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队伍会在落城外十里的地方会面,白皇迎娶风瑾公主入京,风太子则带走昭和公主,像极了一场交易。
凌源墨靠在软榻上,眉眼淡淡的,却有萦绕不去的悲伤。
血衣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当队伍缓缓地停下来的时候,凌源墨睁开了眼。
风凉夜骑着枣红色的骏马,眉目如画,笑容优雅,白初扬一如既往的冷漠,并没有因为娶妻而欢喜半分
“望风太子善待昭和公主。”白初扬沉声开口。
“这句话,本太子也同样奉还给白皇。”风凉夜微微一笑。
白初扬回头看了凌源墨的花轿一眼,眼底的黑暗愈发浓重,他挥了挥手,宫人们便抬起花轿,向风凉夜走去。
同样的,辰华国的人也抬着花轿走向白初扬。
待两方交换完毕后,风凉夜才扬了扬手,立刻有人端着酒杯上前,分别送到他二人手里。
“这一杯,敬两国永结姻亲之好,不起战乱。”风凉夜说,随即向白初扬举杯,一口饮尽。
白初扬面无表情的喝下那杯酒,点了点头。
“告辞了。”风凉夜得到了他想要的,便扬起手来,示意队伍启程。
“等一下!”冷冷的女声响起,是凌源墨的声音。
队伍停了下来,凌源墨不顾血衣担忧的眼神,掀开帘幕,从花轿中跳了下来,眼神定定的看着白初扬。
风凉夜心中一紧,生怕这小妮子中途变卦,同时,风瑾闻言也从花轿里出来,四人相对,风扬起他们的衣摆,好一幅倾世画卷。
风瑾也是一身的红色嫁衣,她穿起来高贵冷艳,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她是最尊贵的公主,此刻这种尊贵显露无疑,人人都低下了头。
凌源墨的美更妖娆,像是妖族里走出来的少女,一举一动都有着别样的风情,可又不显轻浮。光是那张绝色的小脸,就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所幸,凌源墨并没有哭闹,只是声音略显冷淡:“取酒来。”
宫人怔了一下,询问似的看向风凉夜,见他点头,才端着一壶酒和两个酒杯上来了。
凌源墨亲自倒酒,眼里的紫色浓郁的快要滴出来,又一眨眼消失不见。
她的发丝在空中飞扬,那嫁衣少女站在高台之上,相信每个人都无法忘记这一幕,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这般好看的人,即便她的身后,仿佛隐藏着万丈深渊。
“一敬苍天一杯酒,西出落城有人侯。”冷冷的声音响起,即便是胭脂也掩不了她的脸色苍白。
白初扬一怔,抓住酒杯的手无声的握紧,然后一饮而尽。
“二敬苍天一杯酒,朱红嫁衣年年守。”冰冷的目光从风瑾身上扫过,那女子面上含着笑,眼神却冰凉。
风瑾一怔,咬了咬唇,目光有些微冷的看向凌源墨。
“三敬苍天一杯酒,举案齐眉共白头!”凌源墨接连饮尽三杯酒,酒是辛辣的,心是苦涩的,就连眼眶,也是酸酸的。
风凉夜无声的笑了起来,看向白初扬,神色有些嘲讽。
她终于,是恨你了啊。
“不知皇兄还记得昭和昨夜说过的话么?”凌源墨弯了弯嘴角,将手中的白玉酒杯毫不怜惜的扔在地上,然后头也不回的上了花轿。
她第一次叫他皇兄,也第一次自称自己的封号。
你说的没错,我们只是兄妹。
血衣别过头去,眼睛红红的,蓝凌守护在花轿旁,神色依旧坚毅。
风凉夜扬手,喜乐奏起,队伍逐渐远去,从此以后,昭和公主嫁去辰华国为太子妃,天下皆知。
白初扬怔怔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第一次尝到了刻苦铭心的滋味。
我当然记得。
你祝我佳人在侧儿孙满堂,与所爱之人携手共安康。
可是我想共安康的,从来都不是风瑾。
墨墨。
凌源墨靠在软榻上,胸口一阵气血翻滚,她忽的弯腰吐出了一口血,鲜血很快就浸入嫁衣里,和嫁衣本来的颜色融为一体,看不出分别。
“阁主!”血衣惊呼一声,急忙扑过来扶着她。
“我没事。”凌源墨抬起衣袖擦去嘴角的血迹,疲惫的靠在软榻上,心里空洞而冰凉。
原来恨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她突然间就明白了。
一个月之后,迎亲队伍进入辰华国,当天,所有文武百官及皇子都来祝贺觐见。
风长央便是其中一人,他看向那花轿,眸光说不清的复杂。
凌源墨,怎么会嫁到辰华国来?白初扬竟肯?
风凉夜对着众大臣点了点头,那些大臣和一些地位无关紧要的皇子急忙行礼:“臣等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
风凉夜微微颔首,笑容浅淡温雅:“起来吧。”
然后他下了马,走到花轿前,伸手掀开帘幕,窥见那张绝色妖媚的小脸。
风凉夜心中一阵悸动,他咳嗽两声,将手伸了过去。
凌源墨沉默了一下,仿佛突然惊觉自己现在的身份,她终于是一个人。
血衣低低的唤了她一声,凌源墨才木偶般的抬起手来,搭在风凉夜的手上,被他搀扶着下了花轿。
那嫁衣加身的女子就那样傲然立在天地间,红色轻纱飘扬,隐约可见下面的倾世容颜,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冷漠和悲戚,让人为之动容。
似乎是经历了太多,身上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却莫名有几分心疼。
“红颜祸水。”不知是谁低低的说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万分不安。
风长央抬起头来,目光直直的落到那女子身上,怔了怔,果然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浮泊凉,纵然也悲凉忧愁,只是身上却带着杀戮果断的霸气,她孤身一人辗转天下,所到之处令万人臣服,现在的凌源墨,却有一种死心般的冰冷,如同一湖死水,水下汹涌着仇恨。
“参见太子妃。”众人再次行礼,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眼前的少女,纵然她与他们相隔数米远,却仍旧怕被她勾了魂去。
凌源墨点了点头,露了个面后,又回到了花轿中,她还要跟随风凉夜一起去拜见辰华国老皇帝。
队伍再次启程,除了凌源墨和风凉夜进宫面圣外,其余人等全部回太子府。
熏香缭绕的大殿里,隔着金黄色的帘幕,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你就是白落国的昭和公主?传说和白皇有染的那位?”
凌源墨小脸一白,不过她脸色原本就苍白,几乎看不出来。
她早就知道来辰华国会受到刁难,没想到首当其冲的,竟然是这位即将油尽灯枯的老皇帝。
这个时候,风凉夜却开口了。
“民间的荒谬传说,父皇也信?”风凉夜微微一笑,滴水不漏的把凌源墨挡在身后。
不是他要护着她,凌源墨可是锦流玄要的人,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那他做的所有一切都白费了。
帘幕后,老皇帝幽冷的眼神却看向风凉夜:“朕是问她,不是问你。”
风凉夜沉默了一下,不再开口。
“既然你来了辰华国,那就和白落国再无半点关系,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切不可给辰华皇室丢了脸面。恪守妇道,好好伺候太子,知道么?”
“是。”凌源墨低下头。
“你走吧,朕还有事要和太子商量。”老皇帝冷冷的说。
凌源墨不得不低下头行礼,然后转身。
“在外面等我,不要走远了。”风凉夜低声嘱咐。
凌源墨没说话,退了出去。
离开大殿后,她不知不觉得走出了很远,暗处,一个蓝色的身影始终守护着她。
她的脸色如此苍白,犹如行尸走肉,常常是走神发呆,然后就到了天亮。
出嫁之后,日日如此。
眼里曾经的灵气也不见了,犹如死水一般不起波澜。
御花园出口,一群莺莺燕燕的女子走了过来,三四个的样子,身后跟着各自的宫女,衣着华贵,梳着妇人发髻,想来应该是老皇帝的妃。
“听说华贵人已有四个月身孕了。”鹅黄色衣裙的女人捂嘴轻笑,笑容有一丝嘲讽。
“有了身孕又怎样?夺嫡之事还不是没份。”绿衣女子冷笑一声。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可小声着点,这事是随便说的?”欣妃面色一冷,急忙握住绿衣女子的手。
这三位便是老皇帝的妃子,除了方才她们口中的华贵人外,就这几个最受宠了。
其中欣妃为大,心计也最重,其次就是罗贵人和风贵人,她们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是去年进宫的,只是没想到老皇帝这么快就要死了。
“那个女人是谁?”眼尖的风贵人一眼望见了站在某处发呆的凌源墨,按理说后宫应是群花争艳的地方,但就是她们,也从未见过如此美人。
这个女人是从哪里来的?
“莫不是皇上新纳的妃子?”罗贵人猜测说。
“不可能。”欣妃眯了眯眼,很快扬起了笑,向凌源墨走去。
一阵香风袭来,凌源墨怔了怔,抬起头来,刚好看到向她走来的三人。
“这位姑娘是什么人?”欣妃笑着问。
凌源墨还没来得及说话,罗贵人就惊呼一声:“你穿的嫁衣?”
这一声惊呼,很快让另外两人反应了过来,皆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凌源墨:“莫非你就是昭和公主?”
凌源墨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