的人影。
她知道是回朔,因此也不理会,继续发着呆。
可是那人却不舍不弃一般,固执的接连弹奏了一整天。
浮泊凉安静的站在回朔身边,楼璃儿靠在一棵树上浅眠。
回朔不眠不休的弹奏着,指尖已经隐隐泛出了血迹,哪怕他的武功再高深,也无法坚持双手不休止的运作弹琴。
“够了。”浮泊凉低声说,再这样下去,回朔的手非废掉不可。
回朔并没有说话,目光依旧专注的看着那扇格子窗,眼里有着坚定的期待。
又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回朔的双手开始打颤,可是他依旧没有停止弹琴。
“我说够了!”浮泊凉动了怒,她实在看不下去,便猛地拦住回朔的举动,可是回朔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压的极低:“她会出来的。”
“我知道她会,”浮泊凉面无表情的说,“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把你的手毁掉。”
话音刚落,窗子便猛地被人从里面推开,是洛瞳。
浮泊凉松了口气,回朔也停下了手,含笑的看着她。
“你是蠢货么?”她低低的开口。
“只要能让你高兴。”回朔俊朗的脸上绽放出如花的笑颜。
察觉到动静的楼璃儿走了过来,和浮泊凉一起冷冷的看着洛瞳。
洛瞳低下头,苍白的小脸有几分憔悴:“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我饿了。”浮泊凉突然开口,转身离去。
楼璃儿冷哼一声,跟上浮泊凉的脚步。
洛瞳收回目光,看着回朔染血的手皱了皱眉:“去包扎一下吧。”
“不碍事。”回朔微微一笑,示意洛瞳退后两步,然后他单手撑住窗棱,动作干净利落的跃进了房间,一把将洛瞳搂在怀里。
鼻尖是他好闻得带着自然清新的味道,他的手紧紧的搂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在她看不到的角落,眼眸中满是心疼。
“忘了他,从此以后,天下之大,四海为家。”那个冰冷高傲的男子在她耳边轻声说。
洛瞳狠狠的攥紧他的衣袍,慢慢的点了点头。
一个星期的修养,好歹让洛瞳恢复了神采,再加上回朔片刻不离的照顾,洛瞳也算是生活的无比幸福。
回朔让人开心的法子很多,每天瞳宫里都欢声笑语,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但是没有人再敢提风长央。因为回朔私下里下了令,谁敢再提风长央这三个字,即刻杖毙。
洛瞳像是真的忘记了风长央似的,每日和回朔眉来眼去,依照她风风火火的性子,回朔定然是扛不住的。可是偏生他有旁的法子治她,洛瞳也算是一个混世魔王了,回朔是她的克星,有回朔在的地方,洛瞳必然不敢太放肆。
看着洛瞳慢慢的恢复了以前的活力,浮泊凉和楼璃儿总算是放下心来,向洛瞳告辞,准备第二日启程回白落国。
当天晚上,她们三人坐在赵月国轩城最大的客栈有凤来仪的最顶层喝酒,夜色的凉风夹杂着秋日的冷意席卷进阁楼,朱红色的圆形阁楼里,有三个女子慵懒的坐在里面。
其中粉衣女子容颜娇俏,堪比绝色明珠,她大大咧咧的一只脚踩在白玉凳子上,仰头灌下一壶酒;白衣女子眉眼冷冽,像是迎着白雪盛开的寒梅,眼神肃杀,偏的又容颜绝色,像是一柄凌厉的刀剑直直的落入尘世,姿态优雅高贵;另一被黑衣斗篷遮掩的严严实实的少女,年纪大约是最小的一个,手里把玩着一个白银半面面具,上面的花纹精致繁复,透着某种诡异的气息。仔细一看,只觉得那黑袍上的冷冽气息浓重,白骨女人,修罗艳鬼,都让人不敢直视。
“喂,你们的心愿是什么?”洛瞳站起身,粉色衣摆随风飘扬,猎猎作响。
浮泊凉站起身,向明月举起酒杯:“我此生的愿望,就是他想要的一切,都能够实现,父母安康,初心不改。”
“如果给我一个重生的机会,我一定,一定不要再做赵月国的公主,”洛瞳也笑了笑,向明月举起酒杯,“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楼璃儿心情也很不错,因此也站起身来,向明月举杯,她的声音清冷干净,飘荡在寒风中:“我要报仇,然后和他长相守。”
洛瞳笑了笑,又开了口:“泊凉,你和白初扬怎么样了?”
她诡秘的眨了眨眼,有些调皮的样子。
浮泊凉一时没反应过来,再加上也有几分醉意,便笑嘻嘻的说:“什么怎么样了?”
“别……装啦!”洛瞳大着舌头,一巴掌拍上了浮泊凉的背,“两年前你来替璃儿取白虎血的时候说的,你难道不喜欢他?”
喜欢?浮泊凉晕晕乎乎的脑子里闪过这两个字,然后她笑着点点头:“喜欢,喜欢。”
“那他喜不喜欢你?”洛瞳紧接着问。
楼璃儿淡定的坐在一旁,或许是妖与人的体质不同,她喝了这么多杯酒也没什么事,倒是浮泊凉和洛瞳,醉的说不出自己名字了。
楼璃儿冷眼看着这两个醉鬼发疯,一言不发的坐着。
“西瓜诺?”浮泊凉眨了眨眼,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趴在桌上傻笑着。
“喜,欢,你。”洛瞳一字一顿的说,也嘿嘿的笑了起来。
“喜欢,喜欢。”浮泊凉咧嘴笑开。
“那就好。”洛瞳说着,又喝了几杯酒,终于支撑不住了,头一歪,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喂……”浮泊凉拖着长长的声调,伸手去拍洛瞳的脸,“醒醒,你还喜欢风长央么?”
洛瞳没有回答,月光下,她的睡颜显得分外美好。
浮泊凉只能放弃,也歪过头睡着了。
多年后她想起这个夜晚,依旧觉得十分怀念,因为后来她们走的走散的散,很少再有这样的机会聚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