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罗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了,可直觉却极其敏锐,至少她从来没有磕磕绊绊的跌倒过。
“啊?不用了。”浮泊凉急忙起身去帮她推轮椅。
“没事的,”玥罗微笑,“你细心调养我的身体,我还不知道怎么报答你呢。”
“本分罢了。”浮泊凉轻声说。
的确是本分,如果不是白初扬开口要她救她,她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可还是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怕是早就死了。”玥罗伸手摸索到桌案上的红木梳,冲浮泊凉摆手:“过来吧,除非你嫌弃我的手艺不好。”
“怎么会。”浮泊凉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明知对方看不见,她还是下意识的笑了笑,走到玥罗前面坐下。
铜镜里倒映出两人的身影,绿衣少女眉目如画,如水的容颜上绽放出点点笑意,肤如凝脂,细腰不堪一握,怎么看都是个绝世美人。
黑衣少女的锦衣上绣着罗刹恶鬼,狰狞可怕的模样增添了几分煞气,华丽又浮夸,恰恰似堕入地狱的红尘恶鬼,舞动着悲伤和绝望。她的脸上戴着一张纯银面具,只遮挡住了半张脸,曝露出的半张容颜上是嫣红的血唇,墨黑色的发丝垂下,犹如恶鬼般华丽。
玥罗的手从她的发丝中滑过,她轻柔的声音在浮泊凉身后响起:“真厉害呢,有时候,我真的无法想象你只有八岁。”
浮泊凉怔了怔,低声道:“我很小的时候就父母双亡了,后来被白老送到师父那里,一直在师傅的庇佑下长大,自然是与旁人有些不同的。”
“可是不会觉得很累么?”
“会,但是没办法。”
“小泊凉很棒哦,”玥罗的脸上绽放出温柔的笑意,整个人如同太阳般温暖,“我一直都很佩服你,同样是女子,我比你大那么多,却没有你那么有本事。”
浮泊凉只是笑了笑。
说话的同时,玥罗的双手宛若蝴蝶一般在浮泊凉头上翻飞着,不多时,一个简单大方的发髻就形成了,点缀着一根清秀的白玉簪,配着她恶鬼般的装扮,竟添了几分秀丽。
“玥罗姐姐的手艺很棒呢。”浮泊凉微微一笑。
“小泊凉身边缺了一个伺候的人,如果你不嫌姐姐多嘴的话,我看血衣就很不错呢,回头我把这法子教给她,让她天天为你梳头,如何?”
“那就多谢玥罗姐姐了。”
“好了,我也不打扰你了,你还有客人对吧?快去吧。”玥罗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转动着轮椅往外走去。
“我送你。”浮泊凉急忙起身跟上,将她送回了房。
送走玥罗后,她这才起身前往大殿,小小的身子隐藏在黑衣下,目光沉静。
浮泊凉到达大殿的时候,世冷狂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抬起头,一个白衣如画的身影安静的端坐在那里,侧颜冰冷漠然,他的白衣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简简单单,却最能衬托出他的气质。
世冷狂,狐门门主,心思诡异莫测,为人冰冷漠然,行事全凭喜好,是传说中的无心无情之人,据说他从来都是这样清清冷冷的,从来没有爱上过某个人,也绝不会对哪个女子产生好感。
这是浮泊凉初见世冷狂,她只觉得这人有些狂傲自大,到后来才知道,当这样一个人真的爱上某个人时,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助她达成所愿。
“狐门门主大驾光临,实在令我浮姬阁蓬荜生辉。”还有些稚嫩的女声响起,经过了药物处理伪装出来的声音显得无比冷硬,里面的寒气是任何人都没法忽视的。
世冷狂闻言回头,入目的是一个连娇小都算不上的黑色身影,她只能算作是女童,小身板挺的笔直,黑衣上的煞气好歹为她增添了几分冰冷。
世冷狂眯了眯眼,微冷的开口:“没想到浮姬阁的阁主竟然是一个孩子。”
“做生意可不分年龄大小,想必纵横江湖多年的门主应该是再清楚不过的。”浮泊凉滴水不漏的回答,自顾自的走到主位坐下。
“那么,阁主想要同本座做些什么交易呢?”世冷狂依旧面不改色。
“醉荷,天下第一的名药,可以活死人,生白骨,平均万年才生长一株,据说这株醉荷正在门主手中,如果可以的话,还请门主转让,我浮姬阁会尽量满足门主的一切要求。”
“阁主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呢,”世冷狂将茶杯放下,手依旧很稳,“实不相瞒,最近白落国的雍王也在向本座寻求这株草药,本座还一直在犹豫呢。”
“我浮姬阁可以给阁主的一定会比那劳什子雍王多,”浮泊凉轻声笑了起来,“听说门主也在寻求一样东西吧,在下不才,这里刚好就有,不如我们等价交换如何?”
“本座寻求的东西自然会自己找,就不劳阁主担心了,倒是阁主,为了醉荷将本座逼到这里来,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呢。”
“门主说的哪里话,在下也只想与阁下友好交往而已。”
“醉荷事关重大,本座需要思量一下再给阁主答复。”
“那就多谢门主了。”浮泊凉含笑起身,世冷狂也站起身来:“在下告辞了。”
“血衣,送客。”浮泊凉高声道。
血衣立刻窜了出来,一前一后的和世冷狂走出去。
送走世冷狂后,浮泊凉安排好浮姬阁的事,再次出发前去落城,她这次回来主要就是为了世冷狂,如今办妥了这件事,也就暂时不用呆在这里了。
倒是凌父凌母,她比较担心,但是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白初扬不派人去救他们。
思虑再三后,她决定自己亲自去丞相府走一趟。
浮泊凉刚一到达落城,就被白鹤紧急的召回了雍王府,他看到她只说了三个字:“出事了。”
浮泊凉面色一冷,跟着白鹤走进了白初扬的房间,当她看到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白初扬时,瞬间脸色沉了下来。
白初扬自小身子里就被种了毒蛊,随着他年龄的增大,毒发就越来越频繁,他一直靠着自虐来死撑着,直到后来浮泊凉到了雍王府,每月替他施针,他才稍稍好转,可是这一次,他居然没有派人通知她,任由毒素蔓延全身,若不是她回来的及时,他很有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身影一闪已经坐到了床边,小手搭上他的脉搏,半晌后微微皱眉,抬起眼看向白鹤:“什么时候的事?”
“一天前。”白鹤简短的说。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浮泊凉深吸一口气,努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殿下说没有大碍,你在忙着应付世冷狂,不能打扰你。”白鹤低声道。
“打扰我?”浮泊凉冷笑一声,“哥哥他真是疯了,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弄到这种地步!”
“住嘴!”白鹤冷声呵斥,“你想被赶出去么?就算你是……可是你现在已经是殿下的下属,怎能非议主子的事?”
“师父你先出去吧,”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蓝凌忽然开口,“泊凉一定会把主子救回来的。”
白鹤冷冷的看了浮泊凉一眼,甩袖出去了。
浮泊凉没有再管他,迅速从袖中取出银针刺入白初扬的穴位,她的手法快而精准,很快白初扬的身上就插满了大大小小的银针。
“取热水来。”她吩咐道。
蓝凌转身出去,很快就带回了一盆热水。
浮泊凉起身,指了指白初扬背上插满的银针说:“一会儿毒素会随着银针排出来,你要把银针取出来,然后把毒素擦干净。”
“好。”蓝凌答应的很快,浮泊凉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她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去找了白鹤。
“我爹娘失踪了,对么?”她目光极冷的看向白鹤。
白鹤手一顿,抬头看她:“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为什么不派人去救他们?”她的声音还是很冷。
白鹤低下头:“殿下说不能轻举妄动。”
“所以你们就忘了是么?”她的声音已经染上了一抹怒气,“就这样把他们丢在苏府里?为什么上次救玥罗的时候不告诉我!”
白鹤还是面无表情:“这是我的决定,既然殿下说不能轻举妄动,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他和你一样也很担心凌氏夫妻,他不会拿他们的生命来开玩笑。”
“所以就放任不管么?明明有机会可以救出他们,他却把机会给了别人,那个女人对他来说就那么重要?”
白鹤望着她,目光沉沉:“你还小,你不懂。”
“我是不懂,”她深吸一口气,眉眼间染上寒霜,“这件事不用你们插手,我会亲手救出我的父母,如果你要阻拦,那就尽管试试好了。”
“你不能去,丞相府很危险!”白鹤脸色一变,闪身到她身边妄图抓住她的衣袖,却被她轻而易举的躲开。
“我已经不孝擅自离家,现在决不能置他们于不顾,这是为人子女应当负起的责任,”浮泊凉轻声说,“哥哥他……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是我对他很失望。”
“殿下是不会害你们的。”白鹤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他的确不会害我们,只是……只是在他心里,我们都不如那个叫玥罗的女人重要罢了,”她笑了笑,眼底却全无笑意,“我既然选择来到这里成为他的下属,就一定会恪守本分,你放心。”
白鹤沉默了良久,摇了摇头:“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让蓝凌陪你一起去。”
“不,我不想暴露雍王府。”浮泊凉摇摇头,踏着微冷的夜色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