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周全。后面跟着秦狐狸,一副唯恐天下不乱幸灾乐祸的样子。
“属下参见皇上!”
还是周全恪守本分,该行的礼该有的尊敬给足,一刻都不敢怠慢。相比之下,那只讨厌的狐狸就放肆多了。
盯着他那一身绛紫色的衣袍,滚金边的衣领和袖口,还在衣服下摆绣着黄白色的小碎花,腰间系一条三指宽的金镶玉花鸟鱼纹腰带,金线坠着的的翡翠环佩直垂膝上,跟上一次看到的那个翠绿色的玉佩纹路花式有所不同,显得十分花哨。脚上蹬一双花色繁复的酱紫色皮靴,貌似靴子上还缀着亮闪闪的饰物,随着他的走动,那饰物一晃一晃的,我的眼睛也跟着一闪一闪的。
咽咽口水,我暗自思酌:那该不会是传说中的钻石吧……
“噗嗤——”那朵会移动的紫色雄花终于挪到我面前,咧开嘴,露出白色亮洁的八颗上齿,十分开心地笑道:“怎么,喜欢上我了?”我差点没被那一口白牙的亮光给刺伤眼睛。
靠!连笑容都是职业化的标准模式!这个骚狐狸,铁定是故意的!居然在皇上面前明目张胆地勾 引我!
我转过头去,故意忽视他,对周全道:“刚才你说的那个玉镯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在瑾妃娘娘(小鲸鱼同学如今的称呼)寝宫外室的桌案上,恰好摆放着那个羊脂玉镯而已。”答话的是秦慕容,我只好又转过脸来,狐疑地看着他。
“如何确定是柳素素的?”玉镯子不都长得一样么?除了颜色不同,大小不同,应该都是环形的吧……
“原本是一对,赶巧贵妃娘娘的妆盒里还留下了另一只,跟锦绣宫(小鲸鱼如今住的宫殿)找到的那一只正好是一对。”
“这样啊——”我拖长了语调,边思索着边询问:“是谁发现那个镯子的?”
“元儿和小惠。小惠刚好那个时候轮值。元儿是贵妃娘娘派遣来给瑾妃递拜贴的,顺便想要替她家主子借一本书,小惠就领着她进到寝宫的外间了。”秦慕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似乎那两片粉唇和灿若莲花的香舌就是为了八卦而生的。
我白了他一眼,转过脸来,问我的新婚‘妻子’:
“元儿进入你的寝宫,你知道?”若是擅闯,老子治那个嚣张的丫头的罪!TNND!居然敢栽赃陷害!
“是朕准许的。原以为不过借本书而已。”林靖宇倒是一点都不生气。为了方便他看书,寝宫外室靠窗那一侧,贴墙放置着一个大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从御书房搬过去的书籍,都是他平日里喜爱的。害得我如今想要翻看某些文书,还得厚着脸皮上他这里来。是以我‘独宠’某人的谣言一直纷纷扬扬,从不间断。
郁闷。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尽给我制造花边 新闻。
“事情最后是怎么解决的?”这事可大可小,但是对上柳贵妃,又是有意陷害,应该没有那么快就息事宁人才对。可我直到今天才知道这个事情,可见有人把事端给压下来了。难道是——
“不是太后。”林靖宇似看出我的疑惑,立即给了我答案。
“我只说是当今圣上赏赐给我的,难道她们还会傻到要去找你当面对质不成。区区一个玉镯子而已。”说完,他不屑地冷哼一声,从床头另外翻了一本书出来继续欣赏。
我张口结舌。
这小子,太会利用人了!这不是把我给拖下水么!我给他的——我上哪去弄柳贵妃的镯子给他!难不成要说是我偷的?
“大概明天会有新的传闻:说是咱们大燕国皇帝为了宠爱新妃不惜得罪柳氏,从贵妃娘娘处顺手牵羊的牵了一只价值六百两纹银的玉镯子送给佳人,只为博佳人一笑。”秦慕容不怕死的继续给我穿小鞋,说得煞有介事的样子。我看这宫里的谣言八成就是他散播的!
我吊起眼角看他。
看我生气,他笑得更开心了。
“你不是经常上栖霞宫与柳氏共进午膳么?那镯子指不定就是你看着喜欢,偷偷顺回来的。也许你并没有打算送给皇上,只是想要给自己留着?看这满室的辉煌——”秦狐狸伸手敲敲镶金的桌角,又摸摸梳妆镜上镶嵌着的珍珠玛瑙翡翠玉石,继续添油加醋地往我身上倒灰,“看来,你还真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啊!这就提前为自己的将来做准备了?难怪你会急着给静月这具躯体一个高高在上的名分,原来是为了方便敛财……”
我蹭地一下站起来,恨恨地瞪着他,骂了一句“神经病”,拍拍屁 股走人。
我跟这家伙,绝对犯冲!
我只是想让林靖宇享受到跟我一样的待遇而已!正阳宫里的家什用具都是镶金镀银嵌宝石的,寝宫里的摆设更是豪华奢侈,就连寝具也是不同凡响,比其他人用的要高好几个档次。如今分居了,我这不是怕他住不习惯才把锦绣宫装点得跟正阳宫一样富丽堂皇么!那臭狐狸凭什么指责我!
莫说我有私心,即便有,我不会找国库的银票下手啊!一抓一大把,方便随身携带!那宫殿里的死物谁带得出宫去?
越想越生气,沿着回廊七拐八拐的,不一会儿,双脚就站在了熟悉的殿门前。
这是——
靠!正愁一腔怒火无处发,既然来了,不去会一会她们怎么行!怎么着也得把火气转嫁到她们身上去!谁教她们先挑起了事端的?这些不长脑子的混账女人!
袍子一撩,脚步一迈,我朝着门面装点得不亚于正阳宫和锦绣宫的这个豪华宫殿走去。
门口侍候的小太监看到我,立即惶恐地下跪行礼,嘴里大声通传:
“皇上——驾——到——”
这一刻,我心情舒缓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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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你——说得太过了。”
周全对这个有着一张刻薄嘴巴的同伴很头痛。
“她对皇上并没有恶意,她只是想让皇上生活得更舒适一些而已。难道你没发现,这里的摆设与正阳宫如出一辙么?”
秦慕容掩嘴嗤嗤笑道:“你也可以理解为:她在为她未来所要寄宿的躯体做最好的打算。”说完,无所谓地晃晃脑袋,开始研究起屋子里的香炉。
林靖宇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饷,才缓缓出声:“说吧。你故意支走她,总得有个理由。”
“皇上还是那么英明果断。”秦慕容转身,朝他展露一个美 艳 绝 伦的笑容,刺得林靖宇的眼睛有些不舒爽。特别是回想起这几天他的爱妃们一直在对这只骚 狐狸暗送秋波,投 怀 送 抱的,他更是感到别扭。只是,也有不受他诱 惑的。比如——
那个霸占了龙体的不知是何物的东东。
可是,那真的是女人么?却为何对狐狸没有太大的反应?论身世,秦慕容可是大燕国首富——天家指定的第一皇商的嫡亲长子,是京城乃至全国名媛亟欲嫁与的对象,其灸手可热的程度甚至比尚未娶妃的六王爷更甚。论样貌身段——那更是令全天下的女子自愧不如。论学识,他是国师亲收的入室弟子,天文地理,风水八卦,政治军事,岐黄之术都有涉足,琴棋书画更是不在话下,那个莫名其妙的魂为何就看不上他,一口认定了自己呢?
若不是她对自己太执着,也不会长时间的盘踞在龙体内不愿离开了……
“皇上仍在怀疑龙体里面那位的身份?”秦慕容敛了笑,端正地坐在林靖宇身旁的椅子上。
林靖宇挥挥手,示意周全也坐下。周全恭恭敬敬地答了声“谢皇上恩典”,就拘谨地挨着椅子边坐下了。
室内青烟袅袅,暗香浮动。火盆里的炭火燃着幽暗的红光,发散着应有的热量。不一会儿,屋里的人就感觉到有些热意。
是燥热,也是闷热。
是身体上的,也是心里的。
三人静默片刻,周全舔舔嘴唇,硬着头皮出声:“属下无能,没有查出那些蛇为何要爬到正阳宫。只是,御膳房里养蛇的池子,被人打开了一个豁口,蛇是从那里钻出来的。”
林靖宇看着暗沉的炭火偶尔在空气的热纹上爆开几个零星细碎的火星,不语。
“还有,那日寝殿香炉里的香灰,查出一些与以往不同的成分。”
林靖宇抬眸,脸色稍霁。周全继续往下说:“只可惜,太医们暂时还没弄清那是什么药物燃烧后的灰烬。只知对人体无害。”
“就不会找几条蛇试试?”秦慕容戏谑道。
周全轻咳一声,悻悻然道:“自那日过后,太后严令禁止皇宫里再出现蛇类。先前那几条也让皇上——臣的意思是:龙体里的那一位,下令把那些蛇拿去做菜肴了。”
“……”林靖宇无语。
“……”秦慕容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不会是……她自己吃了吧……”
周全脸上现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婚礼那一日,秦大人对那道汤羹可是赞不绝口呢!”
秦慕容被炭火烘暖得红扑扑的脸蛋突然变得粉白,那淡淡的樱色唇瓣嗫嗫着说道:“那。那道羹……”
“蛇羹。”周全肯定地点头。
秦慕容两眼一翻,晕了。
林靖宇看着身旁软倒下来的可怜男子,撇撇嘴,嘀咕道:“他虽不怕蛇,只是,蛇是有灵性的动物,修道之人多少对此有顾忌,周统领又何必要吓唬他。”
“皇上认为属下是在吓唬人?”周全一脸凝重。
“难道不是么?”林靖宇满脸讶异。
“自然不是。”看着对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以容忍,周全赶紧把话说完:“婚礼那日,招待重要宾客的汤羹,确是那道蛇羹。包括喜房里上的热羹,更是御厨精心调配了味道的。皇上没有尝试出来也情有可原。”
这下换林靖宇脸色发白了。一想到那天抓在手里的滑溜溜的生物被自己不知不觉地吃下了肚子,他就浑身不自在,一股作呕的欲 望在胃里翻腾起来。
他以帕捂口,干呕了两声。
周全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等林靖宇缓过气来,他才深吸一口气,无意识地颤着手,有些局促不安地小小声询问:
“莫非……皇上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