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木槿突然慢下来的脚步,兰儿焦急的催促,“公主您快点吧,你再这样磨磨蹭蹭的慢下去,保准您影子都见不着。”
木槿狠狠嗔了兰儿一眼,这个心直口快的死丫头,说话就不能婉转点,双手紧紧攥住手帕,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当她看到手腕上那条极浅淡白皙的印记时,心蓦地狂跳了几下。
她手腕上一直带着一只翡翠镯子,时间久了手腕上便留下了一道极轻微的白皙印记。那只穹窿进贡的翡翠镯子价值千金不止,她第一眼看到便喜欢异常。从小在皇宫内苑见惯了奇珍异宝,难得能有让她如此心动的珍玩,瑶妃特意替她向南凤国主讨了来。
春年初一,听说陆公公要去楚王府传旨,圣旨的内容正是她日盼夜盼的婚事,乍惊乍喜之下她便将那只从未离身的翡翠镯子转赠给了陆公公。
如今楚风再次入宫,所为之事必然是婚事无疑。
木槿一路忐忑的在兰儿的连拖带拽下来到了御花园,刚想在凉亭上歇息片刻,远远地看见一抹白色的影子潇洒从容,步履优雅轻缓的由远及近。木槿心再次抑制不住的狂跳了几下,急忙起身躲到了一株玉兰花后面。
当真是巧的很,玉兰花淡雅的香气入鼻,木槿登时一激灵,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玉兰花清雅别致的幽香和那人身上的香气竟是这般的相似,她浑身像烧着了似得发烫。
不敢靠近可又舍不得离开。只低着头攥着手中的帕子在树底下转圈圈,眼看着阳光底下那个修长的影子离她越来越近,她只觉得两条腿都在打颤。
可那阳光下的影子又是那么的迷人,那么的风流倜傥,潇洒俊逸,让她一步步的想要靠近,她身子往旁边移动了一下,两个人的影子便重合在了一起。
倘若能这样一生一世的心心相印,她便是死也值了。木槿痴痴的盯着地上的影子,一步步的小心翼翼的往前挪动,生怕打碎了地上两人重合的影子。
地上的影子越来越短,木槿心一慌急忙的抬头,一张温润如玉的俊颜出现在眼前,她下意识的后退,手心攥着的帕子由暖便凉,汗液将轻薄的绢纱湿透。
“木槿,木槿见过风世子。”声音很轻很柔,微微的颤抖。带着娇羞,带着甜蜜,带着欢喜。
“嗯。”很轻很低的回应,似有还无,清清淡淡。
等木槿羞涩的抬起头时,人已经走出很远,只留下一抹潇洒绝伦的背影。木槿急忙紧走几步踮起脚尖远远的眺望,直到那抹白色的影子进了御书房,再也看不见,才失魂落魄的斜靠到玉兰花树上。
方才那短短一刹那的偶遇,她仿佛经历了一生那么长可又似乎一眨眼那么短。
先前情愫不曾表露的时候她见楚风还不至于害怕至此,可自从表明了心迹,颁布下赐婚的圣旨,只要一想到那个如玉一样美好,如兰一样优雅,如莲一样高洁的人会是她未来的夫婿,她的心就抑制不住的狂跳,连在梦中相遇她的心都是狂乱的。
楚风一进御书房,南凤国主满面笑容的吩咐道:“小陆子,看座,上茶。”
北溟国主的突然辞世,政权的更替,朝局的动荡是一件让南凤国主龙颜大悦可又不便表露的喜事。如今正好可以借着儿女婚事光明正大的欢庆一番,遂一见到楚风便笑逐颜开。
“楚风见过国主。”楚风微微倾身还礼,大大方方的落座一旁。
“风世子,您的茶水。”陆公公亲自端了茶水毕恭毕敬的给楚风献上。
“有劳。”
“不敢,不敢。”
“不知今日是哪阵香风将我们大名鼎鼎的风世子吹来了?”南凤国主温声笑道。
楚风抱拳拱手,清泉的眸子不躲不闪看着皮笑肉不笑的南凤国主正色道:“楚风今日前来不为别的,特来请罪。”
“哦?请罪,风世子何罪之有?”南凤国主长长的哦了一声,状似意外的挑眉问道。
楚风微微一笑,棱角分明的薄唇轻轻勾起,笑的形容优雅恰似雪莲花开。“之前国主曾当面询问过楚风,是否心仪采薇小姐,楚风当时为顾全采薇小姐闺誉,虽倾心仰慕却不敢轻易表露心迹。无心犯下欺君之罪,特来负荆请罪。”
楚风突然开门见山的表露心迹,南凤国主先是一愣,遂即精明的小眼精光一闪,不光不恼反倒哈哈笑道:“原来如此,风世子顾及采薇丫头名声,不让她被流言蜚语所扰,用心良苦,孤岂会怪罪。”丝毫不介意楚风与木槿的婚约。
“多谢国主体谅。但自从采薇小姐远嫁北溟,风朝思暮想思念成疾,并在楚王府祖宗牌位前发下誓愿此生非卿不娶。本以为此生无缘结连理,却不想上天垂怜,采薇小姐获国主恩宠得以完璧还朝,风欣喜若狂,所以今日来负荆请罪同时一并请求国主收回将木槿公主下嫁给风的圣旨。”
楚风言归正传,南凤国主含笑的面容终于沉了下来。冷声道:“风世子说的这是哪里话,君无戏言,既然是圣旨已经昭告天下,又岂有收回的道理。”
楚风白皙修长的玉手端起茶杯,一边用杯盖滤去上面的浮沫,一边浅浅的抿了一口,随后放置到一旁的茶几上,温声道:“风心意已决,海枯石烂终不更改,望国主成全。”
“楚风,婚姻大事岂能出尔反尔?”南凤国主冷声质问道。
“心不所属,风也无奈,又不忍未娶先休令公主蒙羞,所以特来请国主收回旨意。”
“楚风!”南凤国主那双细长的小眼睛危险的眯起来。
在这个男权的社会自古以来皆如是,婚姻永远都是男子占主导,男子对妻子不喜便可以休了,至于名目总会有的。
所谓的七出:无子,淫泆,不事姑舅,口舌,盗窃,妒忌,恶疾。无子、淫泆、盗窃还算勉强有几分霸道的理由,可恶疾也能归在七出里面,那夫妻相守一生相互扶持的誓言根本就是空口白话。
口舌、嫉妒,更是不啻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丈夫要休妻,理由从来都不是问题。一国公主若被休又还有何面目苟存于世,皇室的尊严又置于何地?显而易见的威胁,威胁背后必有所依仗。
南凤国主面沉似水的盯着楚风那张云淡风轻的玉颜,眯缝的眼中凌厉的光芒一点点的散去。楚风敢拼,毫不犹豫的舍弃楚王府足可敌国的财富、毫不吝惜逍遥宫千年的势力毁之一旦,可他不能,南凤王朝是他一生的心血,为了一个女儿不值。
输与赢之间有时候不取决于实力,而取决于魄力,取决于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魄力。
南凤国主心有不甘的沉声道:“楚风,木槿对你倾心多年,爱慕甚深,你怎可轻易辜负了佳人一番美意。采薇丫头你若真心喜欢,孤一并将她赐给你做个侧妃也就是了。”
楚风微微一笑,正色道:“楚风倾尽所有能娶采薇小姐为妻,此生于愿足矣,绝不另取她人。至于木槿公主……”楚风话还没说完,一个俏生生的人影出现在窗外不远的梅树下。
楚风回眸瞥了一眼,起身来到南凤国主玉案前,双手撑着桌案,清泉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南凤国主的威严冰冷的面容,低声开口。
温润的声音从他棱角分明的薄唇吐出,可话一出口,南凤国主登时雷霆震怒,眯缝着的小眼睛倒竖,凌厉的扫视楚风云淡风轻的玉颜。
须臾,青筋暴起紧握成拳的大手,“砰”的一声重重砸落到下来,桌案上堆叠的奏折散落一地。整齐摆放的砚台、笔筒“乒乓乓乓”弹跳起来,连那方象征无上权威的碧玉盘龙玉玺都跟着跳动起来。
楚风直起身子,宽大的袍袖一甩,刚刚停止跳动的玉玺突然急速的旋转起来,“嗖嗖”如被施了巫术无法停止的陀螺。
楚风袖子一扫,碧玉盘龙玉玺便从桌案中央移动到了桌案边沿。且一半在桌案上,一半悬在空中,仿佛一瞬间就会掉落下来,看的南凤国主心惊肉跳。
再无上权威,也是一方玉做成的印章,掉落地上依然会碎。南凤国主立即伸手过去想要制止玉玺的旋转,可他手还没到跟前,另一只白皙修长指节分明的玉手抢先摁住了玉玺。
玉玺骤然停止旋转,“咔呲咔呲”发出玉片碎裂的声音。南凤国主一惊,急忙低头,楚风袖子抬起,玉玺完好无损的停放在桌面上,虚惊一场。
清泉的眸子与深沉的双眼四目相对,足足一炷香。虽静默无声,但却暗中传递了生与死盛与衰的信息。
最终,楚风淡淡一笑,优雅的转身,缓步离去,一身白衣如来时一般优雅从容。
倾其所有换她为妻,若能成全,于愿足矣。
他才刚一踏出房门,痴痴站在窗前梅花树下的木槿立即粉颈低垂。俏丽的小脸因为羞涩染上红晕,少女独有的娇羞,给她清丽脱俗的容颜增添了一抹别样的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