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王博文这么一说,桂枝撷和黄金悟两人面面相觑,无以应答。
“其实你们今天的表现就很好地解释了这次推优的一个乾坤——人品,那秦桧文章书法造诣并不低,还不是同样招后人唾弃,变成了油炸鬼。”
听到王博文竟拿自己和秦桧做类比,桂枝撷气得脸色红涨,狼狈地挤出人群离开了议事堂,黄金悟也忙灰溜溜地尾随而去,围观的生员都发出了喝倒彩的声音,又给予了王博文这一出返诘戏以精彩的鼓掌声。
“此事既已水落石出,外边围观的人都散了罢。”黄明哲不禁有点看呆了,俨然一座石像一般,在王博文的提醒下才想起来做最后的结案陈词,围观的生员这才都一一散开了。
“博文,你同苏正居走得近,今日又替他澄清了事实,回去的时候好好安慰一下他的情绪,别叫他受了委屈。”黄明哲从台上下来,走到王博文的身边说到。
“我知道的,只是院长打算如何处置桂枝撷和黄金悟呢?”王博文当着各位还没退场的先生问到。
“这样的人品,开除了也不为过。”有的先生说到。
“不过桂枝撷文章表现确实也不错,不过是年轻人一时嫉妒心太重出格了些,毕竟还没到秦桧那样的地步,我们也不是气量小的人,就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给他一个警告,如若再犯,再行开除。”当中的姓姚的先生半戏谑地建议到。
就在大家讨论着如何处置的时候,只听见梅极笑说着走了进来:“原来今日议事堂有集会,我可是来晚了?”
梅级也是等到今日一位认识的私塾先生到他那里才知道了今日集会一事,故意等到现在方才姗姗来迟。
“梅教谕,真是对不住了,今日之事让你名声蒙受了玷污,都是本院长一时轻信了匿名信,想着你既是当事人,让你先知道了反倒不好,这才没有告诉。”黄明哲忙走近梅极身边,恳切地说到。
“院长这样做也是为了平息谣言,并无不妥之处,何来道歉?如今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就好了。”梅极大度地说到,他坚信造假的谣言终会告破,这也是他知道此事后不急于为自己辩白澄清,而是等着事态平息后才姗姗来迟的原因。
“梅教谕您来的正是时候,刚刚院长还有诸位先生正讨论要给造谣的桂枝撷和王博文什么处分。”王博文也走近梅级身边说到,刚才他还担心着仅凭苏正居生员的身份不足以让院长做出公平的裁断,才想起此事同梅教谕也有关系。
“依我看,就按姚先生说的给他们一个警告就算了,年轻人难免做事冲动,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毕竟我咱们这个小县城出几个人才并不容易。”黄明哲近乎妥协地说到。
山长黄明哲处理事情的原则大家都心中有数,说好听点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不好听点就是和稀泥,何况这告密的二人和他还带着点亲故。
梅极虽然平日里对生员们的学业严格,但是为人宽厚不记仇,只是不能不防微杜渐,助长这种因妒生事的歪风邪气,因而对山长的处置并没有异议,只是王博文却脸色凝重,明显的不服气,本来还指望梅教谕能给院长施压,没想到却反倒站在他那一边。
梅极自然看得出此时王博文的心事,笑问到:“博文,听说此事多亏你的雄辩才得以真相大白,怎么,对于这样的惩处是不是有什么异议?”
王博文顿了顿,鼓起勇气说到:“正居平白无故受他人诽谤,最起码也应该得到桂枝撷和黄金悟的公开道歉。”
“应该的应该的,就依你说的。”黄明哲用近乎哄人的语气说到,这才终于把愤愤不平的王博文给请走了。
这场闹剧告一段落,诸位先生也都纷纷离场,每位似乎都各怀心事,脸色不一,梅极也告别了院长回自己的文房去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众人离去后,黄明哲很是生气地把匿名信给揉成了废纸团狠狠地掷在了地上。今日这样一闹,自己又何尝不是尊严和名声扫地,本还想借此事树立自己威严公正,改变别人眼中自己和稀泥的形象,结果却是丢了夫人又折兵,好不气恼。
外面闹哄哄的不太平,苏正居却仍然同没事人一般气定神闲,当然也非无故不慌,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
王博文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愤愤不平地说到:“我就说肯定是桂枝撷在背后搞的鬼,是他写了匿名信到黄院长那里,又伙同黄金悟在生员中造势,如今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这事最终怎么个了结?”苏正居总算对王博文滔滔不绝地一顿批判有了回应。
“黄院长的为人你也是知道的,只是给他们两个人警告处分,梅教谕竟也不计较,不过我坚持要求让他们两个人公开同你道歉。”王博文说到这显然还有些许的意难平。
刚才与会的先生们中有一位同梅级的交情极好,那就是夏至镇私塾清涟斋的私塾先生何其多,从议事堂里出来后便随着梅极一同到他的文房中来。
“好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原来我们这些先生选择苏正居便是让他知己之不足,这话可是你所说的?果真如此,此刻梅教谕的办公房中怎么如此冷清?”何其多坐下后笑问起来。
梅级先是不解,后又会起意来,笑到:“好在其他先生们不像何先生您这般介怀,不然我这里何尝不会变成第二个议事堂?不过既然来了,且说说你选择苏正居的原因吧。”
“少年意气风发,一时难免狂妄了些,这不难理解。”
毕竟自己和苏正居没有太多正面的接触,不过是看了他的一些文章功课,有才华的人多少有些傲气,因而此次选择何其多并没有掺入个人情感喜好。
小小的戏谑带过这个话题后两个人又谈及不久前书院刚举办过的院试,院试三年两次,梅级的儿子梅文松前三年的两次都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参加,新三年的第一次,也就是今年的院试终于再没出什么意外,考取了县学的生员,而何其多很是看重的私塾学生何继学,与梅文松年纪相当,加上今年这一次已经考了三次,仍旧生员榜上无名,何其多因而很是惋惜,心中虽有动摇却还不放弃,只因着两人有着特殊关系。
“文松考上生员,还没来得及祝贺,正好,趁着今天到书院来,连同你洗脱罪名一并祝贺了。”
何其多虽表面平静,谈笑风生,梅极也是知道何其多心中解不开的疙瘩,说到:“失败乃成功之母,这不紧接着明年开春又有一次院试,继学一定会给你争回一口气的。再说了,文松不过是考取了个生员,又有什么值得祝贺的,这两个年轻人的路都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