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风暴渐渐自无色透明而转为了绿色,这时远在东南方向的七彩塔楼突然犹如被点燃了般,由之前的淡紫色荧光变幻为熊熊的莹绿。
我心中凛然一惊,看来这个被小泉慎太郎即将召唤而出的式神乃是出自七彩塔楼,并且看颜色应该属于塔楼内的四级式神,排名还在守鹤之上。
此时怀中的小鹤鹤也感觉到了冥冥中的召唤,它迷茫的睁开睡眼,仔细打量着场中的绿色龙卷风,梦呓般的喃喃道:“好久不见了,蛇右卫门。”
我身形微微一颤,正要低头追问,只见场中风暴终于散尽,现出一个人身蛇首的妖怪,通体碧绿,身着短打衣衫,赤着双脚,所有皮肤裸露的部位都覆盖有坚硬的鳞甲。我倒吸了口冷气,不是被这突然出世的绿妖怪骇住,而是发觉这蛇怪的样貌气质,与当日守鹤领地内伪装成绿太阳的怪蛇好像是出自一源。
这时式神蛇右卫门自出世以来未向易水寒看上一眼,而是吐着长长的信子,瞪着火红色的眼睛恶狠狠的盯住场外的我,其中蕴含的恨意汹涌而来,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我毫不怀疑的相信此刻无情早已死过千百次了。
“鹤鹤,你可知道这个蛇右卫门与你沙海中的怪蛇是什么关系?”我双眼一翻,毫无惧色的对视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毒目光,一边低声问向怀中的守鹤。
“我不知道呀,这个大块头好厉害的,鹤鹤向来就最畏惧它,长得那么丑还出来吓唬人,太不应该了。”鹤鹤害怕似的向我怀内拱了拱,小声嘀咕道。
星罗好气又好笑的瞥了眼我们的方向,长叹道:“如果它真的是传说中的蛇右卫门,那么沙海中的那条被你们分飨的怪蛇十有八九便是它的妻子蛇骨婆啊。”
“什么?”司徒衍缩了缩脖子,虚弱的道:“姐,你把人家老婆给吃了啊。”
我抽搐了下嘴角,没好气的说道:“那枚蛇胆滋味如何?可不是进了我的腹中。”
司徒尴尬的搔搔头,郁闷的看向星罗,感受到对方好笑又同情的目光,方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嘴,而我心里却翻起了滔天巨浪。
这蛇右卫门我虽然不是很熟悉,但它的妻子蛇骨婆却是日本传说中很经典的妖怪,即使说不上是如雷贯耳,却也算家喻户晓。
相传日本各地,存在着非常多的蛇冢,在这些蛇冢中封印着一个叫蛇右卫门的妖蛇。它的妻子叫蛇骨婆,她终生守卫着丈夫的冢地,但从不随便袭击人,只是袭击靠近她丈夫的冢的人,威胁来恶作剧的人,痛苦的存在着。所以不对那个冢破坏的人是不会被伤害的。
如果三层塔楼沙海内的绿太阳便是蛇骨婆的话,那么四层塔楼很有可能便是蛇冢,而蛇骨婆当日盘踞在天空中的那个洞口,就是通往四层塔楼的通道。我又猛然想起洞内的三扇石门,其中一扇是通往囚禁神久夜的密室,另两扇的其中一扇肯定是通往四层塔楼的蛇冢。所以她才会常年驻守于三层塔楼的天空中,甘心做一个毫无建树的绿太阳。
怪不得她与守鹤共同存在于沙海内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只因她从不会挑衅别人,只袭击威胁到蛇冢的敌人。想到此我心下不由得有些歉疚,那蛇骨婆并不算是作恶多端的妖魔,甚至可以称得上个痴情种,那日在沙海内也并没有招惹我们,只是因为她挡住了我出去的路,这才招此横祸,也算死得冤枉。
再看向场内的蛇右卫门,我目光禁不住带上了几分愧疚,这世间的事,很难说清是非对错,都因立场不同而已。如果一切能够重来,我仍会毫不犹豫的杀掉蛇骨婆来换取归家的路,无情不是圣人,做不到舍己渡人。所以如今纵然觉得对蛇右卫门心有亏欠,却也依然无悔,如果它今日能从易水寒手下逃得性命,日后寻衅于我,无情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而此刻场中的蛇右卫门虽然恨我入骨,但在小泉慎太郎哨音的役使下也不得不全心投入到与易水寒的战斗中。
果然不愧为传说中的妖魔,它的名声或许没有妻子蛇骨婆响亮,但实力却是毋庸置疑的,不然也不会遭到觊觎而被封印。也不知道小泉印月当年用了何种方法,竟能将这许多妖魔收为己用,此人虽行事乖张,卑鄙毒辣,却也不失为一代枭雄。
四虎战金风,易水寒正在用第四路刀法抗敌,“一战长安妇孺知,朱提又复显英姿,曹瞒犹忆割须日,叶帅常思弃甲时。”说的正是银甲白袍“锦马超”。奇怪的是,根据流传下来的史料,竟无一记载马超曾使用何种武器,只知道他是员猛将,对敌之时十分骁勇,还有立下的那些赫赫战功。另有一点很有意思,民间流传下来的说法是马超乃是个面如冠玉的美男子,而正史中的描述却是“面如活蟹”,这些无法考证的事情更将西凉马超的形象渲染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因着这些传闻,马孟起在我的印象中并不是个冲锋陷阵武艺高强的将才,而应是个运筹帷幄统帅全军的帅才,故他的武艺也并未令我放在眼中。易水寒现下使出这路刀法,据我估计不是为了增长威力,而是将谋略运用于刀法内,以压制随着蛇右卫门的出世而释放出的强烈的煞气。
果不其然,这第四路刀法虽及不上张飞的大刀阔斧、关羽的披荆斩棘、赵云的鬼斧神工和老黄忠的百发百中,但它甫一出手,便有一种千军万马、十面埋伏的气势。我心下暗自喝彩,水寒已经尽得刀法之精髓,将天地的灵气与作战策略皆融入于刀法内,形成了一股独有的气机,而这种气机正好牵制住蛇右卫门身上的妖气煞气。
这就是易水寒的聪明之处,他已经看出这蛇妖并非一般妖魔可比,其外放的强大气场更不是以精妙的招式来克制的。故他在蛇右卫门周身布下了一个局,以自身的精气为引,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刀芒为网,这刀网具有吸附浊气的能力,将蛇妖笼罩于内,刚好能限制住它的行动。
但凡蛇妖,它的攻击速度是第一流的,凭无情的身手,那日竟让蛇骨婆突如其来的缠住腰身,它们的快捷度与灵活度便可见一斑,已经超出了肉眼可以观察到的境界。所以水寒针对此项技能做出了最有效的部署,很成功的牵制住了蛇右卫门的行动能力,令它的移动轨迹被控制在可以避免的范围内。
蛇右卫门气得哇哇怪叫,那恐怖的嘶吼声吓得鹤鹤一哆嗦,直往我衣襟内钻。温子曦哭笑不得的捉住它后颈的皮肉,像抓猫般放入自己怀内,不理鹤鹤不满的挣动,别有深意的撇我一眼,愤愤的说道:“这小家伙已经占你便宜很久了,怎么就这么没感觉。”
“啊?”我后知后觉的转头呆瞪他,这是在吃醋吗?而对象居然是一只狸猫状的小兽。
“傻瓜。”他皱皱鼻子,宠溺的说道,嘴角溢出一抹止不住的笑意,紧跟着手心一暖,已被他握在手中。
微微动了动想抽回手,无奈他抓得死紧,我也就不再挣扎,就那样由他握着,别过脸去不让他看到我面上的红晕以及腮边含笑的容颜。
就在我们进行小动作的这段时间,场内的拼斗居然又换了副景象,蛇右卫门到底是被封印过的强大妖魔,它身上的妖气和行动力虽然被制约了,但还是有很多绝招可以施展的,故易水寒若想凭区区一路刀法取胜,可算痴人说梦。
所以当蛇右卫门猛张开血盆大口吐出长长的信条时,第二路刀法应运而出,以关云长人刀一体的长驱直入之势,堪堪抵住蛇妖那条长得不可思议的信子。
我这才看清它口中的那根信子,竟是一条殷红色的双头蛇,而奇异的是水寒之前结节的刀芒之网能限制住蛇右卫门的行动,却限制不了它蛇信的吞吐速度。
这条活的双头蛇在易水寒的刀光剑影中穿花绕树而动,灵巧非常,犹如长鞭又似软剑,水寒连斩了几次都是无功而返,反倒被它累出了一身汗。我心道有些不妙,人的体力毕竟有限,就算他身体内灵力充沛,也有力竭的时候,况且这“五虎断门刀法”最是耗力,每一路都需要有强盛的体力内力支撑,真怕他难以持久。
那蛇妖仿佛正是看清了此点,故意消耗水寒的体力,这区区一个七彩塔楼内的四级式神已是如此难缠,不知道其他式神又有何通天彻地的本领。
经过与安倍世家的阴阳师相处过一段时间,我对他们日本阴阳师家族内的式神,也算是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式神在东瀛的存在,也是具有多种方式的。
一种是成长型的式神,它们的力量会随着阴阳师力量的增强而相应增强,有一定的灵智和自主意识,与宿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比如妖刀村正就属于这种。
另有一种是捕获的式神,在阴阳师进行一些催眠与洗脑等精神术法之后,用于战斗上,这种式神的精神完全被宿主操纵,被役使时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有的只是与生俱来的主动战斗力,比如守鹤、霏雪还有这蛇右卫门。
还有一种是辅助型的式神,这种式神本身没有什么攻击力,但阴阳师役使它可以帮助自身使用一些宿主平时无法使用的力量,我目前还没有碰到过这类式神,所以也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
更有一种是高级式神,它们的存在是凌驾于一般式神之上的,只因它们与阴阳师之间并非单纯的主仆关系,这种式神都是灵力强大的妖魔,它们不受阴阳师的控制,拥有完全的自主能力,同时还具有召唤的能力,能召唤出曾效力于它麾下的其他妖魔。这种式神一般都是自愿为阴阳师所役使的,与宿主更像是朋友关系,试问若具有如此的能力,要不是心甘情愿,有谁能够驾驭得了?我也曾有幸得见过这样的式神,那便是安倍世家的雪姬,星罗说晴明公当年役使的十二神将也属于高级式神,只可惜现在的安倍家再也无人具有一次请出十二神将的灵力了。
在这几种式神当中,只有成长型式神是家传的,属于家族内部所私有,而这种式神的成立,在每一代阴阳师接管之时还需要一些特殊的仪式来进行认主,一旦得到式神的认可,他还需使用一些独有的方式来禁锢式神。不过易水寒竟然能轻易的将对方早已认主的式神收服为己用,虽属于比较特殊的情况,但也并不是没有先例,总的来说就是只要力量够强大,收服别人手中的成长型式神也不是个难题。
不过后三种类型的式神,因为情况比较特殊,就不是光靠能力就可以收服的了,所以水寒若想重创小泉慎太郎,唯一的方法就是杀死与他联系颇深的式神蛇右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