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照大神在太极轮回图爆炸的前一刻就已经将小泉紫川瞬移到了安全地带,而小泉秋月邪受到天之羽衣的蔽护,就算稍有波及也是毫发无伤。可那小泉紫樱就惨了,她当时站在轮回图的正下方,那可是爆炸力度最大的中心地带。
好在她肉身虽然柔弱至极,远远比不过武人的强悍,但体内灵力还算充裕,故及时抵挡住了大部分的力量。饶是如此仍轰的她是五脏颠倒、筋脉尽断。
眼看着小泉紫樱已是活不成了,我们包括温子曦在内,想起当日那件“幻彩衣”的由来,竟无人对她生出怜悯之心。这女子就犹如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观之艳丽而妖娆,却嗜血而生、残忍至极。
这样一个冷酷歹毒的女子,因何会爱上文质彬彬的温子曦呢?难道她骨子里其实也是厌倦黑暗,渴望阳光的吗?或许这是所有智慧生物的通病,向往一切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愈是得不到,偏偏愈想要。
“表姐,你这又是何苦。”被天照救下来的小泉紫川摇头叹息道:“成仙成神就一定快活吗?我们生在这样一个家族,就注定了一生的不幸,哪怕高高在上、凌驾世人又有何意?千秋万载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就是你想要得到的幸福吗?”
“幸福?”奄奄一息的小泉紫樱惨然而笑,“我从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只知道遇到你的那一刻,是紫樱今生最接近幸福的时刻。”
她慢慢抬起右手伸向温子曦的方向,脸上露出个最美丽的笑容,然后就永远的栽倒于红松林内。
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凉风,我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而子曦的手掌也是一片冰凉。一时间仿佛整个红松林内都在回响着小泉紫樱临死前的那句话。。。。。。
这片平静被战神刑天的脱困所打破,随着太极轮回图的崩塌,七星灯阵也处于岌岌可危的边缘,一棵又一棵的松树拔地而起轰然栽倒,冻住刑天的冰坑也终于到达了失效的时间。莽英雄自生坑中一跃而起,未得到新指令的他暴躁的对着我们怒吼连连,冲天的杀气压迫得子曦、法慈他两个没有修为的人节节后退,面色惨白。
小泉秋月邪一声呼喝,他身上的天之羽衣凌空飞起,覆盖在与他对立而站的小泉紫川肩头。“紫川你裹好宝衣站在一旁,等大哥收拾掉这些异邦人,我们再出去。”
“大哥你还要执迷不悟吗?”小泉紫川紧紧的盯着张牙舞爪的刑天,沉声劝道:“你强行吞噬了老祖的魂魄,已经是逆天之举,大祸将要临头了,何必还要再造杀虐?”
“大祸临头?”秋月邪毫不在意的随口道:“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这主命灯魂的莽夫刑天挡在前面,又有何惧。”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天照大神轻蔑的看着他,那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小泉印月本身就是个糊涂虫,没想到他门下的弟子竟然跟他一样的没见识。”
秋月邪冷哼一声,“天照,本公子可没空陪你多费口舌,你若真有本事,先过了刑天这关。”
听主人提到名字,刑天狞笑着朝我们冲过来。“不要!”小泉紫川飞奔拦在刑天面前,“大哥你收手吧,凡人是无法与神争锋的。你驿使战神已经为己身积下了莫大的恶果,此刻迷途知返还来得及。”
“小妹你是怎么了?”秋月邪原本就充满戾色的脸上此刻更是阴云密布,“你曾经又何尝不是为了完成小泉印月的任务多方奔波,那时候可没见你有过担忧。你如今这番做作,莫非是为了讨那无情的欢心不成?”
“大哥你这话何意。”小泉紫川面色潮红,“我是为了整个家族着想,就算你能杀了天照大神,高天原又岂能与你甘休,你一个人再厉害,斗得过漫天仙神吗?”
“我既然敢杀天照,日后自然会有应对之法。倒是小妹你,一向被母亲夸耀杀伐决断果敢干脆,今日为何会有妇人之仁。”秋月邪语调转厉,冷笑道:“难道你当真喜欢上那个毛头小子司徒衍了?”
“我——”小泉紫川低声道:“我没有。”
“你没有?那你之前在外面的时候为何不杀了他,而仅仅是囚禁起来?”秋月邪越说越激动,看着渐渐低下头去的紫川,突然又语气转柔道:“小妹,你明知道大哥这些年对你是一片真心,除了大哥,这世上再无真正爱你之人。那司徒衍到底是异邦人,非我族类啊。等大哥将这些多管闲事的人都打发了,我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该有多么逍遥。”
联想到他话中的旖旎猥琐之意,我皱起眉头,心头泛上一股厌恶。同样都是有违天地伦常的感情,为何月读命与天照的就值得同情唏嘘,而秋月邪就令人反感恶心呢?
天照大神也是一脸的鄙夷,那腻烦的神情竟好像秋月邪并非是对紫川痴心不改,乃是爱慕她一般。
我只留神细看小泉紫川的反应,只见她被秋月邪的这番剖白说得羞惭不堪,大怒道:“大哥你说哪里话来,往日你偶有越礼之处,小妹看在兄妹情分上并未追究,没想到竟助长了你的胡思乱想。天照大神姐弟贵为神袛都不敢违背伦常,我们不过一介凡人,怎能逆天而行。”
“逆天?天地又算什么?大哥我总有一天要将它们踩在脚下!”秋月邪眼眸中射出痴狂之色,“只要你我倾心相爱,管他什么天地伦常。谁说兄妹不能结合,他们中土的神话传说里,女娲与伏羲就是亲兄妹,还不照样结为了夫妻。”
“谁说女娲与伏羲是亲兄妹?”易水寒好笑的对天照说道:“这流言就像民间相传你是在伊邪那歧眼中诞生一样可笑。”
天照大神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心事,凄然道:“或许违背伦常天地并不追究,但是我们与飞禽走兽的区别在于尚还知道廉耻。”
这话虽是有感而发,但说得好不辛辣,秋月邪或许不甚在意,小泉紫川却是又羞又恼的跺脚道:“大哥你不要再说了,难道真的想让紫川无地自容吗?如果我要做出这种荒诞不经的无耻行径,真真畜生不如了!”
“为什么?为什么月读命的感情就能感天动地,我秋月邪就肮脏下流了?”小泉秋月邪不甘的低吼着,神情逐渐沾染上了他老祖小泉印月的癫狂。
“因为月读命要的只是发乎情止乎礼的陪伴,而不是充满兽欲的占有。”温子曦淡淡的接口,侃侃而谈道:“最崇高的爱情,并不是倾心拥有,而是存理智、懂克制、耐寂寞、知付出、求成全。”
“我不管,什么理智、克制都是狗屁!”一向谈吐尚算文雅的秋月邪突然口吐粗言,愈加亢奋道:“我辛辛苦苦修炼,还不是为了可以为所欲为,不受拘束。管他什么礼义廉耻、悠悠之口,谁敢议论我就杀谁——啊!”
“那我就先杀你!”伴随着这句清冷到怨毒的女声,几乎同一时间,话音未落的小泉秋月邪心口处突然冒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剑尖。
一把抽出长剑,看着秋月邪向前扑倒,安倍和美手握滴血的兵器浑身颤抖着,仿佛这场偷袭已经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小泉紫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好半天才一声惊呼上前扶住小泉秋月邪。失去天之羽衣保护的秋月邪,他那副属于阴阳师的虚弱身体根本就不堪一击。而和美的那一剑又是正对着他胸口插入,堪堪将整个心脏劈成两瓣,其中更蕴含了巫医的毒气,就算大罗金仙在此,也休想救的活他。
小泉秋月邪理都不理和美,只是用颤颤巍巍的双手紧紧抱着小泉紫川的身子,嘶吼道:“若有来生,大哥一定娶你为妻。”
他至死都没有问过小泉紫川本人的意见,或许他以为在两个人的爱情中只要他一个人努力就够了,又或许他根本不敢听到那个答案。
一大段类似于咒文的倭语自安倍和美口中吟诵出来,在我天眼下看来,一大团黑气包裹住了秋月邪正要遁往地狱道的魂与魄。
看着这个神色坚毅、一往无前的幼小女孩,此刻的脸上流露出与年龄并不相符的冷静肃杀。我不禁想起那日微雨中,那个揉碎了满地紫阳花的和服少女,她说若有人敢背叛她,她会亲手毁了他,如今她终于做到了。
“够了,和美!”小泉紫川喷出一股淡紫色气流与那黑气相抗,冷然道:“你杀了我大哥,已然与我们月影の魂结下解不开的深仇,又何必连他的魂魄都不放过。”
“他骗了我,既然活着不能成为我的人,那么死后也是我的鬼!”安倍和美寸步不让的继续念诵咒文,那团黑气中隐隐透出墨绿色,显然对没有实体的鬼魂有震摄作用,立时整治得秋月邪的魂魄吱吱惨叫,痛苦不堪。
小泉紫川娇姹一声,无穷尽的咒语自她的樱口中流淌出来,将她之前喷出的淡紫色气体渲染成深紫色。两个家族中同时代的天才少女,就在这一片废墟的红松林中比拼了起来。
虽然安倍和美使的并非是阴阳师的术法,乃是巫医的法术,占了新奇二字,但是若论灵力修为,年长几岁的小泉紫川自然功力更加深厚,比起在安倍家族不受重视的和美,她自幼便被家族寄予厚望,着重培养。
况且此刻又身披天之羽衣,虽不像秋月邪那般的懂得开启之法,但最基本的防护还是没有问题,只攻不守之下,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自私自利的小泉秋月邪虽然为人奸诈冷酷,但对紫川也称得上是尽心尽力,若非他将防御力一流的天之羽衣给紫川披上,安倍和美的偷袭可是毫无用处了。
有些事情,冥冥中仿佛都是注定的,一饮一啄、一死一生无不暗含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