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在祈求什么呢?
高大的身子无声的跪倒在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厮杀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站在战场上。
大雨倾盆而下,他跪在她面前,脸色苍白,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或许你不知道,我曾经是那样深沉的爱你。
他不打算解释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他很累了。
如果你不爱我了,那么所有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如果我死了,能让你好受一点,那么,”他的声音很轻,在空中被吹散,“如你所愿。”
浮泊凉的泪水轰然落下,不知道站了多久,她的双腿软软的跪了下去,颤抖的抚上他苍白的脸。
僵硬的,没有一丝温度。
“不要……”她突然尖叫了起来,“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
她手忙脚乱的把所有价值连城的丹药翻了出来,瓶瓶罐罐散落一地,她慌张的把丹药喂入他的嘴里,可是却怎么也吞不下去。
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头,把她紧紧的抱入了怀里。
蓝凌闭着眼,任由浮泊凉怎么挣扎,也绝不放手。
“啊!”令人心悸的,犹如困兽的声音,响彻整个战场。
血衣默默的站在两人背后,她抬头看着昏暗的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了呢?
三千墨发全都变成了银白,深紫色的瞳孔中是刻骨的绝望,鲜血一般的眼泪从眼里流出,浮泊凉的后背,插着一支箭矢。
从伤口流出的血液是黑色的,带有剧毒。
蓝凌忽然发现怀里的人不再挣扎,他怔了一下,低下头看着她背后的箭矢,瞳孔瞬间缩小。
高高的城墙上,那穿着红色骑马装的,英姿飒爽的女子手里拿着巨大的弓箭,琦君弓。
风瑾从白落国逃离的那天夜里,把它一并带了回来。
此刻她的脸上满是疯狂的恨意,看到浮泊凉倒了下来,不由得放声大笑。
“墨墨!”蓝凌的脸色瞬间惨白下来,他松开了怀里的少女,浮泊凉倒在了白初扬身上,看起来就像是两人依偎在一起。
她的白发在大地上蜿蜒,深紫色的瞳孔里流出血泪,毫无生的意识。
白初扬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浮泊凉的意识在一点一点的消散,她知道自己倒在白初扬身上,可是她的眼睛却望着灰白的天。
“我走累了,你背我!”女孩跳到少年的背上,两个人嘻嘻哈哈的回家。
“我是浮泊凉。”她站在他的面前,面容隐藏在银色面具下,声音冷硬。
他坐在树下跟她讲他有一个可爱的妹妹,他请求她帮他找她,他说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那个雪地里,他背着她,脚印一深一浅的往前走,漫天雪花飞舞,她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他的爱一直小心翼翼的藏着,他的原则在她的笑容和泪水下土崩瓦解,他为了她承受那么多的委屈,他爱她,只是她不知道。
那么多的往事里,透露出那么多他爱她的痕迹。
视线逐渐变得灰白,她感受到了寒冷,彻骨的,从地狱里吹来的寒冷,跟她坠崖时一模一样。
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了,伴随着低吟浅唱。
“若说黄梁一场梦,琉璃烟火岁月中;明诀不回首,泊凉恩断落;盛世厌红尘,潇洒却无踪,孤候一世王生梦,叹兮曾有冰蓝瞳。”
那人穿着黑色的浮华锦衣,视线可及的,只有衣角上大片大片的鲜红色花朵,诡异又神秘。
蓝凌的嘶吼,血衣起身向风瑾冲去的风声,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了,只剩下那个人的轻笑声。
他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指尖轻佻的挑起她的一缕发丝,声音魅惑低沉:“怎么把自己弄的这么惨了?小笨蛋。”
浮泊凉突然觉得身体轻了起来,她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在光明消失的最后一瞬间,她听到那个声音说:“既然这么痛苦的话,就不要记得了吧。”
原站起身来,寒风吹过,他的广袖里灌满了风,他的手里握着一个玉瓶,里面装着一个灵魂。
他踩着寒风离去,自始至终,蓝凌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无量山上,锦流玄扶着石墙,低低的咳嗽着,血液从他的嘴角流下,可他不甚在意的抬手,随意的抹去。
从黎山回来之后,锦流玄带着报复的快感回到了无量山,很少有人知道,无量山的主人,世冷狂的师父,正是他易容而成。
他跌跌撞撞的进去石室,那里有着他救命用的药。
他跑到机关处,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药不见了。
一个黑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那人有着一张俊朗的面容,和冰冷的眼神。
“是你。”锦流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神第一次流露出杀意,“你拿走了我的药?”
“你不是一直很奇怪为什么楼璃儿会经历第三次天劫么?”浮影面无表情的说,“答案就是这个了。”
锦流玄怔了一下,随即冷笑起来:“你不会以为,我受了重伤,你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我吧?”
“当然不是,”浮影淡淡的说,“我在这里埋了二十公斤炸药,足够将你还有这间石室炸成飞灰,就算是你,也无法逃脱这威力吧?”
他好歹是老谷子的徒弟,为了这一天,他计算了十年,谋划了十年,研究了十年。
“你胆敢背叛我!”锦流玄嘶吼着。
“你从刚开始就很清楚不是么?”浮影说,“你自以为把所有人都拿捏在手心,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别人算计。”
“杀了我,你也别想逃出去!”锦流玄彻底疯狂了,他从未觉得死亡的阴影是这般清晰。
“我不会走的,我已经准备好了。”浮影微微一笑,按下了身后的某个开关。
“嘭!”火光吞噬了所有的一切。
一个月后,白皇白初扬举行葬礼,和他同葬的,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只知那个女人是倾城绝色。
三个月后,白落国攻破辰华国,将辰华国划入国土,太子风凉夜被就地处决,公主风瑾则不知所踪。
没有人知道,在白初扬和浮泊凉死去的那天,风瑾被蓝凌和血衣联手杀了。
一年后,新皇白画书登基,册封苏眉为皇后。
某个小城镇里,有一个极为漂亮的男人坐在石桥上,看着水中的倒影发呆。
这个人是深渊,自从白初扬死后,他获得了自由,却突然迷茫了起来,不知该去往何方。
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拿着馒头伸到了他面前,他不耐烦的抬头,看着那个粉衣少女,嘴角带着善意的笑。
他隐约觉得这人面孔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于是接过了少女手中的馒头。
少女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微笑着说:“你好,我叫风瞳。”
风瞳?好陌生的名字。
“你是迷路了么?我看你在这里坐了好几天了。”风瞳轻声说。
“不,只是不知道该去哪里。”深渊说。
“你没有家人吗?”风瞳一怔。
深渊怔了怔,然后摇头,他是妖,怎么可能有家人。
风瞳沉默了一下,微笑着说:“没事,我的丈夫也不在了,我也是孤身一人。”
“你有丈夫?”深渊说。
风瞳笑了笑,点头。
又沉默了一会儿,风瞳说:“我跟他约好了,要游览天下,如今我已经游历了白落国的每一个地方,下一个去处是辰华国,如果你没有家人,也没有去处,不如就和我一起,我们做个朋友如何?”
深渊难得的不讨厌这个少女,他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风瞳笑了起来,她的笑容灿烂,却没有天真和稚雅。
深渊觉得,她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她是风瞳,风长央的风,洛瞳的瞳。
“没有她的世界,对我来说根本没有意义。”蓝凌淡淡的说,拒绝了白画书的请求。
“那你打算去哪里?”白画书虽然觉得遗憾,可是也不打算强求。
蓝凌抬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我要回黎山,我会在那里等着她,就好像她没有死,总有一天她会回来。”
他想起自己曾经信誓旦旦的发誓说绝不会再让她受到一点点伤害,可是看着她死去却无能为力。
“你呢?”白画书转头看着血衣。
血衣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冷漠:“浮姬阁是阁主留下来的东西,我会守护它。”
“好。”白画书点了点头。
“一切都结束了,我希望你能够当一个好皇帝。”蓝凌说。
“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