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不明白。”我轻轻拍打着硫磺珠,如同想象中正爱抚它的头颅,“既然九尾天狐已经是真正的神界中人了,又获得了人身,继续修炼的成就跟其他神族的人身修者一样啊,那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原来是这样。”霏雪终于明白,“如果修成九尾天狐,霏雪就和无情一样,是真正的人了,再也不会保留兽类的皮囊,这真是太好了。”
“岂止是人呢,还是神仙呐。”遥想以后的远景,我也止不住的为霏雪高兴,当然这一切还需它自己修行,天地间的狐族数不胜数,可真正到达那个境界的又有多少呢。
“霏雪能做人就心满意足了,可不希图当个神仙。”硫磺珠不满的晃动着,“我们兽类修行,大多数的目的并非是成仙成神,而是能够做人啊。能够堂堂正正的行走于凡世,拥有你们的七情六欲,找个单纯良善的凡人做配偶,却不会被那些正道修士拆散和镇压。”
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看来这小妮子是动了春心了。
易水寒则是哈哈大笑:“有趣有趣,我就知道兽类是天地间最纯朴的生灵,你说的大有道理,如果可以选择,我蚩尤也希望能够找个普通人结为伴侣,过最平凡的日子。”
真的是这样吗?我看着笑得肆意的易水寒,若是魔君蚩尤自己说想过平凡的生活,这世间又有几人会相信呢?可是看他笑得坦荡自在,又像是有感而发。也许拥有的力量越大,身上的枷锁就越重吧。
女织男耕,桑麻满圃的情景固然平淡美好,但是人心总是不足的,这种滋味唯有阅尽千帆的人才会心生向往。焉知此时正在过这种生活的人,内心深处不在羡慕那些有能为者的呼风唤雨呢?
可一旦让蚩尤大帝卸掉他的枷锁,恐怕他会马上成为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吧。所以,不是要重新选择过怎样的生活,而是拥有足够的能力,可以自由的支配自己过任何一种生活。这才是魔君蚩尤真正想表达的意思,也是无情最终决定走向修士之路的缘由。
是的,这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世界,每一日都在向前滚动着。如果搞不清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那就尝遍诸般滋味再做决定。如果想要过某种生活,那就先有能力让生活尽在掌握!
在这一刻,无情终于确定了自己的人生目标。不是自由,自由算什么,我都没有真正明白过。也不是绝对的力量,但它是我达到目标的仰仗。
将硫磺珠依旧揣回怀内,耳听得易水寒正自低声告诫法慈:“我将刑天封印至‘生命净炎’内,固然是加速他疗伤,但主要原因还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说到这他抬头看了看方才太极轮回图爆炸的方向,沉声续道:“要知道刑天的三魂七魄可是这七星大阵的主命魂啊,虽然我们毁掉了关键法器太极轮回图,可是一旦出了此阵,由小泉印月逆反天地制约所犯下的罪责都会作用于他这个替死鬼身上,天罚之力以他此刻的点滴修为是万万不足以抵挡的。”
我在旁听得悚然而惊,心下暗自佩服蚩尤的心思周密。没错,刑天才是这座大阵的阵眼,歹毒的小泉印月不仅役使刑天为奴,更居心叵测的将战神挡在身前代他抵抗天罚。七星灯阵已经随着太极轮回图的崩塌而不足为虑,可一旦我们出了此阵,浩大的天地之怒恐怕就要狠狠降临在倒霉的刑天身上。远古神袛强悍的体魄固然不畏天劫罚身,但是刑天目前的修为远远未达到昔日的风光,以他仅剩的这些许功力来对抗天地之威,恐怕就连神袛也要魂飞魄散吧。
同时,蚩尤大帝的算无遗策又一次令我心生赞叹,这易水寒虽有着粗犷不羁的外表,内里的精明与细腻却是天下间少有人能够比拟。其实九黎魔君这个人本身就是个矛盾的综合体,他时而洒脱豪放、不拘小节,时而狠辣果敢、意气风发,时而敏锐机警、大智若愚,时而又细致入微、心思缜密。作为他的敌人,那个隐藏在看不见的虚无中的轩辕黄帝,是否会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的预感与窒息感呢?
法慈显然也通晓了此节,看向易水寒的目光愈加的敬佩和感激,“那师父,等下我们出离了大阵,若真有天罚降世,找不到刑天又该怎样呢?”
“徒儿你要记住这点,仙神有私、因果循环之报有私,但天地最是无私。”易水寒微微抬高了声音,“有些诸如小泉印月这样的宵小之流,也许能暂时的蒙蔽天地以他人作伐,还有大多数修者利用天材地宝设阵或者极品法宝来抵抗天劫。那都是人为的取巧,而天罚之力却不会因此而有丝毫的减小。如果天地想要处罚某人,旁人若硬要陪在一起天地也绝不姑息,可是若受劫人躲在个天罚找不到的地方,天地更不会迁怒于旁人。”
法慈舒了口气,欣然道:“原来这样就算万事大吉了,看来这天地也是很讲道理的。”
“万事大吉?还差得远呢。”易水寒话锋一转,续又说道:“那刑天躲在‘生命净炎’内虽然暂时躲过了天罚,一旦他脱身而出,天劫必然随之而至。这才是天地无私、赏罚分明。”
“那他日刑天伤好而出,岂不是一样要遭殃?”法慈惊呼道,看来他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刑天,干脆就直呼其名了。
“哈哈哈,傻徒儿,你这是关心则乱啊。”易水寒开怀大笑道:“想那刑天若是能恢复六七成修为,区区凡界的天劫又算得什么。”
“远古神袛的实力究竟能有多强悍啊!”一旁的天照大神也禁不住的叹息道:“对于天界的神族来说,天劫之威并非小事,即便是神王神皇级别的修者,手中若是没有顶级的渡劫法宝也不敢轻松待之啊。”
“我们和你们是不同的。”易水寒收起笑意正容道:“远古神族乃是天地所造,不拜三清、不尊四帝,唯敬天地。三清四帝都是后来人族修士的佼佼者,论起来都算是我们的晚辈罢了。我们不单体魄强横,生来更具有翻天覆地的恐怖修为,很轻易的便能从天地间提取元力。而这普通的天地惩罚,对于我们的损伤,不过是父母鞭打孩子的那种程度而已。况且我们的身份得天独厚,在功力晋升之时也不会遭遇天劫罚身。嫡系神族在修炼一途,不出意外的话,只会遭受一次天地劫难,就是冲击天外天时的五行天劫。”
“我明白了。”被他的话勾出了兴趣,我也忍不住插口道:“你们远古神族是天地的孩子,即便是一再修炼也并非逆天之举,所以初时的晋升不会遭受天罚。可是到了最后一步,天地本着父母之心,却要降下五行劫难来抻量你们的修为,若不够格莫不如重头再来,也好过直接面对最后一关的生死劫。这样想来,那生死劫绝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天地之威,乃是来自异世界天外天的考验。”
“无情你这番话说得透彻至极,生死劫的确不是我们诞生的这个天地所衍化的,嫡系神族绝不会灰飞烟灭在自己这个世界的天地惩罚下,当然这仅对修炼而言。若是真的行为不端,人神共愤而触怒天地则又另当别论了。”易水寒目中射出异样的光彩,“但是你有一点说错了,我们是天地所造不假,但并不是他们的孩子。何为造?创造也。就像这世间的飞禽走兽、花花草草一样。就像月读命制造傀儡人神久夜一样。你能说神久夜是月读命的孩子吗?”
想想神久夜呼唤月读命父亲的情景,我不由得一阵恶寒,这易水寒自蚩尤附体以后,脑筋是越来越灵活了,说话也越来越刁钻。“那至少你们也比旁人更加的亲近天地啊。”
“这话倒是不假。”易水寒目光中突然流露出与方才法慈相似的孺慕之情,“虽然我们算不上是天地的子女,但对这片天地却有着你们这些后来人所不具有的深情厚爱。”
谁说神袛就高高在上冷漠无情呢,看易水寒一派眷恋神色,我就知道他们远古神袛对于天地的感情该有何其的浓烈,何其的深沉。那他与黄帝的战争,让最最心爱的这片天地陷入硝烟弥漫的境地,也是他们心底最为内疚的事情吧。
天外天,他每次提到天外天都会焕发出热烈的憧憬,多么像是个不安于现状的叛逆孩子,不堪忍受大好年华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被平淡的日子碾碎。恨不能离开父母的怀抱、熟悉的故土,去到一个陌生的却在想象中更加美好的地方尽情翱翔。凡间有多少漂泊外乡的游子,神族就有多少去追逐天外天的神袛。
但是,并非他们不爱生长的这片天地,恰恰是因为太爱了,很多时候难免会近极生厌,不甘心在悠远的岁月中被硬生生的消耗,想要去到更广阔的空间用能力证明自己的价值,找回最初的自我。
“天地创造了你们这些嫡系神族,那我们人族呢?究竟是谁创造的?”我终于深切体会到了远古神族对于天地的情意,同时受到易水寒目光中的深情所感,一反常态的寻根究底道。
“难道你没听过女娲造人的传说吗?”易水寒似是想起了往事,整个人都散发出温暖的气息,“虽然民间传说不可尽信,但女娲造人这一段是真实的。”
“这怎么可能?”此言一出,就连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雪姬都加入了话题,“除了天地,没有人能够凭空制造生命,那是绝对的逆天之举,天地既然无私,那么嫡系神族也不应例外!”
“没错,我们嫡系神族,虽功力滔天,但也不敢逆天而行,凭空造人。女娲则不同。”易水寒脸上露出自豪的神色,“天地间唯有她一人是不同的,她才是天地唯一的子嗣。她所能掌握的天地元力,比我们这些嫡系神袛合起来的还要多,她就是天地,就是规则,能够化生万物,在这个世界内她几乎无所不能。”
我听得心头大震,女娲捏土造人、炼石补天的传说,在中原的民间广泛流传,简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情从来不曾深究过那些所谓传说的真实性,可如今魔君蚩尤居然揭开历史的真相,并且与传说几乎毫无二致,既令人匪夷所思,又感到温暖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