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素刚走的第一天，顾默宇和平时过得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在北京家里混了一天日子，到晚上睡前，才想起来她今天不回来睡了。
他想，她应该就是离开几天，就像以前放她回家过暑假那样，这不过是提前了点给她放了寒假，虽然她从今年开始就不该再有寒暑假了。
只是，顾铭书一天没见到他母亲，下午小马带他从兴趣班回来后，他小心翼翼问了顾默宇一句，“妈妈还没回来吗？”
因为早晨他走时，顾默宇说苏素出门了，所以顾铭书才有此一问。
顾默宇低头看了他一眼，“过几天会回来。”
顾铭书也就点点头不问了，专心吃东西，反正他爸不会招呼他吃东西，更不会喂他。他不明白昨天他生日时妈妈还给他过了，怎么才过了一天，他妈妈就外出了，而且还要好几天才会回来？
他有记忆以来，他爸在家时，他妈妈就没有独自外出的时候。更早之前，他俩一起不在家的概率特别高，他爷爷说是父母都在国外。
两周之后，顾默宇从国外演出回来时，苏素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联系过家里。这是以往他给她放寒暑假的时长，大多是两周，这次看来是有点超出了。
顾铭书难得等到他父亲回国，急匆匆想去找他时，被小马拉住了，说少爷刚回来，会很累，孙少爷等少爷休息之后再去找他比较好。
他爸脾气不好，顾铭书是知道的，考虑之后也就听了话。
然而这之后他一直没能见到他父亲，直到顾默宇又出了国。
顾铭书整个小脑瓜都是木头了，不是说好过几天会回来，为什么他母亲去了两周毫无联系，以前有时候还会打电话还有视频的。
元旦那天是他父亲生日，顾铭书是听小马说的，他问能不能给爸爸打电话给他说生日快乐。小马帮他打了电话问了林伯，而后安抚地笑着劝了顾铭书说，“林爷爷说少爷在休息，孙少爷的生日祝福我已经拜托林爷爷帮你转达了。”
“妈妈是跟爸爸在一起吗？”顾铭书这么问了小马一句。
小马眼神闪烁了两次，“孙少爷下次自己问少爷，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
在顾默宇第二次回国前，顾老爷和自己小孙子聊了一次苏素的事，他担心顾铭书再追究下去，他那个儿子会一去不回好多年。
小马也不清楚老爷跟孙少爷说了什么，但那之后，顾铭书再也没有问过母亲的事。
顾默宇第二次回国后偶尔还是会跟顾铭书一起吃饭，并没有太多交流，儿子没问起苏素，他也没有特别去在意。这次他待了比较久，一直到陪顾铭书过完春节，才再出国。
这次他没有带林伯，带了小马一起走，留了林伯照顾顾铭书。林伯的确上了年纪，经不起长期这样在国外漂泊。偶尔还会有点开始忘事了，少爷偶尔问起苏素走了几天时，他会答不上来。
虽然不能再照顾少爷是个遗憾，但陪着顾铭书对林伯而言是件宽心的事，这也算是苏小姐曾经拜托他好多次的事，林伯心情比以前被少爷丢下时要好多了。
更何况，顾铭书这个孙少爷，和顾家前三代比起来，性子要好太多，完全没有继承任何任性和胡闹的因子，倒和苏小姐性子偏近，很会体谅人。
林伯照顾了顾铭书大半年后，顾铭书有一次夜里起来找了他，问他说，“林爷爷，我偷偷问你，妈妈是不是被爸爸藏起来了？”
“孙少爷怎么会这么想？”林伯问完这个问题忽然心里就有了答案，这大概是老爷的说法。
顾铭书稚嫩的小脸严肃认真，“爷爷说，因为妈妈太喜欢我，总是不理爸爸，爸爸才会把妈妈藏起来，是这样吗？”
啊……林伯心底深处长叹了一句，他家少爷不靠谱就算了，老爷编的借口也太过分了，孙少爷这才多大，听了这种话，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孙少爷觉得少爷是那种人吗？”林伯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老爷会那样说大概是为了让孙少爷不再问起苏素的事。
顾铭书可爱的小脸有点不悦，“是啊。”
“孙少爷不喜欢少爷？”林伯虽然觉得顾铭书比少爷小时候要乖巧听话，可是从本质上来说，似乎是一样的早熟和聪明，很多事他只是不说而已，却都知道。
顾铭书看着林伯想了想，“还好，虽然他不喜欢我，我并没有讨厌他。”
林伯整个人凌乱了，孙少爷还有几个月才满四岁，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谁说少爷不喜欢你？”
顾铭书微微笑了下，“这很明显不是吗？”
“少爷只是不太擅长表现喜好，孙少爷想多了。”林伯虽然觉得他挽救不了这样一代代恶化下去的父子关系，却还是努力了一下。
顾铭书沉默了片刻点了头，“所以并不是爸爸把妈妈藏起来了是吧？”说完这句他就起身迈着小短腿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林伯呆了一会跟了上去，在顾铭书房门外站了好一会，还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这种时候，他希望苏小姐能在这里，只要她在，大约就不会发生现在这些事。
之前那两年，孙少爷在他们回国时，大多是笑着的，也不会在平时说些奇怪的话。
顾铭书睡不着是因为想起来上次的事，他父亲很少回国，上次回来时，他问他说，“我的房间和你的房间中间还隔着琴房，是不是离得太远了？”
顾默宇当时看了他一眼，回答的就是，“那不是刚好吗？”
顾铭书本来觉得，母亲不在，他和父亲住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就算不睡在一间房，在隔壁房间也比较合适。没想到父亲给他的回答是这样，或许他早就该知道会是这样。
顾默宇不喜欢他，他从记事起就是这个感觉，偶尔交流中这种感觉就更强烈。
兴趣班有的小朋友是父母接送，他看到时就在想，他的父亲是不是有点太年轻了，完全不该有个他这么大的孩子。因此他去查了自己的出生证明，还不小心找到了DNA检验结果，两者都证明了顾默宇是他亲生父亲。
因为不解他去问过兴趣班老师这个事，得知一般人家不会去验DNA这种事后，他更不理解了。他怀疑是他父亲不相信他们是父子，才去做了这个检查，这意味着，他的母亲难道有别的男人？
顾铭书搞不懂这些，只是从逻辑上去思考得出这样的结论。而结合那晚林伯的回答，他猜测他母亲是跟别的男人跑了。
若说顾铭书对苏素是什么想法，因为他有记忆后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可用回忆并不多。他最初对母亲并没有特别多的好感，但苏素对他很好，爱意由心而生，他毕竟是个孩子，相处了一个多月就有了依赖的感觉。
如果他母亲真是为了男人丢下他跑了，他也不觉得是不会发生的事。只是他觉得不可思议，他父亲不像是能宽容这种事的人，除非他母亲是死了，否则他不认为他父亲会放任她跟别人走。
然而一直到这年他的生日，他母亲也没有回来过，连电话都没有一通。
他父亲倒是帮他过了生日，还亲手给他做了蛋糕。受宠若惊的顾铭书吃着蛋糕问了顾默宇一句，“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顾默宇定在了那里，两秒之后把手里的叉子扔在了桌上，由于用力过猛，叉子在桌上弹起来之后重重砸到了地上，发出清脆声响，“你爷爷说的？！”
顾铭书整个人吓傻了，呆呆拿着叉子看着他父亲第一次发这么大脾气。
“少爷……”林伯才要说话，顾默宇就说了让他滚。黄妈看这阵仗出了厨房站在一边默默没说话，她想着至少留在这里，如果少爷真的对孙少爷动手，她拼死也要阻止。
“你妈妈没有不要你，是你那个爷爷不许她带你走，懂了吗？”顾默宇说完这句起身踢开椅子走掉了。
黄妈过去抱住顾铭书摸了摸他的头，顾铭书才反应过来，放声哭起来。
林伯看看少爷的背影，看看用餐室里孙少爷的情形，一下子有点无从选择，叫了小马跟上少爷后，才进去看了顾铭书。
顾铭书哭了一阵子之后，才哽咽着停下了，抬头看着林伯问他，“爸爸是不是特别讨厌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林伯从这句问话里发现，孙少爷应该很喜欢少爷，所以这么在意少爷对他的态度。
“少爷并不是生你的气，他只是……生自己的气。少爷以前只会给你妈妈做蛋糕的，今年会给你做，说明他是真心想给你过生日，不是吗？”林伯能理解顾默宇的想法，却说不清。
少爷当时解释的那句话，不就是为了挽回苏小姐在孙少爷心里的地位吗？而他没说出口的那部分，大概是，苏小姐不要的，只是少爷自己而已。
算下来，从那年的三月少爷认识苏小姐，到今年孙少爷满四岁，已经过了五年半了。
而这分离的一年，林伯只照顾了顾默宇两三个月，那几个月看起来少爷好像还算正常，这之后从小马口里听说的，少爷并没有特别异常的举动。
会接演出，也会认真练习出演，没有找女人，偶尔会去外面混日子，但并没有特别频繁，除了在家会喝得多点，也并没有喝醉过。
除了五月时候和苏小姐分离满半年那天，小马说少爷没睡，在楼顶吹了一整夜的风。
林伯觉得他以前想错了，少爷好像真有可能会一直那么喜欢苏小姐，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哪怕会惹怒少爷，或许他也该做些什么？
但依少爷的脾气，如果他真的私下里去接触苏小姐，极有可能少爷会如他所说地去做，林伯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