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上,忙活了半个时辰的苏缨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端着盘子转过身:“让各位将士久等了,待我亲自唤太子爷出来,就可以用膳了。”
以前她并不是没随着刘默出来慰问过将士,哪次她都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厨艺,然后在将士们热情的欢呼和听不完的赞扬声之中,得到她虚荣的满足。
但是这一次……
放眼她的身后,除了空荡荡的营地之外,哪里还有人?
苏缨络呆愣的站在原地,好不容易见一个湿漉漉的小太监从远处走了回来,忍着心里疑惑,笑着道:“将士们肯定是等晚膳等得着急了,你去告诉大家,不管他们在干嘛都先回营地,可以用晚膳了。”
小太监笑了笑,微微弯下了几分腰身:“回苏姑娘的话,将士们都在小溪那边和太子妃玩水呢,估摸着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
什么?!苏缨络脸上的笑容有些发酸,满心的怨气攻上心头,又是那个贱人!她肯定是故意的,为了博得众人的眼球,竟然不惜这般,真是犯贱!
小太监察觉到了苏缨络眼中的嫉恨,吓得一抖:“苏,苏姑娘?”
宫里人人都说苏姑娘温柔娴淑,对待所有人都是微笑有礼的,可是他此刻怎么觉得这苏姑娘这么恐怖?
苏缨络回神,强撑着脸上的笑容:“我没事,你们这些宫人想来肯定是饿了吧?我这就去唤太子爷。”
那个贱人给她等着,她这就去找太子爷评理,堂堂的一个太子妃,竟然如此不顾廉耻的和将士们凑在一起,她倒要看看太子爷这次会不会手下留情!
“苏姑娘请留步。”哪知,她刚刚转身,便是被小太监拦了下来,“奴才不饿,奴才换身衣服还要继续去打水仗。”
苏缨络听闻,脸上的笑容终是有些挂不住了,声音也尖锐了起来:“你当奴才的不饿,难道太子爷也不饿吗?”
小太监一个哆嗦:“奴才刚见太子爷也朝着小溪边走了去。”
这下,苏缨络是彻底笑不出来了。
小太监被苏缨络这忽冷忽热的样子吓得不轻,连衣服都不敢换了,请了个安,慌慌张张的又朝着小溪边跑了去。
小溪边传出的一阵又一阵的吵闹声和大笑声,像是一根根利刺直插在苏缨络的心头上。
她猛地摔掉了手中的盘子,抬脚狠狠踩在了散落在草地上的精致佳肴上,满脸嫉妒的扭曲,咬牙切齿的喷火:“花月满,你这个不要脸的贱种!”
……
小溪边,所有人静默的大气不敢出,怕死的宫人们早已跪成了一排排。
花月满胆战心惊的看着不远处的刘默欲哭无泪,要命的巧合总是如此的作死,这下阎王爷算是找着了……
刘默仍旧看着她,见她不动也不上前,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她勾了勾,再次开口:“花月满,过来。”
得!人家这次连名带姓的叫她,想装死都装不了,蹭着溪水硬着头皮的走了过去,难得乖巧的弯曲了膝盖,一副小媳妇的乖顺模样。
“太子爷息怒,臣妾也是无辜的。”
“无辜?”刘默唇角动了动,完全平成直线的声音,让人琢磨不透他到底气到何种程度,“你的意思是错在我站的位置不对?还是我不该过来?”
“不不不……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的意思是……”花月满一双眼睛叽里咕噜的转着,猛地扫到不远处的擅玉,狠心咬牙,“是擅影卫的错!”
擅玉大爷,擅玉大大爷,原谅我的就地取材,谁叫柿子挑软的捏,面前这阴人又根本没办法讲理,所以……只能对不起您了。
擅玉悠然飞落在她的身边,看也不看她一眼,语速极快的道:“是太子妃说要烤鱼,属下帮太子妃捉鱼。”
花月满点了点头:“事情是这样的。”
“是太子妃死缠烂打先对属下扬水,属下不过是本能防备,至于为何后来会来这么多人,属下也不清楚。”
花月满又点头:“好像这事也对。”
刘默唇角一扬,满眼讥笑的看着她:“看样子,你这替罪羔羊找的并不成功。”
花月满下意识的再点头:“没错。”猛地感觉到一股凉气将自己团团围绕,她赶紧摇头,“不对!”
擅玉这厮忒不地道了,怎么没说她是为了帮他排解无聊?怎么不说她是为了帮他改掉那个死鱼脸?怎么不说她这是为人民服务?
不过刘默显然不想再听她继续解释下去,漆黑的眸乍现过一抹戏谑的笑意,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忽而朝着湖面伸了去,强大的气流顺着他的掌心涌动而出,袖袍鼓动。
花月满只感觉自己的头顶被一片黑暗所笼罩,伴随着所有人的惊呼声,她下意思的抬头,只见身后的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翻涌了起来,成群成群的肥鱼像是下雨一样的朝着她砸了下来。
这,这是要用鱼拍死她吗?!
花月满惊得双眼圆瞪,想要落跑却奈何自己的手臂早已被刘默钳制住,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鱼从天而降,她只能痛苦的闭眼,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随着“噼里啪啦——”的一阵巨响响起,刘默收回钳制着她的手臂全身而退,悠然拢了拢自己微微出现褶皱的袖袍。
所有的武将集体为埋在鱼堆里的花月满默哀,所有的宫人怕花月满窒息了,一拥而上的扒着鱼堆。
像是死过一次的花月满,在众宫人的齐心协力下,终于露出了脑袋。
刘默瞧着她的狼狈模样,悠悠一笑:“既然要烤鱼就快一些,我已经饿了。”
花月满吐掉落进嘴里的鱼,一阵恶寒涌上心头,你都要砸死我了,我还给你烤鱼?烤你吧!
刘默忽视掉她眼里的愤慨,笑着又道:“物资有限,晚上不可能每人一个营帐。”
潜意思:今儿晚上她必须和他一起睡。
一瞬间,吊房梁的惨痛经历在大脑里拉响警报,花月满眼中的所有怒火顷刻熄灭:“太子爷稍安勿躁,臣妾这就给您烤鱼。”
寄人篱下就要自觉,为了今晚她的人身安全着想,忍了。
“很好。”刘默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潇洒的让人嫉妒。
没人看见,转身的同时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全部消退,只剩下了满眼的宁寂。
在马车里,他清楚的看见了她眼里透出的悲凉,他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也不清楚她回忆起了谁,但他却不愿看见她那满眼的悲伤。
如果和他置气能让她暂时忘记所有的痛楚,那么哪怕是使用一些强制的手段,和一些惩治的花招他也在所不惜。
像现在这般多好?她的眼里只有他。
独自一个人杵在营地的苏缨络,见刘默与众武将和宫人缓缓的走了回来,一改刚刚的酸气冲天,勾起媚笑迎了上去。
“太子爷,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她盈盈站定在了刘默的面前,笑容可掬,根本不见刚刚嫉恨的模样,抬眼瞧见刘默满脸的水痕,吓得惊慌又担忧,赶紧掏出了怀里的手帕,作势要擦。
“太子爷这是怎么了?我……”
还没等她的指尖碰触到那白皙的面颊,刘默便是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辛苦缨络了,不过我还不是很饿,再等等也不迟。”
他语气温和,脸上挂着些许的笑意,自然而然的取下了手帕,自己轻轻地擦拭起了自己的面颊。
苏缨络面颊微微泛红:“能给太子爷做晚膳,是我的福气。”
刘默含笑点头,带着众位将士坐在了营地里提前摆好的软席上。
武将们总是不拘小节的,屁股刚一坐稳,便是把酒畅谈了起来,刘默并不参与他们的谈话,不过对于他们敬过来的酒,却是照喝不误。
一晃半个时辰过去了,那些原本畅聊着的武将,慢慢没了气焰,不是话题聊没了,而是饿的已经连话都懒得说了。
可眼见着太子爷迟迟不肯开口传膳,他们饶是再饿也是要忍的。
苏缨络看出了其中的倪端,心中难免诧异,这些人明明饿得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为何太子爷还迟迟不肯传膳?
不过很快,她心里的困惑便是被解开了,只见迟迟才归的花月满,灰头土脸的带着七巧,拿着一大堆的串在树枝上的烤鱼往这边走着。
一直在浅尝美酒的刘默,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漂亮的眼睛满是笑意:“缨络,传膳吧。”
原来太子爷迟迟不肯用膳,竟是在等着这贱人吗?苏缨络眼中嫉恨再现,不甘心的咬住了双唇,转身吩咐宫人传膳的同时,瞧见花月满捧着鱼走了过来。
她忽而眉眼一转,从身边宫人的手中接过了一碗滚烫的汤羹:“这个给我吧,我亲自给太子爷送去。”
宫人点了点头,转身又去服侍其他将士了。
花月满又累又饿,根本就没注意到苏缨络眼里的算计,现在的她只有一个心思,把烤鱼砸到刘默的面前,然后回营帐睡觉。
苏缨络眼看着花月满走了过来,忽然错开脚步转了个身子,故意撞在了花月满的肩膀上。
“啊——”她惊呼一声,顺着力道倒在了地上,滚热的汤汁洒在了手臂上,当即烫红了一片的肌肤。
周围的武将都忙着往嘴里填饭,猛地听见这一声的惊呼,又瞧见了倒在地上的苏缨络,纷纷站起了身子。
“苏姑娘这是怎么了?”
“苏姑娘没事吧?赶紧把随行的太医传来。”
在一片的嘘寒问暖之中,苏缨络扬起一张楚楚可怜的脸蛋,眼含泪光却满口的体谅:“太子妃别自责,缨络明白,太子妃肯定不是故意撞倒缨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