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仍是平淡无奇的早上，宁源照常去上班。出门时恰好还碰见了出门去采购的赵奶娘。
“少爷上班呢？”赵奶娘和蔼招呼道。
宁源侧头打量着赵奶娘，也是往日模样问道，“赵奶娘在长沙可还适应？”
“谢少爷关心，适应。”赵奶娘回答道，见宁源止步在汽车前，又说，“那奴家先走了。”
宁源疑惑看着赵奶娘佝偻的背影。昨天夜里烨霖打电话来说，赵奶娘原先是苏家夫人的贴身侍俾，好得苏家夫人欢心。苏念甄和苏宗甄两姐弟出生后，苏家夫人不放心外面找的奶娘，恰好赵奶娘刚坐完月子回来，赵奶娘这才成为苏家少爷小姐的奶娘。
烨霖却始终没查到，为何赵奶娘跟她小女儿的关系不好。照理说农家里重男轻女是常见之事，可赵奶娘膝下无一男丁，只有三位女儿。偏偏对小女儿不好。让宁源不得不怀疑其中是否蹊跷。
宁源手指轻轻敲着案桌，冥思不得其解。
“宁源，处长叫你。”办公室门外一名科员抱着文案走过，顺道来传话。
宁源回过神来，当即拿了纸笔往处长办公室去。
“处长，您找我？”宁源推开处长办公室的房门，低着头恭敬问道。
许琢城坐在案桌后，低头批阅文件，抬头看了眼宁源问道，“你手上那份关于增建汉城码头的提案做完了？”
宁源心下一紧，心里暗想：不是说下个月才交初案？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已近尾声了，不过还要稍作调整。”
许琢城微微蹙眉，点头道，“你今天把初案赶出来罢。后面整理的事情交给小东去做。”
宁源不明所以，但还是应好。
许琢城抬眼看了眼宁源，“司令部那边要抽调你一段时间，明天你就直接去司令部报道。”
宁源惊讶，表情僵硬愣住，“司令部？处长可知道为了什么事情？”
许琢城嘴角微挑，耸肩笑道，“具体为了什么事情我还真不知道。只知道是琢玉和承臻向司令力荐的。”
“琢玉和承臻？他俩不是在前线？”宁源隐约有些不安，觉得这两个人又在合伙愚弄他。
“今天下午他俩就该到汉城了。”许琢城说道。“你到时候见了他们俩就知道了。”
宁源躬着身子敬礼，欲要退出房间去。
“别忘了把提案初案做完。”许琢城叮嘱道。
“是。”宁源答道，转身走出房间。
傍晚时分，宁源下班回到家中。赵奶娘迎上来，说要回长沙，不想留在汉城了。
宁源蹙眉问道，“怎么？可是有什么事情？”
赵奶娘低着头为难地说道，“我跟公子来汉城，本就是为了见小姐来的。现今小姐安好，我也该回去了。何况我家男人尚且病着，我回去汉城好歹有个照应。”
宁源上下打量着赵奶娘，点头问道，“那你回汉城去，可还在我们宅子里做工？”
赵奶娘喜笑颜开道，“若是公子留我在长沙做工，自然是好的。”
宁源嘴角微扬，便准了赵奶娘回长沙继续为他做事，“长沙宅子里唯有一位管家的，家里也该添个做事的，免得偶尔过去的时候现找做事妈妈就麻烦。”
〔2〕
宁源急着将增建汉阳码头的提案初案做出来，见没有别的事情，便回了自己房间加班。只说等着吃饭的时候再叫他方可。
宁源对赵奶娘突然提出说要回去很是疑惑，不过如今自己手头的事情紧要，倒是顾不上赵奶娘，她自己说要回去也算是给他省了事，免得在自己家中还得小心行事防着来历不明的仆人。
宁源一边上楼一边打量着移步往后厨去做事的赵奶娘，竟是瞧见赵奶娘左手上的一只翡翠镯子。赵奶娘穿戴向来朴素，所有的工钱都要供他男人的医药钱，如今却手上戴着一只成色不一般的翡翠镯子。宁源深吸一口气，这个赵奶娘，又叫他生了疑心。
宁源回到房间，忍不住先给烨霖打了电话，询问赵奶娘一事的调查进度。果然烨霖此刻不在房间里，没能接听电话。宁源放下听筒，着手完善初案的东西。等着烨霖的电话打来，已是夜里十点左右。
“少爷，赵奶娘的女儿，兴许不是她的亲生女儿。”烨霖说道。
宁源听闻，惊讶问道，“何出此言？查到什么了？”
“我今天找到当年给赵奶娘接生的接生婆，说当年赵奶娘生的，其实是个男婴。”烨霖话音刚落，宁源正要追问，就听见电话那头‘兹啦兹啦’信号断断续续的声音。
“烨霖？”宁源叫了声，“听得见？”却一直没有得到烨霖的回答。宁源索性挂断电话，重新拨打过去，却始终打不通。再打电话过去电信局那边问，却被告知线路故障。
宁源放下电话听筒，放松身子靠着靠椅，蹙眉思索起来。右手扶额，轻敲额头，自言自语道，“男婴。养大后却是个女孩儿。这中间，到底有什么样的事情呢？”
宁源有些耐不住性子，起身想要下楼去问赵奶娘。走到门口又作罢，打草惊蛇就不好了，何况他手中的工作才是紧要。再等烨霖探查两日，自然就水落石出。
这么想着，宁源回到办公桌前继续赶初案。一直到早上五点多，宵禁结束后才将初案赶出来。
宁源伸了个懒腰，将初案整理好。闭着眼睛躺在靠椅上稍小憩了一会儿，就听见若有若无的敲门声。
宁源尚未睡着，睁开眼睛睡意朦胧道，“进来。”而后坐起身子来。
开门进来的，却是赵奶娘，前来跟宁源道别。
“少爷，没扰您睡觉罢？”赵奶娘右肩上挎着麻布手提包，走进房间来。
宁源深吸一口气，清了清思绪，“没。怎么了？”眼神在赵奶娘左手的翡翠镯子上停留了一两秒。
“我这就回长沙了，来跟少爷告别。”赵奶娘说着，就向宁源跪下去，“谢少爷领我来长沙见小姐。”
宁源急忙起身，走到案桌前，将赵奶娘扶起来，顺势摸了摸翡翠镯子的质地，“这么谢我，我可受不起。若是当真谢我，回去长沙替我将宅子打理好才是。”
“奴家的本职，这是自然的，少爷放心罢。”
宁源盯着赵奶娘，想问她关于她小女儿的事情，最后仍是作罢。只说了些寒暄的话，赵奶娘便走了。
〔3〕
宁源将初案送去办公厅后，赶来司令部这边报道，在许家大院办公楼下见到许久未见的两位兄弟。
“听说你受伤了？”宁源看着许琢玉并无大碍的右臂问道。
许琢玉微微点头，“轻伤，不碍事。”
“什么事情？你们还要把我拉下水？”宁源问道。
邱承臻站在一旁，点燃一根雪茄，缓缓吐出烟雾来，“一会儿上去司令那儿报道，你便知道了。”抬眼看见宁源打了个哈欠，眼眶又是黑黑的一圈，不由得戏谑道，“怎么？昨天上哪儿睡觉了？没睡好。”
许琢玉听闻，也侧头打量宁源，附和邱承臻说道，“当真的，黑眼圈这么重。”而后压低声音坏笑着问道，“难道是从......”
宁源一听许琢玉这么问，脸色瞬间变了，抢断许琢玉的话来，“还不是怨你们？招呼也不打就要调我过来，昨天夜里为着把手头紧要的事情赶出来，熬了个通宵罢了。”
三人说着近日的事情来，许琢玉不禁问起苏芸。“苏芸如何？”
宁源看了眼许琢玉，“你没去见她？”
许琢玉摇头，“这么忙，哪里得空去见她？”
宁源正想跟许琢玉说赵奶娘的事情，却被从楼上下来的李副官打断了。于是作罢，想着等着日后查出些什么来再说罢。
许司令坐在案桌后，将一份文案放到三人面前，“这是目前查到的关于白狐的所有资料。你们看看吧。”
许琢玉向前跨了一步拿过文案来打开，里面只得一张公文纸，寥寥无几的关于白狐的资料便是所有。
白狐，日本情报谍战人员，少佐军衔。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日军大将沢田琉太的学生，直接对沢田琉太负责。于三年前成功潜入汉城，刺杀我方多位高级军官。
许琢玉快速浏览之后递给宁源看。许琢玉总算明白为何许司令要舍弃他以为已经到手的日本情报人员的资料，就算他成功拿回来，也于事无补。白狐的个人资料，应该在沢田琉太的手里。
宁源这才明白自己过来司令部是来做什么的。汉城这几年大事小事不断，原来是拜这个所谓的白狐所赐。不由得对白狐起了好奇的心思。
“鉴于任务特殊，不能打草惊蛇，你们直接跟我汇报。”许司令说道。“你们全权负责这件事情。一个月。”
三人听说限时一个月，心里不得不颤了颤。军部三年来都未曾察觉到的间谍，居然要求他们在一个月内找出来。何况他们现在对白狐的了解，仅限于这几行字。不过白狐毕竟只跟沢田琉太单线联系，沢田琉太又是日军在华东战场的最高级长官，真的想要得知白狐的身份信息，自然是困难重重。
许司令双手交叉握紧，看着愣怔的三人，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些资料是牺牲了我方两个谍报人员换来的。我也知道资料少。所以你们的任务更加艰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