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念,紫玉说。
那年。顺源县。
这个县城离广陵县有些距离,具体多远说不上来,但是寻常马匹若是日月兼程的话也得需要上两日。
这里没有太多让人印象深刻的人文,与大多平地而起的城市一样,皆是普通的高楼低宅。
但是这里却有着一条贯穿了整个县城的河,纵横交错。为了便于这里的人往来,由此也造了不少的桥。
离人河畔离人桥。
“你真美,但是你的美却不能永恒!”陶孟然信誓旦旦,比过往的行人要耀眼的多,他的服饰上永远标致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每一朵都极其的妖艳。他的眼睛很亮,头发很黑,轮廓本就是一幅画。
“你是谁?我需要回家!”紫玉根本没有在乎挡住自己去路的人说的故作神秘的话,她承认自己有那么一刻被这个陶孟然的装扮所惊艳,但是她并没有因此而沉沦,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人。
丁竹洲?
丁竹洲就是紫玉心中唯一的那个存在,他穿着简单,但相貌却异常出众。
有人常说,人靠衣装,但是在丁竹洲的身上这句话却显得有些反了,于他而言,衣靠人装才是有理的。
他今天穿了一件最寻常不过的素白色长衫,长发如丝调皮地压在他的肩头。
丁竹洲轻柔地撩拨了下肩头长发,在自家府前翘首以盼。
......
陶孟然没有着急告诉紫玉自己是谁,他只是依旧神秘,忽然伸出一只经过细心呵护的手,纤细的手指准备去勾起紫玉的下巴。
“啪!”
一巴掌不轻不重,但足够打醒轻薄自己的人,紫玉有些愤怒,大庭广众之下,此人怎么能如此无礼,当下她转身,绕个远路也不愿招惹这样的是非。
可是她总是要越过这条河,换了一座桥,却还是碰见了陶孟然,她开始有些焦虑,心里渴盼丁竹洲前来救她。
她才想了半盏茶的时候,丁竹洲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条桥几乎已然荒废,残破不堪,就好像是一个古稀的老人面前弯下了自己的腰身一般。
这条路,这条桥,除了他们三个人,并无其他。
“竹洲,你怎么来了?”
紫玉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但是她始终没明白为什么自己感觉到不安的时候,平常都会在家等候的丁竹洲会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丁竹洲笑容如一抹春风,那般不容人拒绝,他微笑道:“不知怎地,我感觉到有些不安,然后就出来找你了!”
紫玉听得丁竹洲这番解释,这才明白世上果然有心灵感应这一说,当下感动至极,拥住丁竹洲,忘记一切。
陶孟然的脸色显然有些难看,他原本还宛如晴天的脸顿时乌云密闭,道:“阁下,麻烦你放开你眼前那朵美艳的花!”
花?
这里没有别人,当陶孟然说话的时候,丁竹洲当然立刻就意识到对方再跟自己说话,但是他不理解其中的意思,安慰了紫玉后,便客气道:“兄台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陶孟然目光充满渴求,一直盯着紫玉,他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丁竹洲面对陌生人向来谦卑有礼,既然对方发问,他必然回答,但是他还是愣住了,因为他看见对方虽然在跟自己说话,但是目光一直盯着身旁的紫玉,当下有些皱眉,稍微向着紫玉前靠去,弓手道:“兄台请说!”
陶孟然一字一句道:“我想让她跟我走!”
丁竹洲没想到对方提出如此要求,当下没了好颜色,全身挡住紫玉,斜过头劝紫玉躲在自己身后,而自己斩钉截铁道:“不可能!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提如此无礼的要求?”
陶孟然并不发难,反而来了兴致,朗声道:“这样吧,我保你周全,你将这位姑娘跟我走。”
这里哪般无理取闹的话?
丁竹洲从没有遇见如此一个身着端庄说话却如此蛮横无理的人,干脆不理,拉着紫玉便向着离家相反的地方走,低声道:“紫玉,今天我们就在外面找间客栈随便住下吧,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紫玉温顺地点点头。
正此时,他们二人刚刚转身,陶孟然已然飞身跃到二人之前。
丁竹洲急不可耐之下,终于出手,挥掌直击对方胸口。他是个公子哥,平日里读书居多,偶尔无聊才学起一些三脚猫的功夫,那一掌下去,既无内功拥护,又无刁钻技巧,简直稀松平常宛如小孩子过家家。
陶孟然乃是天香楼楼主,功夫自然了得,尤其内功深厚更是江湖上层,他冷哼一声,只是一股劲风袭来,推掌迎住丁竹洲的一掌,旋即握住,喝道:“我再问一句,你是答应不答应。这样的美留在你身边也是浪费。”
丁竹洲直感觉手腕一震辛辣痛楚,咬牙道:“不答应!”
陶孟然冷言道:“很好,很好!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他言罢,倏然横扫一腿,这一腿势大力沉,一股无形之流宛如一把锋利的刀缓缓划在丁竹洲的腿上,陶孟然不罢休,屏息出力。
陶孟然的腿硬生生撞在丁竹洲腿上。
丁竹洲这才感觉腿上一阵剧动,咔擦一声,膝盖往上三寸,骨头应声折断,当即摔倒。
陶孟然瞧得丁竹洲一副狼狈模样,伸手便去拉住一旁的紫玉,笑颜道:“跟我走!”
紫玉瞧得真切,鼻尖一酸,扭过头就在陶孟然的手臂之上咬了口,挣脱后,猛然蹲腰扶住丁竹洲,哭喊道:“竹洲,你怎么了?”
丁竹洲一条腿残废,另一条还能动弹,使劲挪动甚至,双手抱住紫玉的脸,忍住疼痛,大喝道:“快跑!”
陶孟然瞧得对方惨状,露出得意之色道:“跑不了的,我说过你一开始答应让她跟我走,我可以保你周全,但是你不听!”
他并未因为紫玉胡乱咬了自己而发脾气,反而揉着自己的伤口,像是见惯了这种场景般,淡然道:“我问这位姑娘吧,你肯跟我走吗?”
紫玉如何回答?她哪里还有空回答!
她哭喊着让丁竹洲忍住,试图凭着自己荏弱的身子将其脱去医馆,然而这根本不可能。
陶孟然不着急,他已然势在必得道:“你肯跟我走吗?”
紫玉拼命地摇头,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就是让丁竹洲不受痛苦。
“咔擦!”
陶孟然什么时候突然动手,猛地将紫玉拉拽到一旁,旋即一脚踩下,又一次猛如象击,将丁竹洲那条完好的腿给折断。
“啊!”
除了吼叫,丁竹洲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世道,为何会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
紫玉此刻已然顾全不得自己以及丁竹洲,脑海一阵嗡嗡声之下,她试图与陶孟然拼命。
可想而知,她连半招都没有出,人就被陶孟然擒住。
陶孟然面无表情道:“姑娘,我劝你还是跟我走!”
紫玉还是摇头,她已然说不出一个字。
陶孟然当着紫玉的面,缓缓抬起自己的腿,直直地对向在地上喊叫的丁竹洲,道:“这一脚下去,他的命也算到头了!”
“嗖!”
“我跟你走!”
几乎同时发出的声音。
脚风。这脚恰好停在丁竹洲的胸前一寸。
紫玉几乎拼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才说出了这句话,她的话音刚落,人已然昏厥。
......
一月后!
紫玉终于被陶孟然领进了这么一间满是鲜花的屋子。
陶孟然很兴奋,像是一个终于得到自己心爱玩具的孩子,调皮地褪去紫玉的衣服,笑着道:“你知道吗,花的颜色有很多种,每一种我都喜欢。”
紫玉面无表情,她很少这样的,但当她进了天香楼后,无论是看见鲜花,还是进入每一间屋子看见了那些被挂在半空的女子,她始终那副等待着死亡的表情。
但是她不会死,这是她第一次感觉死亡是那般值得人去追求的存在。
她道:“我知道我的宿命,但能否让我再写一次信,再看他写的字?”
她的话很明显,要求也不高。
陶孟然居然同意了。
紫玉重新披上了衣服,坐在陶孟然安排好的一间屋子,前面摆好了笔墨纸砚,她思量许久,哭着写道:“竹洲,你双腿已断,再无养我之能,我又不力养你,如此这般,我们各奔东西,从此天涯路远,永不相见!”
她揉碎了多少张纸,最后只写了如此伤害恋人的话。
陶孟然托人送往顺源县,等了好几日,他虽急不可耐,但也是无可奈何,他怕紫玉轻生。
信回了。
丁竹洲信中道:“倘若天涯有路,处处都有相逢。你若还在,我便永不放手!”
紫玉看着看着哭了,她此刻多想那心灵感应就此了断,她是多么希望丁竹洲从此好好活下去。
她希望的需要用自己余生去换,所以她现在必须褪去所有的衣衫。
陶孟然搓搓手开始了他精巧的嫁接。
人与花。
以人为盆,以人体的营养为载体提供给花生命。
花的美来自同样美丽的人,花的没有同样芬芳的人!
一场算不上惊天动地的爱,一场人神共愤的癖好!
快看啊!
紫玉身上的花......开了!