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素这边的好消息是，顾默宇走后的周二开始，顾铭书忽然有了长进，一下子就学会了叫妈妈，苏素开心了一整天。
苏素这边的坏消息是，她在周三和周五两天都试图要找顾老爷聊天，周三是恰好顾老爷回家来看亲孙子，碰上了她在带孩子；周五那次是她自己在顾铭书睡着后，去了一楼客厅等顾老爷回家。
当然，这两条都是林伯汇报给顾默宇时，顾默宇自己分的类。
而后面这个消息，林伯是在问过顾老爷之后，老爷应允了让他回给顾默宇的。与此同时，顾老爷让王老也给顾默宇说了这个事。
周三那次他不是故意的，如果知道是苏素在带孩子，他会回避的；周五那次很明显苏素是故意在等他，顾老爷只是说太晚了，让她周末再来找他。
从周三苏素问他的那个问题，顾老爷猜到了几分，这之后问了林伯几句，就完全知道了。她应该是在好奇顾默宇生母的事，因为林伯之前给她讲了一些，所以她想找自己这个当事人再求证一下。
顾老爷倒无所谓给苏素讲故事，只是儿子走之前再三交代，他打算先试一试这个召唤术灵不灵。
事实证明，这简直是神一样的召唤方式，隔天二十五号的周六中午，顾默宇就回家了，这说明他听到消息的周五当晚就赶了飞机飞回来。顾老爷有几分好笑的同时，也有几分凄凉意，如果有一天他病倒了，不知道这个儿子会不会一个月后都还没赶回来。
在午饭前没有能见到林伯的苏素还不知道原因，在黄妈上的午饭明显超过她日常的量时，她也还在怀疑，而后她就明白了。
这次苏素的确没有惊喜，而是完全的惊讶，她不明白为什么他才走了四天，就又回来了？
“很累吧，先吃了饭去休息。”苏素没有立刻追问他原因，任由他表达了一会思念后，这样说了。
顾默宇其实还好，几天内飞了两趟，他的时差已经倒不清楚了。
而他那边的情况，其实并不好。
周二他去老师那边弹了一会，就被老师打断了。
“顾，发生了什么，你走神得很厉害，你自己没听出来吗？”老师觉得他明显没有能集中精神。
顾默宇还真没听出来，毕竟他是在走神，自己能发现的，还叫走神吗？“老师，我什么时候能接这首曲子的演出？”
“按之前的情况，我觉得最晚也就是下个月，可是现在你这状态，下个月还不见得能成。”老师如实回复了他。
顾默宇叹了口气，“苏素回国了。”
老师不明白，之前他们不是没有分开过的情况，上次他带他出去跑了一个月，他并没有反常，“你们分手了？”
顾默宇摇摇头，这和上次不一样，她在巴黎，就是他的范畴，她在北京，基本上是他老爹的地盘，他不确定会有什么变数。虽然他老爹应该也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可是感觉不一样。
“我想尽快演出结束回国，老师，您能帮我吗？”顾默宇开口说了这样的话。
阿莫都老师很无奈，他原先就担心过这个情况，从上次他还以为不是那么要紧，可是这次顾默宇明显整个心神都乱了，“你集中精神再来一次，你想早点回去，就要先练好现在这个曲子。”
这之后两天的情况时好时坏，阿莫都老师也无能为力了，他一开始就想过要拔除苏素对顾默宇的影响。可是大半年过去了，表面上已经没有影响了，情况一起变化，所有浮冰下面的暗涌就都涌上了水面。
周五，顾默宇下午练琴时接了个电话，就直接告辞走掉了。
阿莫都老师希望苏素还会回巴黎，他有些话想跟她聊一聊。
周六顾默宇去休息时，拉了苏素一起，苏素完全没睡意，她很少午休。因而她在顾默宇睡着后，睁开眼看了他一会，猜测了一下他突然回来的原因。
难道是特别想她？这样想好像有些不要脸，苏素因而微微红了脸；忘记带东西了？好像不需要特意回来拿，他们可以寄过去；其实还是想吃黄妈做的饭菜，想带黄妈一起去？好像可以直接叫黄妈过去；老师给他放假了？刚好下周是含十一月一日诸圣瞻礼节的秋假，可是他又不是在校学生。
最后苏素觉得还是第一个原因可能最能成立，但是这样想的确有些自视过高，她在心底里压下去了，想着等他睡醒了再问吧。
顾默宇睡醒后先习惯性吻了身边的人，而后看了看似乎天色已晚，就想做那种事。
“还是白天。”苏素用这句话阻止了他。
顾默宇很挫败，为什么她说白天不要做之后，他就真的听了她的，她现在还拿这个理由来拒绝他。
房里很黑是因为拉了窗帘，苏素是实话实说，“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很想你。”顾默宇说的不假，只是还有个理由让他这么急着回来，他没打算告诉她。
苏素忍不住勾了唇，看来她没猜错嘛，“可是你周一才走的，还不到五天。”
“周二就想回来了，不行吗？”顾默宇没有撒谎，自己一个人在巴黎睡的第一晚，他就整个失眠了。
“没出息。”苏素口气不太认真地说了他一句。
顾默宇其实压根无所谓，不管是无赖还是流氓还是禽兽还是傻，他都不在意，“听说你有些事想问我老爹，是什么？”
苏素点点头，“我听林伯讲，伯父跟伯母之间有七年的爱情长跑，结婚第三年才生了你，有些感兴趣……”
“那些事，你问我是一样的。”顾默宇知道理由后，心情放松了下来，开始在做准备工作。如果白天不能做，那他可以这样磨到天黑，反正他还不饿。
“顾默宇你不要…你先给我讲，真的是伯母追的伯父？”
顾默宇不认为自己有做什么，他只是提前准备下而已，“是啊，我妈应该是眼瞎，也可能是年轻不懂事，十八岁跟着外公外婆去部队，一眼就相中了我老爹。”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一个在国外长大的中国姑娘，会迷上从军的硬汉，也算是落叶归根吧。”顾默宇说起这些事，完全和林伯不一样，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苏素整个陷入了搞不清人物角色的故事情节里。
“说是追了七年，大约就前三年老爹一直在逃避，这之后可能就开始在谈，不过长辈那里可能是不同意，所以老爹二十五岁就搬出来自己住，应该有跟我妈同居，在那个年代可能没少被人诟病。又拖了两年就结了婚，结婚后就搬来了这里住，说起来这宅子应该是我妈的。”
“为什么这么说？”苏素不理解，他的故事里有许多他自己的分析和情感揣测，但听起来好像都说得通。
顾默宇勾唇，“因为我老爹是个吃软饭的。”
这根本不是原因吧？苏素很无力，他怎么会这么说自己父亲，而且从现在顾老爷的情况，怎么能得出这个结论的？！
看出她完全不信，顾默宇才笑着继续说了下去，“在当年，我妈的评级比我老爹高，这套房子应该是政府分发给愿意留在中国为祖国做贡献，并且做出了卓越贡献的我妈这个科学家的。否则就我老爹当时的情况，在机关大院里分套房还算是正常，想要在那个年代拿到这样一整栋楼，比登天还难。”
苏素觉得她从顾老爷那里大约都打听不到这些，“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又不是不识字，小时候家里凡是有字的东西，我都看过。”他一直都知道这些，不止他家房子是他母亲的，他老爹发家的本钱也是他母亲的，只是他母亲也没看错人，他老爹一直勤恳，家里家业扩充得很快。
“我妈能追上我老爹，可能比我追你还难吧，毕竟我老爹那种性子，照理说会选个温柔持家听话的女人。”顾默宇这么想着就这么说了一句。他现在有的这些，大抵是他老爹给的，苏素都不愿意接受他，而苏素还是个女生。
他老爹能说服自己跟他母亲在一起，某种程度放弃了他一直以来最引以为傲的自尊，一个性子那么硬的人，最后却能忍得下被别人说他是靠女人发家，这也算是一种了不起吧。
虽然苏素不愿意为了他放弃自我，可他觉得也还好，她没有那么爱他也罢，一定要做自己也罢，他现在可以接受这件事，也愿意尊重她。他们立场不一样，从她的角度，那的确是太难做到的事。
“那你母亲在你心中是怎样的人？”苏素其实没有能想到顾默宇想的那些，只是好奇问了一句。
顾默宇想了下，他的回忆里记忆其实很少，他母亲走得太早，隐约能记得的，只是温暖的笑容和一种坚韧的感觉。
“外在来看，是个开朗大方、温和爱笑的女人，不怎么擅长家务，也不怎么细心；她的秉性往好了说，是执着，往坏了说，是有些自我和顽固。某些地方可能和你很像。还有些过度的天真和不切实际，虽然很聪明可是却很好骗，眼光还不错，否则估计会被男人卷钱跑了还在给人家数钱吧。”
苏素觉得他这评价也太置身事外了，而且和她很像的部分到底在哪里？林伯也这么说过一句，可是从顾默宇的描述里，她完全没找到共同点，不擅长家务她不算吧？开朗大方那是理绘吧？
但整体听起来，苏素觉得顾默宇性子和他母亲很像。说好听是执着，不好听就是自我和顽固，虽然很聪明但很好骗……至于眼光不错的部分，苏素觉得姑且也算吧，他如果挑中的不是她，真有可能被女人骗光了家产还不自知。
才认识不到三个月就送了她那么贵的钻戒，在成都那一晚就说他什么都可以给她，在国外的时候给她钱也是说，他有的所有一切也都是她的。如果她真的要，他不会真的全部都给她吧？
想到这里的苏素试探着问了一句，“顾默宇，你到底有多少钱，如果我想要，你都会给我？”
“我说过那些也是你的呀，你现在愿意要了？！”顾默宇完全就是惊喜，他觉得这可能是个好征兆，如果她能接受他的东西，那离接受他算是跨了一大步。
“我只是问一问。”从他的态度苏素知道了答案，他没有信口开河。可惜她并不想要那些东西，那也不是属于她的东西。
顾默宇已经在脑子里清算自己的财产，她说话时，他也正开口说着，“今年把本金带利息还给我老爹后，不算那些金融类、慈善类的，我名下的公司有三家……为什么不要？”
苏素从他口里那些才知道他这两年还真是做了很多事，看来不止是弹钢琴，“你妈妈是因为辐射导致的急病，才会那么早离开你是吗？”
她转的这个话题太过沉重，顾默宇沉默中，感觉女生抱住了他好像是想给他安慰。
因为林伯当时是这么说，苏素觉得他应该也知道，他的沉默，她以为是因为她刚才试探的提问之后又反悔，伤害了他。
可能这也是原因，但还有些其他的，顾默宇不想说。他其实知道自己母亲的死因，而因为那件事，这北京城里，恐怕在他老爹离世前，都没有人敢动他们家；而那样东西，现在在他手里；虽然或许几十年后，随着科技进步，这样东西会无效，但至少如今，才过了短短十六年，还没有成为历史。
“苏素，我爱你。”顾默宇只回了她这一句，没有去管现在到底是几点，他的前戏做太久了，直接进入了正戏。
结束后他们才起床去吃饭，饭桌上，顾默宇还问了苏素一句，“还有什么其他想问的吗？”
苏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或许是不想她去找伯父聊天，乖巧摇了头说没有了。她也的确不准备再去问顾老爷什么了，发生过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对顾老爷而言，或许也是伤心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