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大家失望的是,元宵节到来之际,龙体仍未清醒。
高建行已经是不知第几次登门拜访了。看着毫无动静的龙体,他满脸阴郁。只是看到其他知情人并不太紧张的样子,心里有种被人戏耍了和被排挤的感觉。
这几个家伙……一定对他隐瞒了什么!不然,为何对这个半死不活的植物人皇帝一点也不担心?
把事情前后仔细一思索,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们只是想要龙体安然无恙,跟自己想要寻求那个女魂回来的心态不一样!而且此时他也弄明白了,那个漂亮得一塌糊涂的男宠正是大燕国的现任国师!
他对那些满嘴胡说八道只会装神弄鬼的古人很是不屑,完全就是在搞封建迷信活动嘛。而秦慕容,就充当了这样一个神棍的角色!那个色 女肯把他留在身边还让宫人对他毕恭毕敬的听从他的差遣,给予他如此高的地位,定是贪图他的美 色,想要讨好他;至于这么耀眼的一个大男人可以在后宫里自由出入,怕是方便她做些什么龌龊勾当……没准这次龙体失去应有的功能就是这两人滚床单滚出来的麻烦。
思及此,他看向秦慕容的目光更是充满怨忿和鄙夷。
正在调试流质食物的温度和稀释程度的秦慕容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停下手中的工作,抬眸看了他一眼。
对上对方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的视线,秦慕容有些不高兴,秀丽的眉峰微微蹙起,粉嫩的柔唇抿了抿,忍不住出声:“秦某人是哪里做得不对么?”
“没有。”高建行懒洋洋地答了一句。
“那,为何太子对秦某如此态度?”
“秦大人多心了。本太子对你哪敢摆出什么态度来。你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漫不经心的回答带上了些许火药味。
秦慕容狭长的美目微微眯起,挑了挑眉,学了高建行的语气,阴阳怪调地说:“是啊,太子身份何等尊贵,岂会与我一介草民计较。”听出他语气中的挑衅意味,高建行斜瞪他一眼。秦慕容一笑,脸颊陷下去两个可爱的小酒窝,讥讽地低斥道,“只是不知太子殿下打算何时动身归去?若是只为了见皇上一面,向皇上辞行,秦某人劝太子殿下还是打消这个念头罢。短时间内她是听不到也看不到太子殿下的深情厚意了。”最后一句,还刻意加重了语气。
高建行一听,有些生气,忍不住上前一把揪住对方的衣襟,恨声道:“你是因为吃醋才把她弄成这样?你居然吃我的醋?!操!老子跟这家伙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乱吃什么飞醋?”
难怪。难怪这笨女人在狩猎归来的第二天就不省人事!怕是眼前这个妖孽般的男子误会他们偷 情,而变相折磨那个人!靠!那天晚上他们两在帐篷里纯粹聊天,啥事也没干!
“你这个恶心下作的小人!”高建行越想越气,不计后果地朝那白皙无暇如美玉般的脸颊揍去。
秦慕容并未想到对方会突然出手,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就遭受重击,直打得他偏过头去,耳朵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高建行呆了呆,看到粉白面颊上显现的红红的巴掌印,以及顺着嫣红的嘴角流下的一丝红痕,他心慌意乱地放开手,嘴唇嗫嗫着说不出话来。
脸上火辣辣的痛,秦慕容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平白无故挨打了,森冷的气息瞬间凝聚在身体周围,眸中闪过一抹狠色,宛若被激怒的豹子,锐利的爪牙就要伸出。
“你们在干什么!”门口传来一声尖叫,适时制止了战火的升级。紧接着,两个娇小的人影窜了进来,一手拉开一个,把两只处于暴走状态中的猛兽给隔开。
一只脚跨进门槛的林文宇犹豫了一会儿,看到林靖宇对他猛使眼神,立即乖乖地把脚缩了回去,并体贴地掩上房门,站在门口当起门神来。
秦慕容发起火来是很可怕的。可是看那高太子,也不象是好惹的。林文宇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仰望长空,祈盼他们两个不要折腾得太难看。毕竟,皇帝哥哥还在里面躺着。
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洞开的院门,看到怯怯地守候在门外的那名宫女,他不由皱起好看的眉峰。
失火那天,那名浣衣局的宫女拉着一车换洗衣物路过锦绣宫,顺道救走了被自己随意丢在墙角的“瑾妃娘娘”,次日自己寻到她们,虽说那名叫小优的宫女乖巧的回避了,可是自己跟“瑾妃娘娘”的对话不知教她听去了多少,毕竟当时太激动,两人的声音有些高昂……
皇帝哥哥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何不除去这个女人还让她跟在身边?万一把柄落到别人手里还得了?再说了,二皇兄安插在宫里的眼线又如此多……
林文宇思前想后,决定亲自替哥哥解决麻烦。他阴沉着脸色,朝院门口走去。
殿内,四个人面面相觑。高建行冷着一张脸,丝毫没有内疚和悔恨的意思,就这么与秦慕容互瞪着,谁也不让谁。
“你们这是——唉!好端端的,怎么就翻脸了?”林非晏又气又急地跺了一下脚,一边对秦慕容连声道歉,一边不依不饶地上前扯住自己夫君的衣襟,往后拖了几步,佯装嗔怒道:“我说,快向秦大人道歉!你在自家后院里怎么撒野没人管你!别给我在外面招惹麻烦!”后面那两句声音是压得极低极细的,可还是教秦慕容听到了,他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平乐公主……是在训斥太子么?她怎么敢……
只隐约听了个大概的林靖宇不明所以,看向秦慕容。后者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不知是气是怒,林靖宇又看向自己的妹妹和妹夫,满脸焦急。
大概是那两人私下商量出什么结果了,高昂着头的太子殿下居然破天荒的向人道歉。
秦慕容被对方放低姿态的一句“对不起,刚才是我冲动,下手重了”给吓得有些一惊一乍的,却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只好故意板着脸,冷漠地看着他。
林靖宇更是一副见鬼似的表情瞪着高建行。
一国储君——就这么对别国的臣子赔礼道歉?这种事关国家颜面的事情……而且还是当着女流之辈的面,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放下身段放下自尊,心里又该是何种滋味!?
林靖宇咽咽口水,突然觉得有些别扭。他自问自己做不到象高太子那样豁达。
他有些羡慕又有些不甘地别过脸去,不敢再看那个心胸坦荡的男子,耳边却传来男子闷声闷气的声音。
“向你道歉,是因为我不该在冲动之下动手打人。可是,我并没有原谅你的所作所为!这是两码事!我仍然讨厌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讨厌你置身事外的漠然和冷淡!女人,不是用来发泄你的欲 火的,是用来疼用来爱的!”说着,他一把扯过自己的妻子,亲昵地环住她的腰,在她脸上香了一口。林非晏双颊立即浮起两片红晕,扭扭捏捏地抡起小拳头捶他,嗔道:“死相!这里可不比太子府!”语毕,小鸟依人般偎在他怀里,一脸幸福,却又含羞带怯地不敢看别人了。
听他这么说,不但是秦慕容,林靖宇也是一脸迷茫。
“慕容,你做了什么?惹得太子殿下如此震怒?”林靖宇转过脸,瞪着秦慕容。连他也产生了错觉,认为秦慕容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事。
秦慕容张嘴欲说什么,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满脸委屈地看着林靖宇。“你问我?我问谁啊?”
看到对方仍不开窍,还故作委屈装无辜,高建行火大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秦慕容的衣襟把他拖到一旁,揽住他的肩膀,两个脑袋凑在一块,咬牙切齿道:“死小子!我问你——你们谁零谁一?”
秦慕容眨眨眼,不解,“我们?零?一?”
高建行深吸一口气,换一种问法。“就是说,你们,谁攻谁受?”
“公?瘦?”可怜的秦慕容更迷茫了,微微抬眸瞥了高建行一眼,那长长的眼睫毛差点戳到对方的眼皮上,一双水灵灵的狐狸眼烟雾氤氲,直盯得对方心头小鹿乱撞。
高建行有些受挫,心里暗骂对方妖孽,难怪那个色 女招架不住,连自己也差点沦陷。他抬起头,拉开些许距离,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最后,咬咬牙,直接露骨的询问:“我的意思是,你跟你们皇上,谁上谁下?也就是说,做那档子事的时候,谁插谁?”
隐在房梁上的魈差点没被这句话吓得一个筋斗翻下来,赶紧双手抱住横梁,趴在上面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吐。他在心里默哀一瞬时,为那个倒霉的皇太子。
果然,秦慕容只愣了一会儿,脸色骤变,二话不说一掌挥出,直把高太子打到了墙角,后脑勺直接敲在墙壁上,立马晕了过去,连惊呼都只是到了嘴边,就没声了。身子一歪,直接倒地,不省人事。
林靖宇林非晏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呆若木鸡。
“呀……”平乐公主只喊出这一个字,眼泪立即扑簌簌的往下掉,她发疯似的扑向秦慕容,又捶又拍的嚎啕大哭。“你这个坏蛋!为何要对我夫君下此毒手!我杀了你!杀了你!”
秦慕容正在气头上,被公主这一哭闹,那火气立即被小女人汹涌而出的泪水浇熄下去,不闪不避地任公主打骂。他也很后悔,出手太快了,不计后果。可是,自己也没想到,就这么愤恨的一推,能把人推到丈许远的墙角去。他的武功又不是很好……
秦慕容有些憋屈地回过头,为难地看着林靖宇。
林靖宇黑着脸上前,拉开自己的妹妹轻声安抚,魈也一个飞跃落下,直奔倒霉的太子殿下。
“他只是晕过去了,并未骨折,也未受内伤。”鉴定完毕,魈如实汇报。
“呜……谁知道……这一晕,要晕到,什么,时候。”平乐公主并未放下心来,而是联想到皇帝哥哥的现状,哭得更大声了。两个男人加半个女人很是尴尬,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事——他们自己心里也没底,也很害怕。更何况,这个阴魂不散的太子,约莫跟那个魂是一个地方来的。若是两人就此一去不复返——
想想将要掀起的两国政治风暴以及随之而来的战争,都会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慕容!究竟为了何事,你竟如此待他!”林靖宇沉着脸,质问罪魁祸首。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秦慕容的火气蹭的一下又烧上来了。
“这混蛋竟敢说我是——是——”转眼一看平乐公主殿下正在抽抽搭搭地照顾着瘫软在暖塌上的高太子,他又把欲脱口而出的龌龊言语给咽了下去。
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前前后后地忙着帮龙体灌参汤换米浆,又取来大内最好的消肿清淤活血膏,为高太子涂抹在撞肿了一个包的后脑上,动作有些粗鲁。他也是在泄愤,为了那句中伤和诋毁皇上的话。细心的平乐公主发现了,立即恶狠狠地一瞪,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膏药,怒斥:“你们这些别有用心的!见不得我夫君的威武勇猛果敢睿智——(以下省略五百字的赞美言辞,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
林靖宇嘴角直抽搐,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妹妹原来是个泼妇。她之前那些温婉贤淑的样子,都是装的?他突然有些可怜高太子。娶了这样一个凶巴巴的妹妹,其实,他也挺委屈的。于是,不再追究那一巴掌,反而责问起秦慕容。
“说!你们两个,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慕容的嘴巴却象是阖上壳的蚌,死活都撬不开,拒绝吐露一个字。
众人不欢而散。
到了晚上,高太子殿下悠悠转醒,缓了好一会儿,才翻身坐起,东张西望。
“醒了?”
黑暗的角落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随着“嗤”的一声,晃悠悠的烛火点燃,照亮了坐在桌前那个人的脸。肿了半边的脸蛋在橘红色的烛火照耀下显得有些诡异和恐怖。
高建行第一次认识到,眼前这个男子并不象外表看上去那么柔弱和简单。他那看似绵软无力的一掌,算是把自己给打醒了。这个人,会武功。
他阴沉着脸色,一瞬不瞬地瞪着秦慕容。半饷,才开口。
“你,知道她离开了,对吧。还是说,她的离开,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