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白落国的皇,还是这天下的皇。
片刻之后,门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红雕木门被推开,来人身穿白色锦衣,衣摆上描绘着锦云祥纹,腰间佩戴着和田玉佩,眉眼温淡如初,样子意外的清秀,反倒像个女孩子。
白落国的三皇子白画书,六年前自动请缨调往常白城,在边关一待就是六年,不久前才刚刚回京。
浮泊凉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一下,惊讶于他秀美的面容,却折服于他干净的气质。
不是那种冰冷的,淡漠的干净,而是涉世不深的白莲,温和的像是个读书人,举止言谈自带书香之气。
这种人能镇守边关?
白画书抬眼轻轻的扫了白初扬一眼,嘴角缓缓泛起一抹极淡的笑,他走到白初扬面前,将手中的请柬轻轻的放在桌上,声音淡雅:“弟弟来赴皇兄的宴了。”
“坐。”白初扬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放在白画书身上,六年不见,原来那个单纯的少年已经长大了一点,笑容不如当初那般美好,也不知他是否初心依旧。
白画书颔首,在白初扬面前坐了下来。
名贵的紫檀木桌上摆放着两杯茶盏,翠绿色的茶叶在水中轻轻飘浮,蒸腾着淡淡的热气,倒映出他们二人表情迥异的脸。
“你为什么回城了?”白初扬目光清淡的看着他,眼底藏着深邃的光,似乎要将他的一举一动全部剖析开来。
白画书淡淡的笑着:“这重要吗?我以为皇兄找我来是为了别的事。”
“当然重要,”白初扬垂下眼眸,“我要知道,你如今是敌是友。”
“皇兄应该是明白的吧?”白画书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语气略显冷淡。
“三弟,你知道母妃是怎么死的么?”白初扬猝不及防的开口,目光一寸一寸的冷了下来。
白画书的心一个瑟缩,面上却扬起一个毫不在意的笑容:“皇兄是想用母妃的事来怪我么?”
白初扬不理会他,自顾自的说着:“那日父皇驾崩,白瑟篡位称帝,并于半夜时分潜入了母妃的寝宫,母妃不堪羞辱,跳井死去。”
白画书掩在宽大袖袍下的手一点一点的握紧起来,眼里的笑意终于褪去:“皇兄想说什么?怪我没有第一时间出手保护母妃么?还是怪我没有助你登上那皇位?”
“不,我没有怪过你,”白初扬语气清淡,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白画书,“这是我和白瑟的争斗,不关任何人的事,我此次回来就是为母妃报仇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他们都必须要付出代价,如果你要帮他们,我就没有你这个弟弟,母妃也会因为有你这个儿子而感到耻辱,从今以后,我们就再不是兄弟。”
“所以哥哥是要和我断情绝意么?”白画书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微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话已至此,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悟,我会亲自出手清理门户。”
白初扬将面前的茶盏推出,冷冷的说完这一番话,便转身离去,浮泊凉自然低垂着头跟着,后来雅间就只剩下白画书一个人。
他低下头,低低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包含了多少无奈和苦涩。
丞相府。
“白画书去赴宴了?”苏痕懒懒的发问。
“是。”
“他们说了些什么?”
“雍王的武功太强,属下无法靠近。”
“白画书呢?”
“刚刚回来了,现在应该在大小姐那边。”
“嗯,”苏痕起身,嘴角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走,随本相去看看眉儿。”
白画书怔怔的看着那凉亭之手抱着白猫的少女,眉眼温和美丽仿若天人,她看着湖面低吟浅唱,出口的是他从未听过的曲子。
“三皇子殿下。”身后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白画书第一反应是皱眉,随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转过身去,目光淡淡地看着来人。
“苏丞相。”
“听说你去见了他?”苏痕开门见山的问,语气颇有几分漫不经心,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少女身上。
白画书神色淡淡:“是。”
“那么……”
苏痕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白画书打断了:“我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一边,丞相不用担心。”
“哦?”苏痕挑了挑眉,低笑一声,“三皇子何必如此紧张,本相只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参加今夜的宫宴。”
“什么宫宴?”白画书转头看着他,他没听白瑟说过今天有宫宴啊。
“听说前些日子赵月国迎来了一位贵客,”苏痕的眼里有着阴冷,“似乎来历很大,连赵月女皇都对她毕恭毕敬,皇上前不久向那位贵客发出了帖子,请她来白落国一聚。”
“你要拉拢她?”白画书淡淡的开口。
“如果她值得的话。”
“随便你,反正我只做我许诺的那部分,”白画书转过头,看着苏眉的目光染上一抹笑意,“还有你答应的,要把她还给我。”
苏痕勾了勾嘴角:“那是自然。”
白画书沉下眼眸,或许他的计划要快点实施了。
不管天下如何,他只想带着她离开这里。
这个充满豺狼虎豹的,令人作呕的世界。
回府的马车上,白初扬一直闭着眼,浮泊凉在一旁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泊凉。”白初扬忽然开口。
浮泊凉猛地回过神来,慌乱的应了一声。
白初扬并未在意她的失态,他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开口:“今日所见白画书,你以为如何?”
浮泊凉沉思了一会儿,才说:“三皇子看似简单,实则复杂,若是敌手,将会很难对付。”
白初扬轻笑一声,然后点头:“说得不错,这也是苏痕会选中他的原因。”
浮泊凉皱眉道:“只是属下不明白,为什么三皇子执意要帮苏痕那个小人呢?”
“你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白初扬重新闭上了眼,“三弟手下有一百多万精兵,对于苏痕是很大的助力,而苏痕,应该是用了什么威胁三弟,才让他留下来。”
不然以白画书的性子,岂肯与苏痕那种人同流合污?
他必定是有苦衷的。
白初扬虽然和白画书六年未见,但他依旧十分了解他,就算白画书如何没落,也绝不会自降身份与苏痕为伍,这是他的性格,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这样。
“属下回去查。”浮泊凉当然明白白初扬的意思,颔首应下。
“还有,我要你调查一个人的下落。”白初扬的语气认真了起来。
不知怎的,浮泊凉的眼皮忽然跳了跳。
“谁?”
“凌源墨。”
“……这件事之前不是蓝凌在调查吗?”浮泊凉的嘴角有些僵硬。
“蓝凌走了。”
“……是。”
“嗯。”白初扬满意的点点头,这一次不再开口了。
浮泊凉在一旁风中凌乱,让她自己去找自己的下落?开什么玩笑!
雍城,狐门。
“哎,咱们门主这次可是动心喽!”
“瞎说什么?门主那么冰山的一个人也会动心?别开玩笑了!”
“你懂什么?没看到门主天天衣不解带的照顾那位姑娘?”
“啊你说那位啊,不是说是门主的妹妹么?”
“屁啊,咱们门主孤儿一个,哪儿来的妹妹。”
“那是……”
“我猜,是门主心爱的姑娘!”
“门主夫人?”
几个侍女正躲在门前讨论的起劲儿,却没想到这些话全都被那躺在床上的白衣女子听了去。
那白衣女子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如画的眉眼少了几分冷冽,意外的柔和,整个人的锋芒也敛去不少,可是她的双眼带着寒光,依旧让人不敢直视。
当然,只有几个人例外。
她轻轻的皱起好看的眉,门主?说的应该就是世冷狂吧。
那心爱的姑娘……是她?
这人正是刚刚苏醒没几天的楼璃儿,虽然没有大碍,但身体却极度虚弱,做什么都需要人来帮衬着,是世冷狂一直在照顾她,这也没错。
可是这怎么就发展成门主夫人了?
楼璃儿已经无力再多说什么,事情似乎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她醒来后听世冷狂说了,是浮泊凉寻了白虎血救了她,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感谢一下她,就听说浮泊凉又消失不见了,连浮姬阁的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是她整天神出鬼没的,浮姬阁的人都习惯了,所以并未觉得有什么。
她只是没想到,自己与浮泊凉的关系不过一般,竟然值得她这样拼命来救她,她的心不是石头,也会有些许感动。
或许人生在世,每个人都会碰到真心对自己好的人,而她的那个人,就是浮泊凉。
她真的,把她当做朋友了?
楼璃儿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世冷狂端着药碗过来,远远的就听到了那几个侍女的话,冷厉的眉眼微微皱起,冷冷的看过去一眼,那些原本激动的侍女们忽然感觉一盆凉水从头淋下,吓的她们直接打了个哆嗦,转头就看见面无表情的世冷狂,顿时一个个惊恐的跪了下来:“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